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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有朵你做的云

1共处一室的陌生人

江严从墨尔本回国遇暴风雪飞机在墨尔本机场延迟27个小时起飞。

已是深夜暴风雪给行动带来巨大的不便机场里挤满心情烦躁的人群。大厅屏幕上新闻里播报附近已发生两起严重交通事故。27个小时是非常令人为难的时间机场偏远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江严只能在机场旁边的酒店订了一间房幸运的最后一间套房价钱贵得惊人一晚差不多八千人民币但他实在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无暇顾及太多。

订房间时江严并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女生。她就坐在酒店大堂里身边立着硕大的行李箱等江严订了房间坐电梯上楼女生也跟了进来。

在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群一个黑发的亚洲女生会很显眼。她个子小模样俏丽尤其一双大大的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很突出。在南半球的冬天她穿得比一般人单薄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占据电梯里大半的位置。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开始上升时女生唐突地用中文问江严“先生你是中国人吧”

江严礼貌地点点头感到亲切不由浅浅一笑。

毫无防备的女生突然激动地抓住江严的手“太好了我可以和你住一间房吗”

江严讶异得说不上话来女生睁着大大的眼睛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我看到你订了一间套房但你只有一个人不是吗我只需要住一个晚上我睡沙发上就好。我没有钱了你也知道现在出去机场太危险街上到处是黑人我一个女生……我一直担心你不是中国人呢真是太好了。”

她竟然还松一口气地笑出来。

“可是……我们并不认识而且……男女有别。”江严终于开口反而是他有一点不自在。

“我并不担心你会占我便宜也请你放心我只是找个地方舒舒服服洗澡睡觉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们都是中国人不是吗我叫夏瑞秋很高兴认识你。”她说得那么坦然眼睛弯成两轮玄月伸手过来自我介绍。

夏瑞秋说她在读大学利用暑假期间一个人来墨尔本见朋友。国内最热的时候正是南半球最冷的时候她风尘仆仆一顶彩色的毛线帽子衬得小脸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江严还在莫名其妙之中夏瑞秋已经跟进了他的房间那是宽敞豪华的套间她放掉行李整个人就扑到柔软舒适的超长沙发上。

“啊真是太舒服了。”她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坐起来感叹她已经奔波了好几天。

江严皱着眉看她与她拉开一些距离把行李搬到房间看来他已经没有拒绝的可能。

夏瑞秋说她刚从一个海岛回来三天没有洗澡。她洗澡的时候江严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抽烟万宝路浓烈的味道占据胸腔浓烈却使人平静。窗外大雪纷纷一片白色大地如天使抖落的羽毛般洁白遮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不堪。

整个世界只剩下从洗澡间里传来的夏瑞秋唱歌的声音她无所顾忌地大声唱着澳洲某首着名的民谣还用法文唱《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唱邓丽君的《甜蜜蜜》走调走得离谱。

江严揉揉太阳穴心想那真是奇怪又大胆的女生怎么可以主动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而不感到半点心虚

等江严洗澡出来夏瑞秋已经在沙发上睡着她还喝了酒店送上来的半杯红葡萄酒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江严站着看她的睡颜这种被人信任能够带给陌生人安全感的感觉很微妙江严的心像一块温热的奶酪。那张沉睡的小脸仿佛与他记忆中某张纯真面孔重叠不由看得怔住。

心里一痛他对自己说这一定是梦。

2一起用餐吧

醒来的时候江严发现客厅沙发上已没有人影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他竟然睡得这么沉、这么久。

“砰”的一声有人开门冲进来“啊你醒了真好我们一起用午餐吧。”

夏瑞秋眉飞色舞仍是戴着那顶彩色的绒线帽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

并不是梦。

酒店二楼餐厅推出活动情侣套餐半价优惠。夏瑞秋是看到了这个才跑回来找江严的。

江严不是很情愿可他肚子的叫声出卖了他。两个人装成情侣在餐厅里吃海鲜大盘。雪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从餐厅看出去窗外面的世界被隔绝成一幅画中的景象。江严看着享受食物的夏瑞秋渐渐清醒终于忍不住说“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不再奉陪。”

夏瑞秋放下刀叉看了看江严然后笑道“你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啊”

