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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剪影

    我是不相信能够掏心掏肺的友情的尤其认为将自己的弱点和家事完全的暴露于好友的面前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所幸与我干系最好死党也是如此认为。

  在从初中开始就交往的我们都有意无意的隐藏各自的想法也不对彼此所说表示怀疑和猜测也互不多问对方的家事或是私下打听其他什么只是默认的信任对方。就像某死党在半年多后才在两个人的饭局上淡淡的说起他父亲离去的事时我也没有因为时隔半年才告诉我这挚友的不适感。

  死党一直是我众多好友中成绩最好的一个也理所应当的进了我们之中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也许以后还会进最好的工作岗位但我们从未在意这个我们根据各自的爱好结实并因各自的思想深度而选择交流共处。他从高中开始愈发喜欢花哨的事物、喜欢远大的理想、喜欢任何有偏好的事物都去尝试、喜欢有深刻思想的伟人他爱好很多元、着装很酷炫烦恼很少、感伤很少、乐观很多、年龄最小。我们总是对他抱有敬意又对他十分无奈。

  “我好想还没有告诉你我爸已经走了半年了。”他搅动着刚送上来的色拉口气就像在说同桌的父亲的离开。

  “是离开你的世界还是离开他的世界”我看着他的叉子上已经沾满了这没有味道的色拉酱而依然没有停下。

  “离开这个世界检查出来时已是肺癌晚期。”他终于停下搅拌的动作什么也没吃只是看着服务员来的方向说着他父亲的事。

  在那个本来就准备在他高考结束后落幕散场的家庭里他更加倾向于他的母亲他也清楚的知道即将到来的选择中他会毫不犹豫地靠向他的母亲父亲疾病的确诊也许对于生人来讲是件好事即便这会结束的唐突而残忍。

  “至少在我父亲最后的时间里我母亲和他和好如初陪他度过了他们即将分别的时光里最后一段和谐默契的夫妇生活。”他是如此认为的即使他知道他父亲本可能健康的生活在他的世界里去展开新的或好或坏的尚能思考的人生。

  比其他尚有的鲜明记忆我已记不清爷爷走的时间了奶奶走的时间更是遥远的模糊外公的离去倒是比较清楚不过根据大人的口述他们离去的原因似乎都是癌——源自最根本的自己身体的反抗。医生绝对难以做到的事就是挽救一个癌症晚期的人的生命。

  我还记得最后一个暑假时与外公共处的日子他忍住不让满是心事的痛苦流出让我给他拍一张照片那是在田埂里生活69年的他第一次对我提出的这样的要求若不是这场病也许他想要在再靠后一点的某个时间点让我拍照吧。尽管在之前的几天我有偷偷拍他躺在藤椅上看电视的样子但我也只是照做了。他盯着我紧紧抿着嘴唇等我的闪关灯我示意拍完了外公拿住我的手机看了看那个他很快又把它按在我手心上告诉我要藏好了声音只是刚好说完这句话就已经轻得说不出下一个字。

  我也记得某日晚上将睡之时他倚在他一人睡了二三十年的房间的门框上在盘旋的楼梯下喊我名字说是煮了一碗面给我那面的酱料是我唯一不喜欢的一种对这个味道的反感至今也无人知晓当时我也是不准备说的只是看着坐在桌边一言不发看着我吃面的外公竟就把它连汤一起喝了下去再起身准备端去洗掉“回去睡觉吧。”他摆摆手拿过剩餐具“上楼睡吧天色晚了。”于是那一夜我上楼时的最后一幕是我看着他捏着碗边走向水池。“上去睡觉吧。”我好像又听到有人这么说便把自己隐藏在楼梯后边了。

  外公在最后时刻都不知道自己得了肺癌也不知道医生预测他还能活多久。他只是每天晚上吃着一堆亲戚邻居送来的药片不接受任何化疗一边喊着苦一边喝下药偶尔会对我重复“文文这药我要喝到死啊。”我又总是无言只能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喝完又或是吃完后躺在那张藤椅上撸着胸口说是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没有仙人来帮他把这个肿块摘掉他就是要走的再有时候说自己正好二十年前就生过一场大病当时和他一起生病的三四个人就他一个从手术室出来了老天看他是个好人让他多活两年仅此而已。外婆被迷信和邻居的谗言说的多少有点害怕特别挑出一只蓝边青瓷碗和一双红柄双龙筷给外公用外公似乎从未注意过这其中的不同又或是一直默许了这种不同。

  外公外婆总是叫我文文那并不算是个乳名据说是在我出生前讨论给我取名时外公想出来的名字。虽然最后并没有用这个名字但是他们至今也都叫我文文我记忆中也很少出现他喊我真名的声音偶尔有那么一声也是带着我父亲的姓一起喊出来的。话虽如此好像现在的名字更加响亮些可我还是很乐意他们叫我文文的。

  外公走的时候很安静也许他做了一辈子好人这是能收到的最后的恩惠。他表达了不想离世和女儿孙辈不在身边的痛苦整夜任性的叫儿子和老伴陪同把后事交代清楚在天亮时让老伴帮他洗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套上最后一件干净的睡衣时他就这样躺下了安静的就像水纹的痕迹慢慢匀开渐渐消散。

  “你有痛哭么”我问我的挚友。

  他看了我一眼把送到嘴边的一勺咖喱酱又放了回去。

  “人到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行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看看勺子里的咖喱酱想象他已是回答我的问题再把勺子伸进了嘴里。

  我在外公的葬礼上没有过流过眼泪就像外公曾经面对我所做的那样。我因断腿而拄着拐杖站在他的棺前知道他的灵魂已经离开躯体不会再有任何痛苦。我又怒视着所谓“亲家公母”急躁的收拾我正要下箸的碗碟——那怒视的眼神原本是我外公的。直到亲戚邻居酒足饭饱后离去亲家公母也没了耐心外婆先行去了守灵我再一人在后门的田埂边把刚才吃进的东西全部吐光翘着瘸腿拖到外公的灵枢旁确认外公已经不会睁眼我再扶着墙跳到楼梯后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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