每逢菊花盛开的时节都会勾起我心中一段美丽的往事。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在大巴山插队落户。八月下旬接到大队李书记通知要我去大队小学代课。
开学那天天刚麻麻亮李书记就来到了我们“青年点。”他是专门来接我去学校的。匆匆吃过早饭我们沿着陡峭的曲曲弯弯的羊肠山道开始下山向着有五里路远的大队小学走去。那天清晨一路上的风景格外迷人郁郁葱葱的松林飘洒的清香分外扑鼻。
我们大队的学校坐落在山沟里的坝上。两栋陈旧还不算很破烂的平房白墙青瓦呈丁字型分布两排房子构成的转角处空地是一个能扬起土尘的小操场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那操场边我居然看到了几丛野菊花——黄灿灿的颜色傲然地摇曳在爽爽的山风里是那样的娇艳迷人它散发出阵阵浓香直沁入心扉。这是我下乡两年多来第一次发现这大山中的秋天里也有浪漫的菊花开。
刚跨进校长办公室李书记就扯开大嗓门把我介绍给了校长。校长个子不高很清瘦约莫五十来岁一张灿烂的笑脸迎着我“欢迎欢迎迎我们大家早就知道你多才多艺李书记是见人就夸你哟”
“你就先教二到三年级的语文吧”校长似乎是很把握地给我安排了任务。
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从没上过讲台不免有些紧张。我转头望了望李书记只见李书记的头向我点得像鸡啄米“行行你肯定是没得问题得”
面对如此的阵仗我不自主的说“先试一下先试一下吧”嘴里说着心里却有些茫然。
当天的第一堂课是校长把我带进了教室。校长把我介绍给同学们后教室里二十来名学生忽地站了起来齐刷刷地向我鞠了一躬然后震天价响的呼出了一句“老——师——好”
“同学们好”我赶紧回答着只觉得心跳在猛烈地加速脸儿在急急地发烫。
上课前校长告诉过我这是二、三年级合编在一个教室上课的班学生的年龄从七八岁到十三、四岁不等上课的时候要分开讲安排好二年级的课堂作业或思考题后就可以给三年级的同学讲课了。
校长离开教室后我静静地扫视了一遍我的学生们脏兮兮的着装和蓬头垢面是共同的特色但个个都把手背在身后腰杆坐得直胸膛挺得高高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好奇他们直直地看着我是一双双期盼的眼神。
也许是由于我来自大城市的缘故第一堂课下来同学们一窝蜂似地把我围在中间问这问那地说个不停。交谈间我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与惶惑真觉得这些大山深处的孩子们是那么的纯朴纯朴得非常可爱。
下课了我看学生们玩“豆腐干”游戏。“豆腐干”就是用正反折叠成呈四方型的纸块。玩法简单双方用它在地上拍把对方的“豆腐干”拍翻过来就算赢。在70年代的乡下没有更多玩具和游戏的农村孩子就时兴拍“豆腐干。”我瞧着孩子们制造“豆腐干”的原材料竟是新发的音乐课本我还没给孩子们上过音乐课。
我突然感到罪过这学期快完了我还没给学生上过音乐课是我扼杀了孩子们享受音乐的权利。我决定恢复他们的权利。第二天我抄写了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浆》的歌谱贴在黑板上拿着一把二胡宣布上课。我把二胡一拉介绍道这是二胡它能唱歌下面就听它和我唱这首歌吧。悠扬的琴声在教室里回荡我开始一句一句地教孩子们学得非常认真。尽管稚嫩的声音有些七零八落因音乐的响起我觉得这间简陋的教室一下子变得富丽光彩起来。望着一双双圆睁的眼睛一张张开合的嘴巴当音乐像甘霖浇灌进一片缺乏营养的庄稼地里时我面对的山丘仿佛不在荒寂。孩子们唱着“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迎面吹来凉爽的风。”那旋律优美、舒爽我和孩子们都陶醉在幸福的歌声中。下课钟声都响了一阵了我看见木格子窗前已贴满了无数的眼睛那其中竟有不少村民的目光。
孩子们的确需要音乐自此以后我恢复了音乐课每逢上音乐课时孩子们格外兴奋他们认真地把歌谱抄在笔记本上一学期后却能学会十几首歌。有了歌声孩子们的生活更加丰富了我常听见他们在上学放学的路上高唱着“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吹向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鲜艳的红领巾美丽的衣裳像许多花儿开放。”数年过后这歌词还清晰地印在我心里。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已成了退休老人每逢又到菊花开的季节那盛开的黄色的菊花我就会想起在大巴山上的那些岁月就会怀念那所小学怀念那些在教室里乖乖地背着小手瞪着眼睛很认真地听我讲课的同学们。
还有那些歌曲的旋律不断地给我带来美好的回忆每当寂寞时我总忘不了用二胡把它们唱出来心中的野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