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坐在火车硬座上的辛媚像一截呆板的木头,内心却呼啸着秋风,乱舞着枯叶。难怪列车员在她的身边问了好几次,有没有换卧铺的?她都没有一点反应。刚上车时,她急切需要卧铺的样子,是让列车员上过心的。
辛媚真的很需要卧铺,为了这次出行,她忙乎几天了,正常的家务不算,整理打印材料,支取现金,打理行装……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何况晚上还出了那事。如果不出事,她会很安稳地睡一夜,第二天上午坐“虎跃”快客走,六个小时就到了。出事后她就赌气上了火车,半夜十二点的火车,要第二天下午一点才到,整整十三个小时啊!可是,那个家,她实在呆不下去了。
晚上八点,还在行李箱边忙乎的辛媚接了一个电话:你家成昆在梦归酒楼醉宴厅402包房喝酒,钱包丢了,人被老板扣在那里,让你快点给送五百元钱。来电者是个男低音,匆忙中辛媚没听出是谁,也没顾得细问,更没过多考虑,扔下手里的活计,拿了钱就去了。在服务员的导引下,匆匆忙忙的辛媚,急火火地推开梦归酒楼醉宴厅402包房,她就后悔了,来这儿干啥,上人家套了!哪有什么丢钱被扣的事情?成昆和他的一个跑保险的学生吴艳正喝酒呢,包间不大,桌子不小,满桌子的酒菜,就他们俩。
早就听说成昆和吴艳关系特殊,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刚想发怒,想起那个电话,知道必有人躲在一边看笑话,不由得忍住了,踟蹰在门口,不知是进去好,还是离开好?看那成昆,早成呆鹅状,眼睛看着她,想说什么的样子,还没说出来。辛媚知道,他在奇怪自己怎么来啦?倒是那吴艳神情坦然,眸子里还藏着一点笑意,她倏地一下明白了,不由得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下楼打车回家,一连串的事情,机械地做着,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想什么?装好行李箱,提起来就想走,今晚就走,不等明天啦!只是锁上门,站在门口好半天不知道迈步,若不是听楼上有脚步声下来,还得站在那儿抹老半天眼泪。
2
某大学古典文学研究生班的课堂上,辛媚总是选择后边靠窗的角落,她从来不去打扰别人,也不让别人打扰自己。闷了向窗外看看,看不到什么美丽的景色,只有林立的楼群,像耸入云天的剑。剑扎在天空,也如扎在自己的心上,于是这心就老疼,面颊也老抑郁着。难怪在这帮在职的学哥学姐中显得那样不合群。
从食堂吃过饭出来,感觉有点头痛,就去药店买药,身后竟然尾随一个男同学,很高大很魁伟的样子。辛媚知道他,身边经常围绕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同学,谈文学讲评论,说人生侃理想,还穿插一些打情骂俏戏谑的小插曲。
不舒服啊!这是没话找话式的问话,期待辛媚搭腔。辛媚用嘴角吐出两个含混的字,出于礼貌应付而已。别光知道学习,其实到这儿读研的,也有找到情缘的。辛梅惊愕这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睁大眼睛看他,表情里全是不可理喻。那男人尴尬地先走了。但是在以后相处的日子里,辛媚知道那个男同学一直在注意她。如果将包围他的那些女同学看成是浮云的话,那男人就是月亮,那目光就是云隙中射出来的月光。
无端又想到成昆,就觉得那男人的目光,特像他们初恋时成昆的目光,温和得让人感动,痛苦得让人怜惜。于是这天的舞会上,辛媚大方地走了过去。一曲舞终,辛媚就和这个叫侯海丰的人成了好朋友,同进同出,宛如一对恋人。
学习结束时,大家伙在一起喝了酒,酒后的辛媚和侯海丰在那所寂静的校园中一直走到深夜。宿舍楼还有几点不灭的灯火,摇摇摆摆的树影述说的都是离愁。抬脸望星空,似乎无星也无月,有的是校园四角彻夜不灭的灯光。侯海丰的声音像萦绕在脑海中的梦,他说,我们相处这些日子了,你不想我的身体么?