不存在可能吗江严不再说话结账离开夏瑞秋在身后“喂喂”叫他他没有回头。

江严回酒店房间整理行李夏瑞秋阴魂不散地跟过来。

“你还要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她准备把门关上。

“哎我的行李没有拿。”她把整个头都伸进来卡在门缝里。江严终于注意到房间一角的行李箱只能把她放进来。

放她进来江严就后悔了。她把电视打开一个频道换到另一个频道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看电视。江严站在那里看她最后她讪讪地抬起头终于拖着行李箱离开离开之前咕哝几句“大家都是中国人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啊”

江严被她弄得无奈若他没同情心昨晚才不会与她共处一室。这一天过得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天已经黑了雪也停了。

江严走出酒店去对面的航站楼准备办理登机看到前面不远的马路上有人发生争执他本想置身事外但他又看到那顶熟悉的彩色绒线帽。

夏瑞秋也看到了江严她向江严呼救。

夏瑞秋正准备去酒店对面的机场却被一个黑人缠上了。两个人站在马路中间拉拉扯扯黑人一口咬定是夏瑞秋偷了他的钱包还想揍人。夏瑞秋把行李箱打开把所有东西都倒在积雪的马路上还有随身的包包一并打开让黑人检查。

她的行李箱那么大里面却只有寥寥几件衣物一眼就能扫清。

黑人一无所获只得用不知哪国的语言骂骂咧咧地离开。

夏瑞秋一脸得意地笑着蹲下来重新收拾自己的行李街上来往的人群都停下来看着她。然后在江严经过时她猛地抓住他说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办拜托他照看行李。

江严看到她跑到不远处的那个盲人演唱者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钱包把里面的钱都掏出来塞在盲人演唱者的手里。在盲人演唱者忙不迭的道谢声中她把空空的钱包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拍拍手跑回江严身边。

“你真的是……”江严目瞪口呆。

“无耻无赖你想说的是这些吧”夏瑞秋接过江严的话还是一脸笑意。

江严心里被人捅了一下似的没有再说话。

“那个黑人偷了盲人的钱我只是替天行道。”夏瑞秋拖过自己的行李箱充满气势地走在前头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江严跟在夏瑞秋身后不由无奈地笑了这姑娘总是给他各种意想不到。待夏瑞秋回过头发现他在笑也笑起来。他好像被逮住一样心虚竟觉得她的笑颜如此美好像寒冬里一抹暖阳一笑可使人的惆怅都散去。

3嘿那朵云很像你

飞机终于可以重新起飞江严在飞机上又见到了夏瑞秋且无法无视她。她隔着三四排座位努力向江严招手“嘿同胞。”她笑嘻嘻叫着引来周围人群的目光。

不仅如此她还和江严的邻座说她是江严的女朋友希望能跟换下位子。邻座的台湾大哥很爽快地把位子换给了她。

“唉最近那么多飞机失事坐飞机心惊胆战的。哎如果飞机失事了你最先会想到的是谁”飞机起飞后夏瑞秋问她的话真多。

“家人。”江严闭上眼睛。

“我会想到你因为你是最后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江严没有睁开眼但感觉夏瑞秋在注视着他的侧脸他假装睡着。

“嘿快看那朵云好像你。”夏瑞秋用力摇着江严的手臂。

“你可不可以不要烦我”江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机舱窗口望出去。

雪后晴空浮云朵朵太阳升起的方向有一朵云像个愁眉不展的人。他顿时觉得好笑又好气那朵云那么丑怎么可能像他。

不想再与夏瑞秋有交集的江严在漫长的飞行旅程中被迫听夏瑞秋说她故事。听她说去墨尔本见男朋友给他带了满满一行李箱的特产还有十几瓶老干妈江严几乎要笑出声。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难熬江严却在夏瑞秋的唠叨中觉得没有那么无趣。偶尔江严的思绪飘出很远想起他像夏瑞秋那个为爱痴狂的年纪那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却似乎已经很遥远遥远得他已经不懂得怎么去爱。

飞抵抵达北京后夏瑞秋笑着挥挥手说声“再见”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消失在人流里。江严舒了口气心想大概不会再遇到她这么想时心里竟有一丝难以言状的愁绪。

他是真的没想过会再见到夏瑞秋的但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在北京几千万人口之中以这种方式见面。

那已经是江严从墨尔本回国几个月后的事情刚入秋公司新来一批实习生他开完会经过外景部时看到某个格子间的桌子上有顶彩色的毛线帽子似曾相识他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走回办公室。

几天后在公司食堂吃饭他后面那桌来了几个小女生围在一起说悄悄话无非是讨论公司待遇、各自的背景。有个女生说“听说广告部的江总监单身年轻帅气谁努力拿下他哎瑞秋你不是刚和男友分手吗加把劲呀。”

