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毫不知情地将出差费用悉数赠予小偷之后,舅妈就被舅舅剥夺了保管钱财的资格;自从她用两个月的工资买回假冒非洲工艺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工资卡。好在还有讲课费、稿费,藏进床垫下、花瓶里,可时间一长就忘了,舅舅打扫卫生时发笔横财,她目睹私房钱充公有口难言。
他俩在同一个教研室,常常结伴出差。坐火车,在检票口前,唯独她找不到票,舅舅把自己的票给她,他去买站台票,上车再补。乘飞机,进了候机厅,她发现手机忘在出租车上,便拿他手机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报失,刚登记完所有信息,舅舅就听见熟悉的铃声从她背包底部响起,报以一声叹息。
好容易有一回车票、手机、身份证都在,可人丢了。她将手机交给舅舅保管,自己去买报纸,火车已鸣笛却不见她人影,舅舅率众人先上车。他本来很健谈却一路沉默,担心不擅应变的她到底被遗失在哪里。火车开到下一站,她出现了。原来她被报纸吸引,眼看车快开了只好随便跳上一节车厢。又因为是动车,七号和八号车厢中间不通,她没手机,又记不住舅舅的号码,直到停车才得以下车找回自己的车厢。
去年,项目组赴美国费城交流。基于过去罄竹难书的“事故”,舅舅反复叮咛舅妈千万不要把护照弄丢了。返程那天,去机场的大巴停在酒店门口,舅妈的护照不出意料地丢了。舅舅像警察检查白粉一样捋遍她旅行箱的每一条细缝,同伴也帮忙将她身上所有的口袋翻了三遍。最后,接待方尴尬地说:“我们这个团必须整进整出,只好改签机票。
“罪人”愧疚得都要哭了,舅舅道:“至于急出一头汗来嘛,热就把外套脱掉。”舅妈机械地脱去外套,领队忽然惊呼:“护照!”决定全团命运的小本子随着外套跌落在地毯上。舅妈如蒙大赦,几乎摇身变作功臣,在重拾欢声笑语赶赴机场的大巴上替自己辩护:“都怪他天天念叨‘护照别丢了’,我穿衣服时就忽发奇想——把护照塞到外套袖子里,袖口有松紧带,护照兜在里面最安全了。放进去就忘了。”舅舅只有摇头苦笑。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倒不是因为它们永远波澜不惊,而是因为这样的家庭里都有一个相似的角色——比如在找不到东西时,会有不着急、不抱怨的人出现解决问题。很多年后,我才明白,舅舅对舅妈的爱是如此有趣且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