辛媚不明白眼前的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光,她觉得自己宛如回到十多年前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光,那时候她和成昆就是这样,在众多师生的眼里,犹如一对佳偶。于是她答非所问,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快乐的时光,我仿佛回到了过去啊!她不好意思说出过去和成昆在一起。却听他在说,你也给了我很愉快的时光,不过我还想更快乐,一直快乐到峰巅。侯海丰说着一把抱住辛媚的腰。辛媚吓坏了,近距离看侯海丰的脸颊,和成昆的脸颊一点都不一样,侯海丰过于白净光滑,成昆的有些小疙瘩,那是青春期粉刺留下的小硬疤,挺可爱的。可是这张煞白的脸,怎么有点像面具中的鬼脸?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辛媚就忍不住惊叫了,人也趁机滑了出来,转身向女生宿舍楼狂奔。
一直到第二天同学互道珍重告别,那侯海丰瞅辛媚的目光都是恨恨的。辛媚不理会,也没有负疚的心情,此时的她特别想家,想成昆,逼她提前离家的那一幕在她的脑海中早成了一个老电影,画面模糊了。
3
在这个世界上哪儿都不如家好啊!给成昆打电话,成昆百忙中也抽出时间开车到车站接她,简单的拥抱之后,就是牵手上车。成昆一边开车,一边不住地侧头看她。夫妻间的那份关爱,让辛媚的心底一阵阵泛起热流,暗自庆幸,多亏没走得太远。平安回来,就是福气。
辛媚的家是新买的一百六十八平米的房子,复式的结构,室内有空调。装修在这个城市是一流的。这是成昆装修前的目标也是装修后的得意。对于这样的房子,辛媚没有多少喜悦,她觉得大房子对男人来说,是业绩是成功,对女人来说是累赘是空寂。所以在这房子里住的第一个晚上,她就梦见了从前。那时候,她和丈夫都在乡村教书,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两间租来的小厢房,总朦胧着橘红的色彩,轻纱一般笼罩着相亲相爱的他们俩,使他们俩特像屋檐下做窝的那对鸟。日子越过越好,两个相爱的人就越来越生疏,特别是成昆跳槽进了税务局并直升局长之后,辛媚虽然也成了城里三中的教师,但这富裕的生活,并没给辛媚带来多少幸福和快乐。
开门进屋,扑眼而来的富丽堂皇,照得辛媚不知身在何处。脱衣换衣洗澡后,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却被成昆冷不防拦腰抱了一抛到了床上。一场不知疲倦的肉搏之后,辛媚睡了,沉沉地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起来。
中午的阳光将家照耀成一个喧喧腾腾的大馒头,睡醒的辛媚像住在馒头里的童话公主,她赤着脚,穿着乳白的睡衣,四处打量她离别二十天的家,雕花的顶棚还如原来一样典雅;上好黄梨木的墙壁也如原来一样高贵;反射金黄光泽的楠竹地板,更看不出一个多余的脚印。只是这床,这床怎么竟有一种廉价香水的味道?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床被,中间竟然有一个黄绿相间的小物件,如一堆小蛇蜷曲在那里。辛媚刚要用手去拿,伸出的手指在空中颤动起来,宛若变成了蜜蜂的翅膀。蜜蜂急了,还会蜇人,情急中的辛媚颓然瘫在了床边的地板上,望着那蛇状物瑟瑟发抖。
门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听在辛媚的耳中,像被强行注射了一针兴奋剂。终还是没敢用手去抓,随手托起一个苍蝇拍,托起那物件就向敞开的窗口抛去。一个花花绿绿的苍蝇从窗口飞出去了,却玷污了辛媚的胃口。等不见开门,拿钥匙开门进来的成昆看见辛媚时,她正在卫生间翻肠倒肚地干呕。成昆端着一杯水,来到辛媚的身边,一边关切地问,怎么?是晕车的过后反应吧?辛媚回头想对成昆说,是,是生活的车让我晕,但是她说不出来,有一口秽物正从肠胃泛起,从口腔喷薄而出,不偏不歪,喷了成昆一头一脸。如果成昆坦直地站着,就喷不这么准。谁让他弯曲着自己,假装关心!委屈,怨恨,赶走了爱恋,剩下的都是恶心。
是的,面前这个满脸秽物的男人真的是很恶心,他不是自己爱恋了十几年的丈夫,自己爱恋了十几年的丈夫到哪里去了呢?辛媚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脸的茫然。既然他不是自己爱恋的人,就犯不上和他生气,由他去吧!自己要去寻找那个自己真正爱恋的人。
就是这个想法,让辛媚投在贾局的怀中。她喜欢贾局讲话时那种阳光般明朗的神态和侃侃而谈的铜质的声音。当年辛媚准备公开课,成昆就是用这样的神态和这样的声音给她导课,那时她不是坐在台下听,而是躺在成昆的大腿上,一边揉弄他的小腹,一边听。而在成昆没当上税务局局长时,脸上都是这种阳光般的色彩,当上局长就变得深沉了。人家贾局也当十多年的官了,脸上还有阳光,他才当几年,为什么就没有了?
