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是我的顾客，她很喜欢做头发，各种发型换个不停，有时是大卷发，有时候是直发。她最近喜欢上了暴红的梨花头，让我也给她做一个。
我心里觉得好笑，毕竟梨花头是年轻女孩儿梳的头，我虽然不知道文娟的年龄，但我看得出，她已经过了30岁。
岁的女人，大多会把头发剪短，或者弄得满头卷卷，像孩子他妈那样温良贤淑。文娟没有孩子，所以她说她不必那样，她只有一个男人，她做头发是为了那个男人。
在助理带文娟去洗头时，我听见旁边的人小声地说，她男人和别的女人公然同居，早就不跟她在一起了，而且那个女人也偶尔会来这里做头发，从没和文娟碰上过。
那些人还小声边笑边说：不知道碰上会是什么样子？
我暗自想，那样子一定是天雷勾起了地火，以文娟的火暴性格，不把那个女人的脸撕破是不会罢休的。
可实际情况却远远没想象的严重，那个女人也并没有像其他小三一样唯唯诺诺，吓得像只小猫，她甚至坐到了文娟的旁边。两个人像不认识一样各自坐着，一直坐到文娟做好了头发。
我没想到，做好发型以后的文娟，竟然那么美，看着也很年轻，尤其是在她涂完水蜜桃色唇彩的时候，青春洋溢。
就在文娟要走出发廊门的时候，我听见坐在她旁边的她终于嗤了一声，那声嗤很是有讽刺意味。文娟明显愣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可是过不了两天，她又来了，嚷着要做最新的发型，要化最撩人的妆，当然还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她还跟第一次来发廊的顾客吹嘘，说她男人很爱她，给她很多钱，让她享受，什么活儿都舍不得让她做，把她当成了手心里的宝。
我听着心里有些酸。
我想知道这个女人的故事，想知道她为什么装作很幸福的样子，还想知道，她怎么可以那样美。
还有，她的身体是不是也很美？
我很快就看到了文娟的身体。
那是一个午后，她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到她那里去帮她弄头发，她有个聚会要参加。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所以我并没有多想，顾客就是上帝以及服务到家是我们的宗旨。只不过，那天我没带助手，一个人去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和她单独在一起，我想一个人看她的脸，她的头发，还有她饱满的胸。尽管隔着衣服，我依然猜测出她的胸应该很好看，不大也不小，刚刚好。
但当我看见她头发整齐，就知道，有事要发生。她带着我到了卧室，她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里看我。而我像个傻子一样，拿着剪刀站在她后面。
她说：我不想剪头发。
我愣住了。然后，她说：我想要你。
这样的话通常都是男人说，其实，从一个女人口里说出来更让人无法拒绝。她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轻轻一推就把我推到了旁边的床上。她解开我衬衫的扣子，然后嘴就贴了过来。
然后我又把她压在了身下，撕开了她的外衣。她穿着黑色的全包裹胸罩，我想把它脱下来，她却拼命地抵抗。
我生气了，我在想这女人真是奇怪，明明勾引了我，让我上了钩，欲火焚身的时候，却又装上了正经。我最讨厌这样的女人，所以我打算给她个教训。
我的手强硬地伸进了她的内衣，然后我惊呆了。我趴在文娟身上，看见她的脸歪到了一边，眼泪流了下来。
她没有胸，一个女人竟然没有了胸，那是个奇厚的胸罩，都是海绵，摸到里面去，只摸到了两条疤痕。
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门却突然开了，她把我推开，哭着叫着老公冲那个男人跑去，只穿着那个黑色胸罩。
我有点怕了，但那男人竟然没打我，他只是冲着文娟淡淡地说：不要再玩这样的游戏了，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很可悲地被文娟当成一枚棋子，来测试那个男人对她还爱是不爱，虽然那结果让她很伤心，但我还是不能原谅她。
说是不能原谅恐怕有些过分了，毕竟她对我只是未遂。幸好是未遂，不然，每次想起她的胸，我该情何以堪！
在她再次打电话叫我去做头发的时候，我拒绝了。但她竟然跑到了发廊找我，当着我老板的面让我给她设计个新发型。我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不敢，这份工作关系着我的生计问题。
我没有看她一眼，那天客人很少，我和她独自在二楼，我的手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脸，很凉很凉。
她说：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她的胸被切除了，所以那里成了平平的地方。她说她为了留住那个男人去做了丰胸手术，因为那男人无意间说过一句话，说她的胸有点小。可是，手术竟然失败了，万分之一的概率，让她赶上了。她已经和男人离婚了，她终于知道，打扮得再漂亮，也无法掩饰自己身体上的残缺。
