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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山的雪

    在吉林省蛟河市十多里外的新站镇东部有座老爷岭老爷岭北侧一带连绵盘着多座不知名的小山将新站镇围成了一个小盆地儿时的我经常跟着姥爷去山上玩。

    我就私自命名它为“姥爷山”吧。

    姥爷山不高不陡既无古迹、亦乏人迹但这并不影响它的美。春夏两季群山拥翠草色连波一番山水景致融在一起浓得化不开。秋季的这里通体金色斜阳夕照灿得耀眼山风吹过遍地黄色、残绿色的叶子像贴着地面涌动的浪簌簌沙沙的乐章无比悠扬。

    过了10月上旬这里迎来了冬天迎来了雪迎来了最美好的时节。姥爷山的雪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忘怀。

    姥爷山的雪是有性格的。

    不同于关里那种缓缓飘落的小“雪点”姥爷山的雪是从天空泼洒下来的。既有随下随停的任性、也有一下数天的坚持。仔细从那密集的飞雪中看去一片片像……“你说这雪像不像健力宝的瓶盖真想每天都开好多瓶一次喝个够。”“你怎么老想着喝饮料”“你昨天抢走我的饮料姥爷偷着塞了我两瓶。”妹妹得意的掏出一瓶在我眼前晃动。我们会把饮料埋在雪里然后掩藏起来让对方去找。有时突来的山雪让我们煞费苦心拨弄的“藏宝地”瞬间无处可寻。踏着遍地闪耀的银光和着雪的节奏放肆地摘下棉帽奔跑的汗水瞬间凝成了冰渣“哈哈你头上都冒烟了”妹妹由姥爷领着欢笑道。姥爷微笑着看着我指了指自己的帽子向我示意。我吐了吐舌头赶紧戴好。不知为什么那时我很怕的小舅和大哥在姥爷的一个眼神或者手势下他们就能乖乖听话。我惊讶于这种能力就像姥爷山的雪一样只要他来到这里就会变得安静有序枝叶再繁茂的大树也要被这雪所覆盖。“你姥爷以前是骑兵打过鬼子从关里来到关外年轻时候的狂放气都让部队敛去了这么多年就像落地的雪一样稳当厚重。”舅爷说。

    姥爷山的雪是有传说的。

    “赶紧把棉袄穿好两只手使劲给我搓。没事自己往山上跑还敢到河上打出溜儿”妈妈一边给我整理着衣服一边教训着我。9岁时贪玩的我挣扎着从冰窟窿里爬了出来抖着被冻得疼的失去知觉的手一蹭一滑地跑回了家。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帮助我从河里爬出来按太姥爷讲给妈妈的故事来说“在有山雪的时候好人会得到救赎坏人会葬身其中。”

    妈妈说我们经常去玩的山也是老爷岭山区的一部分。在张少帅做了东北王之后鬼子来犯由于几乎没有阻拦一路就到了敦化。他们气焰越发的嚣张从松花江逆流而上愣是要在冬天进山“打野味”可是到了老爷岭一带要过河的时候几尺厚的冰层突然像硬纸片一样垮陷一个小分队一下子就没了一半剩下的被暴雪封死在山里竟是一个也没活着出来。曾经一些经验老道的偷猎者和伐木人也不敢在雪封山后进入“动过窝集里的生灵雪后进山要出事的。”“以前这里拜的是关二爷听说清朝大旱时附近的村民都会来祈祷。冬雪春水那是龙王爷赐福在这里造次的都没好下场。”

    “打走鬼子的是八路军吓走砍树坏蛋的是护林员。好好念书别迷信。”我给姥爷学说这些故事时他这么说。

    姥爷山的雪是有味道的。

    四年级的冬天是我小时候最后一次上姥爷山。那时已是暮冬降雪量虽小了许多山上积雪仍厚即便是在山腰雪依然是没过膝盖姥爷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探着路我紧跟在后面踩着他的脚印。从半山腰向上以雪为被的一片苍翠若隐若现。姥爷说白柳、枫桦、红皮柳等等这些树已都“掉光了头发”可眼前的白松、樟子松却仍是一副绿色的“刺头”那些树上不见了的松塔小部分是自然掉落很大一部分是被贪吃的松鼠藏起来作为过冬的食物了。有人说松鼠冬眠其实东北的山中尽是些“宅”极了的动物它们只是躲在家中静静地享用存下的美食呢。

    “沾着雪的炒松子好吃极了”、“雪有着她自身特别的甘甜”……在小时候看过的书中我无意中得知了这些“重要”的信息。偷偷地抓起树上柔纱般的雪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没有什么味道啊……”又找了几处不同地方的雪去尝终于得出了结论松树上的雪会有一点松蜡的味道而地上的雪会有灰尘的土味。

    雪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像棉花糖一样好吃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姥爷山的雪后多的是好吃的美食。要知道这里的冷饮是在冬天吃的冰棍、冻柿子、冻梨……越冷的天气里越要吃凉的事物那才叫过瘾尤其是姥爷山上的低温冻出来的冻梨就像个黑色的冰球儿外面裹着雪渍掉在地面上都会蹦蹦响。放在水中“缓缓”当它化透后咬上一口简直是冬季里馋嘴小孩们的福音。“少吃点那个多吃肉长身体。”在那个不富裕的年代姥爷总会把鸡腿和瘦肉留下来给我吃。

    物流光转一晃之间我来到河北已15年。每次回到东北都是在市里的家里过年。姥爷年岁太高这期间我再也没跟他一起去过姥爷山也再没见过那样的雪。

    今年大年初九我们全家驱车近一个小时从蛟河市来到姥爷山。那里依然白雪皑皑、磅礴浑厚。刚刚修好的双行道正经过姥爷山山脚很是便捷。万分遗憾的是姥爷没有坐在车里他安详地躺在姥爷山的半山腰。我们踏着及膝的雪一个跟着一个来到属于他的“小土包”前祭拜。这一天是他的周年。

    “老爷子和其他俩战友一直觉得东北太冷想回关里老家过几天热乎日子却在这一直呆了60多年最后躺在这近半年都是雪的地方这是为了些啥呢……”来时亲友的对话犹在我耳边围绕。我拍了拍膝盖上的雪猛然间回头望去远方村落的几个土坯房已经变成了大面积的砖瓦房身边的二哥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视线虽更模糊、心却澄明了。我再次跪下头贴着雪仍是儿时脱帽时的凉意嘴吻着雪那沉浸在心底的雪的味道是苦涩中带着丝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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