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吧!”
在无边的夜色里,一个男人斩钉截铁的声音就象一把刀子,深深地刺疼了我的胸口。我挣扎着想下床,可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病魔已经折磨了我二十多天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今年夏天。
“哧拉哧拉”的磨擦声。我听见“妈妈”凄苦的叫声。那叫声划过惨白的月光,被拉得很长很长。一阵眩晕,我昏了过去。
“妈妈”是一只羊,一只洁白的象天上的白云一般的母羊。
我食用的第一顿餐就来自“妈妈”那对摇摆的大奶子,那特别的气味,甜甜的味道让我亲切而温暖。
我母亲很早就离开了我,她走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她死于难产。
我被爹象鞋子一样托在手上的时候,饿得哇哇大哭。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金色的阳光照在“妈妈”身上,“妈妈”愈加美丽、温顺,“妈妈”低着头安闲地吃着草。每隔一会儿,它就会抬起头来看看我,它的眼睛眯眯着,充满了慈祥,充满了母爱。
我搂住“妈妈”的脖子,把头使劲埋在它柔软的毛里。
“妈妈,我不会让爹杀你的。”我在心里说。我终于没有留住“妈妈”。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变成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羊肉。
“吃吧,吃了身体就好了。”爹坐在身边,疼爱地看着我。
看我不动,爹用他那粗笨的大手亲自夹了一块大大的肉放在我的碗里。
我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孩子,爹知道你心疼你的羊,可你得了这病,爹没钱给你买药,你的身子这么虚,村头你大妈说,补补会恢复得快一点……”爹一脸无助,深深的皱纹在脸上蜿蜒成壑。
我始终紧闭着嘴巴,爹也没有动筷子。
三天以后,爹不知从哪里弄来点小米粥,一勺一勺地喂给我喝。
我的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那个午后,爹陪着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说:“我想妈妈。”
爹把那盆馊臭了的羊肉装在塑料袋里,背着我到了母亲的坟头。
爹把“妈妈”埋在母亲的坟前。
夕阳下,爹银发如雪,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