说完，她哭了，哭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她很美。
我是说，如果忘记她没有胸这回事。
一个女人如果没了胸，是多么不可原谅的事，又是多么扫兴的事，我本来想和她温存，想得都要发疯了，从她花枝招展地走进这间发廊的第一天就在想。而现在面对她的身体，我觉得索然无味。
可我还是去找了她，因为她有钱，离婚让她得到了不少钱。我想开一家小发廊，我想自己做老板，靠我那点工资，一辈子也开不起来。
我是在突然之间想起她的，我想起她那天从发廊离开的时候，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过一句“我很喜欢你”，她还说：那天，真是遗憾。
我给她打了电话，想补上她的遗憾，她慵懒而又性感地说：来吧。
她已经知道了即将要发生什么，她也做好了准备，这次，我没有阻止她穿着内衣和我亲热。
我觉得，这样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前提是，忘记这个女人没有胸。
我觉得我们这样很好，说好听了，是互相帮助，不好听了，就是互相利用，她利用我的身体，我利用她的钱，如此而已。
文娟帮我开了家小发廊，当然，她并没有那么傻，她让我写了借条。10万，分3年还清，否则，利息多得比高利贷还让人害怕。
我不在乎，平均一年还3万，听起来并不难，没准儿我很快就成了有钱人也不一定。从小发廊开始营业的第一天，我就觉得我会成为有钱人。
但成为有钱人的代价是惨重的，我要陪着一个没有胸的女人睡觉。我们从没有过前戏，没有前戏的亲热是那么不完美。时间一长，我竟然有些害怕和她上床。害怕的结果是躲在店里不见她，偏偏店里生意又不好，我无所事事。
文娟借给我的钱没用到一年就赔光了，这时，我才有些害怕，10万哪，我还不起啊。我更加躲着她，不敢见她，她找我的时候，我总是找个理由溜走，或者远远地看见她来，就躲起来。
但这一天总归还是躲不过了，我被她堵到了店里。她也知道了那10万已经赔光的事儿，不过，她什么也没提，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我。
她说：你是知道的吧，开始我并没有多喜欢你，我只是觉得寂寞，可是后来，我竟然爱上了你，真的爱上了。
她没让我还钱，还说了这样的话，我是非常感动的。我也抱住了她，还吻了她，一吻，她的身子就热了，使劲儿地贴近我。
结束后，我揭下了她的胸罩，在她绝望的恳求的目光中，看到了她胸上的两道狰狞的伤疤。
该怎么形容那两道伤疤呢?就像是两条毛毛虫那样恶心和丑陋，我没敢再看第二眼，就用衣服盖住了。
我看见有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来。
我一直觉得是那天我看到文娟的胸时流露出的厌恶表情刺激了她，所以，她才会找人来向我讨债。
来的人是两条彪形大汉，打我跟玩儿一样，一拳下去，我的半颗门牙就没了踪影，其中—个晃着手中的借条对我说：要么给钱，要么给命。
我没钱，可我想要命，我还没活够，还没享受到成为有钱人的生活，我把全部的钱都给了他们，可是只有1000块，离10万差太远了。我向他们发誓一个星期后会还清，然后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还不客气地搬走了我的二手电视机，威胁我说：还不上钱，就只能还命了。
文娟这女人，做得太绝，绝到我无法再留在这座城市。
走是很简单的事，我什么也没有，连像样的行李都没有。而且，在这座城市，我也没了舍不得的人。
我坐当夜的火车离开，到了另外一座城市，找了份普通的工作，赚的不多，但还可以维持生活。
一段时间以后，我碰见了以前在发廊时的老顾客，她来这里出差，一眼就认出了我，说我头发做得好。我们还聊起了文娟。
她说：文娟好惨啊，为了一个男人借了高利贷，后来那男人跑了，就得她还。她哪里有钱，卖了房子，可还是连利息都不够，后来，被放高利贷的人到处追打，似乎实在榨不出钱了，才放过她。
她还没说完，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原来，她没有钱，她说的前夫留给她的钱只是在编故事，她不告诉我，是怕我离开她。我也终于明白，高利贷手里的借条是他们在她家里翻出来的，而不是她给的。
我突然无比想念那个残缺的身体。经历过她以后，我再也没有过女人，因为，那些女人的身体虽然完全，但我却再也没了感觉。
我回去找她，还是坐连夜的火车，而且，我见到了她。
她很憔悴，变老了，变瘦了，胳膊上还有些斑驳的伤痕。她初看见我时，还有些恍惚，然后就笑了，无比兴奋地告诉我她又结婚了，丈夫很爱她，还说他们正大刀阔斧地要孩子，一切都很好。
我说：你好就好。
然后我们分开。
我跟踪她，看着她好不容易在城市角落一间极破旧的房子前停住脚，打开门，走进去，拉开灯，冷锅，冷灶，单人床。
当我跟进去时，她惊讶极了。我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我们回家吧。
她说：没有家了。
但我还是把她带进了我的怀抱：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家。
我要结婚，和这个身体残缺的女人结婚。因为，只有我知道，她的爱永远不会残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