4
当贾局将她抱在怀中时,她不想别的事情,只想让他端坐在那里,自己躺在他的腿上,一边仰望他明朗的神态,一边听他侃侃而谈发出铜质的声音。可是这个贾局一点浪漫的过程都没有,性急如猴,一边喘息地俯在她的身上,一边说,宝贝,你好好陪我,用不了一个月我就把你从三中调到教研室去当教研员。
不。辛媚断然推开他的时候,好一个伤心。如果他不说这句话,她什么都可以给他,因为她喜欢他,喜欢和自己丈夫当年一样的阳光笑脸和铜质的声音。
回到家中的辛媚没有见到成昆,有一个女人坐在自家的沙发上,一边用水果刀削苹果,一边等着自己。这个女人是吴艳。没有主人,客人先进屋,这本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辛媚没有觉得奇怪。姐,这么晚才回来?吴艳放下水果刀和苹果,到饮水机边给辛媚倒了一杯水。唉!谁是这家的主人?真是搞不清了。辛媚使劲用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自己没走错人家,便在舒丽雅真皮沙发上坐下来了。
姐,那个匿名电话是我找人打的,目的是有些事想让你亲眼目睹一下,要不你不信。吴艳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侧身望着她说,嘴角有许多笑意。
辛媚也动了动嘴角,揶揄着问,那床被底下的小物件也是你故意留下来的?
吴艳没用眼睛看她,盯着自己红艳艳的手指甲说,是,擦了一些东西,没法穿了,塞在那里,知道你回来会处理的。
你想干什么?站起身的辛媚厉声道。
吴艳也站起来,大声而且坚定地说,我要你和他离婚!
压缩的词汇激起辛媚的斗志,她放松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嘲笑着问,为什么?
我比你爱她!吴艳说得很稳重,看来不是假的。
辛媚突然觉得自己像母亲,她的声音变得极为柔和,我们已经相爱十多年了,你再来说爱,不晚吗?
吴艳依然很嚣张,不晚,我比你年轻,还比你漂亮。
辛媚觉得自己更慈爱,轻声问,是他让你来的吗?
吴艳得意地说,不,他只是将这个家的钥匙在你学习的时候给我了。交回去的时候,我留了副本。
咳,辛媚觉得自己叹出一口气很轻松,慢悠悠地说,让他自己来和我说吧!
吴艳依然很坚决地说,不,今晚我想拿到你同意离婚的签字。
那是不可能的。辛媚的话语揶揄中透出不可改变的意志。
怎么不可能?要知道我比你厉害,你实在太老实了。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外遇,依然不敢出声。吴艳的脸有点红,可能是碰到老实人激动的。
是么?辛媚笑了起来,想起自己在饭店包房门口,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早给人留下软弱的印象了,要不这女人也不敢先进门来。这样想着的辛媚,看到吴艳前面的茶几上那把她刚才用来削水果的水果刀,这东西辛媚感到很陌生,显然是客人来时带进来的。于是说,拿起来吧!
什么?吴艳诧异。
拿起你自己带来的水果刀。辛媚沉下脸,傲慢地重复道。
你要干什么?吴艳无缘由地颤抖了一下,也许觉得辛媚的声音一下子由五六十度降到冰点,感觉到冷。
辛媚的声音依然傲慢且冰冷,决斗!十九世纪外国小说中的男人,都会为爱情决斗,我们虽然是女人,不妨效仿一下。
吴艳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颤抖地说,你别乱来,我肚子里早有了他的孩子,我还不想死。你该看看这张离婚协议书,对你是有很大好处的,即使离开他,你也照样生活在荣华富贵中。
荣华富贵算什么,没有了爱情,等于走进坟墓。辛媚说着从沙发的另一角拿出一把水果刀,比吴艳手中的又长又亮。
那耀人眼目的光彩,逼吴艳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门口,狠狠地说,你等着,我不会放弃的,我会让你净身出户。
5
辛媚等着,等成昆回来,向她解释这一切。但是成昆回来,什么也没说,似乎发生的一切他并不知道,或者是装作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辛媚将水果刀藏起来,就去做饭。吃饭时,她面对自己的丈夫,表面冷静心中起伏。成昆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口连一口地扒饭,竟然不知道吃饭是应该夹菜的。辛媚将菜夹过去,放在他的碗中,他似乎有一丝的感动,抬眼看看辛媚,辛媚已经将目光垂下去了。辛媚在心里对他说,等我找到我丢失的丈夫,你不甩我,我自会离开你的。
工夫不负有心人。辛媚找到了,他是一个画家,在国内很有名的。网上认识的,通过视频见面,她觉得和成昆肚腩没起来时一模一样。
