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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能给我的最好的爱

  

  是那个电话,改变了我和他接下来的余生。电话是母亲打来的。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地说:你快回来,今天就回来。我匆忙请了假,在往老家赶的路上,那块我以为早就遗忘的伤,再一次剧烈地疼痛起来。母亲不肯告诉我原因,一路上,我心乱如麻,是父母有事,还是他?说起来,他现在也该有岁了。岁了,正常的孩子都该背着书包上学了,可他不行。

  生下儿子时,石全还俯在我耳边,喜滋滋地说:谢谢你。把这个小生命抱在怀里,看着粉嫩的他在我怀里打了个不小的呵欠,我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病房一隅的母亲,也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里不只是愧疚和亏欠,那种为我喜悦的神态,清晰可见——我也做了妈妈,这是不是就是我和母亲双双解脱的契机?

  儿子个多月时,我还在和石全犯嘀咕,他怎么老是不看人,叫他也不理。等到岁了,别的孩子都咿咿呀呀叫起了爸爸妈妈,他还是目不斜视地只盯着墙壁——那是他唯一的爱好。婆婆喜上眉梢地围着他观察:贵子才说话晚呢,我家小毛将来要成大器。

  儿子两岁了,我才彻底发现他的不正常。他不说话,不理人,脾气坏到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谁哄都不成。看他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我没来由地心慌了。送到医院查来查去,医生皱着眉头说,要不送大医院再确诊一下——可能是自闭症。

  回到家,他们一看我和石全的脸色全明白了。两个老人都没说话,婆婆走过来抱过小毛,深深地叹了口气。过了几天,饭桌上的婆婆突然对我说:梅梅,这病我打听过了,不好治,你看你们还年轻……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的石全,突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那小毛怎么办?婆婆说:这个我想过了,小毛这样,在乡下生活比较好点,将来长大也不像在城里这样难……那顿饭吃得很艰难,我没有多想只说了句“不”,婆婆没再说话。

  之后家里的气氛像一台大功率的冰箱,越来越冷。直到有一天,婆婆当着我的面,把小毛狠狠丢到床上,毫不客气地说:这日子怎么过?一个瘸子就算了,还加个小傻子!

  一个瘸子……一个傻子……我愣在当场。

  只能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我的狼狈。我把儿子送回父母家,丢下一张离婚证和一本病历,只留下一句话:谁让我是个残疾!

  我这一走,就是年。除了偶尔打电话和每个月给母亲寄生活费,我根本没有再看他一眼的勇气。

  

  回到家,我惊呆了——整整一面墙都是金灿灿的向日葵,它们在风中摇曳着,每一朵都朝着太阳微笑着。墙角边,一个小孩一身的颜料,玩着手上的画刷。母亲走过去喊他:小毛,看谁来了?

  他不为所动,依旧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画笔,母亲牵着他到我跟前说:这都是小毛画的,他将来能当画家呢!我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突然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我还是个母亲吗?谁给了我权利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不问?

  我不知道一个在乡下生活了一辈子的母亲,用什么办法把一个自闭的孩子带上了画画的路。她说,也是偶然发现的,他老用你爸的毛笔在墙上画画,我看画得还行,买了笔和纸给他画,他不干,非要画墙上。那就让他画呗。父亲走过来说,你妈硬让我买了几桶油漆,把墙都刷了一遍,说是小毛爱画,就让他好好地画在墙上。

  吃饭的时候,小毛很乖巧地坐在母亲身边,母亲娴熟地照顾他吃饭,给他擦嘴。父亲说:你妈真行,之前还给小毛请了个老师,老师教不了,她自己什么都不懂,巴巴地跑到省城,在大学门口守到一个大学生,就让别人带她去买书。你看那都是城里买回来的。

  我这才看见,墙角放着一大摞画画类的书。母亲说:我不懂,小毛看得懂啊,这些书他自己一看能看一天呢,看完就自己画。我叫你回来,是让你看看,小毛不是傻子,你帮他找个好老师好好教他。想了想,母亲又接了句话:请老师的钱,我出。你寄来的钱,一分都没动,我留着给小毛将来上大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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