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在盛夏的知了声中轰鸣而至,那个夏天的雨水格外多,整个暑假都湿漉漉地带着一股子因长久不见日光而发霉的气味。我去学校传达室查找同学寄来的一封信,却在准备回家时遭遇一场暴雨,无奈只好与传达室百无聊赖的阿姨东拉西扯地聊着这可恶的天气。
他突然就跳了进来,浑身湿漉漉,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问阿姨有没有他的快递。我的自在从容瞬间被扭捏不安取代,尽管他始终未曾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我依然被窘迫的藤蔓缠绕得似乎要窒息。我开始懊恼自己穿了一双十分老土俗气的红拖鞋,开始懊恼自己没把邋遢的头发梳成马尾。
外面的雨依旧倾盆而下,我在传达室不足二十平米的小空间里,心像低到尘埃里的花,一朵一朵地破土而出。
他没找到自己的快递,立在门口张望外头的雨势,看样子又要冲进雨里。我望着他的背影,那些扭捏不安又奇怪地变成了漫天而来的失落。就在这种失落像雾霭一样爬上眼睛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看着我,说出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和我一起走吧,这雨,你是等不停了。我就真的和他一起跑了出去!原来雨水一点都不凉,天空也没有那么阴沉。他帮我拎着鞋子,我光脚兔宦访娴幕曛鸾バ×耍皇O虑辶埂C挥刑嗟亩曰埃患虻ニ盗吮舜耸罴俚陌才拧K挥刑岢鲆臀一丶遥乙恢毕胛实幕埃仓站棵挥兴党隹凇
那个暑假对记忆里的我来说是天荒地老的漫长,我为我和他之间关系的转变而兴奋不已。盼望每一个明天快来到,早早见到他,早早说你好。想念的味道,像酸涩的柠檬草,没有哪一个假期过得像16岁那年的暑假一样,既幸福又忧伤。
就在我对漫长的暑假开始觉得烦躁不安的时候,竟然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他在我的诧异声中,长久沉默,而我的话匣子就像尘封太久终于被人打开了一样,带着迫不及待的欢欣对他讲暑假里那些漫长到让人发愁的日子。
他听得笑了起来,半天才止住笑声问我为什么一直不愿和他说话。我在心里清清脆脆地答:因为喜欢你。嘴巴却说,因为你也一直没有对我说过话。
他说是打听了很多同学才得知我家的电话,他说给我寄了一本绿茶香味的笔记本,他说他已经随家人搬迁去另外一个大城市……
他说了很多,但我的听力似乎突然下降,耳朵轰鸣,听不清言语。
暑假将尽,我收到了他的包裹。一张照片从笔记本里滑落,我惊讶于照片里的是自己,托着腮正在看窗外,而他的课桌与我呈现在照片上,竟有着那样近的距离。他在照片背后写:感谢这个暑假,让我们知道,一直喜欢的人恰巧也在喜欢着自己。
院子里的桐树叶哗啦啦地落,像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雨在我的心里汹涌而下,泛滥成灾,知了随发霉的夏天一起销声匿迹,路灯亮了,过往的风凉了,暑假结束了,大雁已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