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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的爱

爱,就是──

人世间最纯洁的和解。

关心它的人,请后退一步,

给神圣的玫瑰让出一条路。

这是罗马尼亚诗人阿列柯山德鲁的一首诗,如果奥莱尔不曾认识阿拉娜,不曾为她的爱情流过同情的泪,也许就不懂这首诗的确切含义。

阿拉娜的父亲是英格兰人,母亲是印度人。她有着印度人深邃的大眼和英格兰人雪白的肌肤。她和丈夫卡尔住在美国洛杉矶市好莱坞山脚下一幢房子里,丈夫在电影制片厂当工人。她是电影厂的模型制作师。自从有了孩子,就辞职在家带孩子,由朋友介绍,阿拉娜有时要奥莱尔去她家帮着看看孩子。其实,大部分时间是陪着她闲聊,海阔天空,无所不谈。

有一天,阿拉娜突然打电话来,要奥莱尔立即去她家。奥莱尔匆匆赶去。只见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两岁的女儿瑞娜坐在角落里,家里很乱。

“出了什么事?”奥莱尔焦急地问。

“约翰病了!”她抽泣着。

“约翰?约翰是谁?”奥莱尔奇怪地问。

“他是我从前的男朋友。他生病竟然不告诉我,他怎么可以不告诉我!”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这就怪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对从前的男友如此情意绵绵,奥莱尔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

她见奥莱尔无动于衷,更加伤心起来,奥莱尔连忙劝她:“病总能治好的,哭有什么用!”

“可是他得的是肺癌!”阿拉娜几乎是叫了出来。

望着她绝望的神色,奥莱尔默然。

原来,阿拉娜有着一个不幸的童年,父母不和的阴影笼罩着她的家。

她像一个孤儿,无人关心。员源岁那年,她忍无可忍,终于离家出走。在流浪中,她遇上了比她大员园岁的约翰,他收留了她,两人恋爱并同居。约翰是一个旅馆的经理,他供她在加州大学读完了文学系,又帮她找到

一份好工作。就在这时,卡尔出现了。两人在同一个摄影棚下工作,一见钟情,他们疯狂地相爱了。

“你怎么可以背叛约翰?”奥莱尔对阿拉娜的行为大惑不解。

“我并不想背叛,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约翰看出来了,他说,爱是不能勉强的,他和我之所以只同居不结婚,就是为了让我找到真爱的人。他说,一个人一生应该体验到真的爱情,他全心全意爱我,他体验到了,感到非常满足。而我,对他更多的也许只是感激,在遇到卡尔之前还没有体验到真正的爱情。约翰鼓励我去得到真的爱情,一旦得到了,就去结婚,就去享有爱的结晶。”阿拉娜说。

“那么,当你与卡尔恋爱时,约翰不感到痛苦吗?”

“是的,他很痛苦,但从不让我知道,我是看他抽烟越来越多才感觉到的。我很犹豫是否离开他,可是他找卡尔谈,告诉他,爱就是给予,当两人都想给予时,才是最美满的爱情。于是,我和卡尔结婚了,可是约翰

至今还是一个人。”

多么高尚的约翰!只有在书中才能看到的故事,竟发生在眼前这个美国妇女身上。

卡尔送阿拉娜去看约翰,他们带着奥莱尔和小瑞娜,开了几小时的车,来到贝克莱附近的一家医院,卡尔打开车门,对阿拉娜说:“到了,你去吧,和他好好谈谈。”阿拉娜吻别他,他目送着阿拉娜消失在医院的门

里,转身对奥莱尔说:“我们到花园里去等她。”

小瑞娜在花园里玩耍。卡尔心神不定,不断地看着手表。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一直等了三小时,还是不见阿拉娜的影子。小瑞娜又累又饿,卡尔叫奥莱尔带她去吃了麦克唐纳快餐,又到汽车里去让她睡觉。眼看太阳西斜,奥莱尔也不免着急起来,就说:“是不是去叫她一声?”

卡尔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不用。”

奥莱尔问:“你过去看约翰吗?”

他摇摇头说:“不,阿拉娜能代替我。可是,我却不能代替她。”

于是,他们默默地等待,各自陷入沉思。

“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卡尔突然打破了沉默。

“当然可以。”奥莱尔说。

“在你看来,一个人是否会爱上两个或更多的人?”卡尔期待地望着奥莱尔,又补充说,“我是指男女之爱。”

这是一个人类讨论了上千年,一直争论不休,却又十分简单的问题。然而,不同的文化传统有着不同的结论。奥莱尔只是说:“在我看来,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然而一生中,也可能先后爱上不同的人。

因为对爱的理解,在不同的阶段是不同的。”

他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奥莱尔的答案,然后安静地闭上眼,靠在汽车坐垫的椅背上。

终于,在夜幕中,阿拉娜从那扇紧闭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奥莱尔一看手表,足足四个半钟头,卡尔忙为她打开车门,她给了他一个很深的吻,又吻了吻熟睡的小瑞娜,然后坐进汽车。

在回家的路上,他俩谁也没说话,只是,卡尔在开车的空暇中,他的右手总是紧紧地握着阿拉娜的左手。

几个月来,由于约翰动手术,阿拉娜奔走于医院和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她只得不断地求助于奥莱尔。为了他们之间的爱和友情,奥莱尔不得不在学校请了好几天假,去帮助他们料理家务。奥莱尔常常注意卡尔的神色,总觉得他有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是为约翰的病,还是为阿拉娜对约翰的情?奥莱尔不得而知。

终于有一天,约翰可以出院了,医生说他的手术很成功。阿拉娜欢呼雀跃,卡尔也显得十分高兴。他们在家忙了好几天,准备欢迎约翰来他们家住上一段时间,他俩还准备一起去接他。奥莱尔也兴致勃勃,很想见见这位品格如此高尚,把爱情让给别人的人。

那天傍晚,奥莱尔一下课,就往阿拉娜家里跑,一进门,见阿拉娜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封信,眼里含着泪。奥莱尔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竟愣在那里。阿拉娜把信默默地递给奥莱尔,奥莱尔一看,是约翰的信,他写道:“感激你们在我绝望的时候给了我无私的帮助,我得到的太多了。今天我就要离开美国,带着你们的爱前往欧洲,在无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再见,亲爱的卡尔,再见,亲爱的阿拉娜。”

“他走了,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奥莱尔简直无法理解,一个生重病的人,一个正需要别人帮助的人,却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还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了解他,他不想妨碍我们。在医院时,他就不想让我知道,是我偶尔听一个过去的朋友说起才知道的。我每次去,他都反对,有时还不理我,可是我知道,他天天都想看见我,在他动手术的那一天,我帮他整

理东西,发现他记下我去医院的每一个细节。”阿拉娜说着又哭了。

奥莱尔把信重读了一遍,很遗憾她不曾见到他,在他的心中,爱就像茫茫的海洋那样深厚。阿拉娜是幸福的,她得到那么多那么深的爱,可是奥莱尔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舍弃如此珍贵的爱?如今,在她的心里,到底爱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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