和这个叫古新的人见面,是辛媚提出来的,吴艳再次以怀孕为理由,逼迫辛媚和成昆离婚,辛媚想如果自己也找到恋人了,就干脆成全他们,这种事拖久了,只会落得沸沸扬扬,对谁都没有好处。虽然到现在成昆也没有和自己提离婚的事,或许他也想外边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吧?想得美!在远赴古新的城市和他去见面时,辛媚一直这样嘲笑着成昆。
太像了!辛媚坐在中巴汽车里,就看到了等在车站的古新。个头,形体,相貌,和那急切等待相见的神态,都像读大学时的成昆,当时自己离开他回老家,回校时也坐在中巴汽车里,成昆就是这样等在车站。
走近古新,辛媚有点遗憾,细看,两个人不像,古新的额头比成昆的宽多了。成昆也没有古新的书生气浓,不过总体印象还行,有胜过成昆的地方。
在宾馆办好住宿,辛媚就想往床上躺,不是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累,还有点困,有长途汽车的汽油味垫底,很难精神振奋,简单地冲了澡,就被古新抱住了。本能地去挣扎,嘴唇还是被吻住了。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往下一步进行,辛媚不由得嗤笑,和当年的成昆一样。当年的成昆也是这样急切而兴奋地要去了她的初夜。不过辛媚突然想到那次的衣服是成昆为她脱的,于是她一边气喘,一边说,为我脱衣。当年和成昆是在夏季,辛媚穿得多么少啊!现在已经是秋季,三十四岁的辛媚怕自己的形体变形,自打那次生育后,就穿上了瘦身美体的内衣,紧绷绷的,自己脱还费劲呢,别说他……躺在那里的辛媚看到他吃力地在扒自己的长靴,坏坏地笑了。果然,那匆忙费力的动作,一会儿就停止了,辛媚奇怪地看他,他羞愧地低着头,捂着自己的裆部说,对不起,不赶趟了。
辛媚笑了,笑这个男人真是自己丈夫成昆的再世,当年他的第一次也是这样泄了。休息一会儿,我们吃点饭,然后带你去旅游点玩一会儿,晚上回来,我就会好的,这第一次实在是太紧张了。从卫生间回来的古新这样说。
辛媚相信古新的话,当初成昆过一个小时就不这样了,生龙活虎几乎将她生吞了。这个男人也会很棒。但是命运只给他们一次机会。
到饭店吃饭,到酒曲沟去游玩,辛媚一直享受着古新对她的细心照顾。刚才的无能,让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低贱成宫中的太监,而辛媚如贵妃一般,袅袅地移动文雅的步子。一根旁逸出来的花枝,挂住了辛媚的长裙,她正想摘,古新已经俯下身替她摘下来了。那动作温柔得让她感动,也低贱得让她鄙视,她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不该是这样,作为一个她爱的男人更不该是这样。爱是高尚的,相爱的两个人也是平等的。
自然他自甘低贱,辛媚就有点想戏谑他。说话间不住地去套他的家,别说他作为一个画家,还是很坦诚的。他给她讲了他苦难的童年,讲他事业上的坎坷,更讲了他和妻子相濡以沫的生活。他说,如果不是前年他有一幅作品在全国美术大赛上得了一万块钱的奖金,恐怕到现在还不能脱贫呢!辛媚问,你妻子好看吗?好看。你妻子贤惠吗?贤惠。你贫穷时,你妻子嫌弃过你吗?没有,要不是她肯于牺牲,我哪有工夫画画,谋生还是一个问题呢!
那你还背叛你的妻子?突然蹙起眉头的辛媚喊出这句话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这句话不是在问古新,而是在问成昆。她也好看,也贤惠,在困难时也与他同舟共济,可是他在外边偏偏有一个吴艳!
男人啊!怎么大都这样?辛媚这样感叹着,就想走。回宾馆,带上自己的东西,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这世界就是这样,再寻找下去,也没有意思。爱了又爱,哪个能是自己忠贞不渝的夫君?
踉踉跄跄的辛媚就这样甩开了目瞪口呆的古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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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手机的悦铃不分时机地响起来的时候,辛媚正处在极度的悲哀中,百无聊赖地接听电话,是成昆打来的,成昆那边好像也是压抑着极度的悲哀。
你快回来吧!我出事啦!
怎么?辛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
吴艳难产死了,孩子活着,吴艳的家人要告我。
为什么?
因为在医生问我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我说保孩子。
你怎么能这样?辛媚猛然想起自己在农村生孩子难产时,他哭喊着,保大人,还是保大人吧!
那是我的儿子啊。
天啊!对孩子的急切渴盼是自己夫妻多年的心病,可是他、他、他……
辛媚觉得横在面前的是一条冰排齐下的大河,她能踏着冰排跑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