“我才没有分手我们只是吵架……”

江严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就看到夏瑞秋她正埋着头筷子扒拉着餐盘中的食物似乎没有胃口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什么与两个月前在墨尔本见到的她有很大改变。

江严回到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在网上问人事部拿外景部的实习生资料。看到夏瑞秋的简历时他轻轻叹了口气叹这世界真小他们还是大学校友。

4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夏瑞秋在摄影棚里当助手江严总能看到夏瑞秋跑上跑下的身影。摄影师凯瑟是江严的好友她在外景部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夏瑞秋慢一点动作都会挨批。

江严有次闲来无事在摄影棚外逛一圈已经听到凯瑟数落夏瑞秋不下五次。他知道她心不在焉才会出错她抱一盒拍摄道具球走路没走好跌了一跤龇牙咧嘴地站起来。

几个球滚落到江严脚边他弯腰拾起来递过去。夏瑞秋抬起头时怔了一怔一双眼睛瞬间弯成两轮弯月。

“哈你怎么在这里”她惊喜。

“我在这里上班。”江严说。

“太巧了我也在这里上班。你等我下班不等我们一起下班我请你吃饭在墨尔本借你房间的沙发还没好好谢过你。”

凯瑟回头过来找夏瑞秋看到她与江严谈话又黑着脸数落她一番。她朝江严吐吐舌头跑了过去。

江严开完会走出公司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以为夏瑞秋早已离开。他推开一楼旋转门走出去冷风扑面而来。旁边蹦出个戴彩色毛线帽的身影一张脸在深秋中冻得通红她笑着唱起张靓颖那首歌歌词被她改得让人哭笑不得“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吃顿饭真是太不容易待会儿埋单友情请珍惜。”

公司旁边有家日本料理小小的店面江严常去深夜温酒吃点手握寿司。几杯清酒下肚夏瑞秋又在絮絮叨叨她在墨尔本的男友说她喜欢他好多年说他们大吵一架他已经两个星期没联系。末了她拉着江严说“不公平我说那么多你也说说你的故事给我听呗。你可以当我是树洞呀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真的有点喝多了脸颊两抹绯红竖起食指放在红艳艳的唇上模样怪可爱的。

江严一向不喜欢跟人讲他的事唯有不断夹寿司和天妇罗给夏瑞秋吃好让她不要再逼问他。

吃饱喝足江严顺路送夏瑞秋回她租住的地方。车子还没停稳她拍打车窗尖叫起来“停车停车我好像看到了我的行李。”

她拉开门跑下去小区门口放着她巨大的行李箱和一箱书籍一株多肉盆栽还有一只让人无法忽略的半人高抱抱熊。她把熊抱在怀里愁眉苦脸“不就三个月没交房租吗有必要把人赶出去吗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呀。”

她从墨尔本回来后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江严摇摇头启动车子准备离开夏瑞秋扑过来抓住车门哀求“江总监善良的朋友你行行好收留我几天好不好”

江严垂了眼帘脑海里闪过往事心一横从皮夹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她“去找个旅馆住几天吧我无能为力。”

已是深夜街上寂寥后视镜里夏瑞秋像被整个世界遗忘在那里。她带着哭腔朝江严喊“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握着方向盘的江严心里一颤车子飞速驶过路口回忆如山呼海啸灌入脑袋里。

小芝也对江严说过同样的话。

5绿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江严和小芝认识也有个尴尬的停留时间。在毕业旅行从北京到宁夏两个人跟丢旅行团弄丢行李只等人第二天回来接。江严投宿在一户当地人家把身上的两百块都给了那家人。唯一的一间房小芝跟着他装成情侣住进去为消除尴尬他们讲了一夜的话。

小芝告诉江严她在他们大学旁边的音乐学院上学将要去墨尔本留学。而江严告诉她他是在半工半读的学生。

回到北京之后两个人依旧保持联系确定关系是小芝要去墨尔本之前她问江严借钱。

十万块江严没有犹豫事实上他并不是半工半读的学生他是人们口中的富二代。钱往往会蒙蔽一个人的真心他只是为了掩饰自己想看到别人的真心才对小芝说了谎。

他喜欢小芝即使她后来不断开口问他要钱他也没有犹豫过。

国际长途永远都是江严付费小芝在电话里说生活费不够了她看中一条漂亮的裙子给同学买生日礼物去新西兰玩……他都是二话不说就把钱汇给她。

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史无前例的热烈日灼心思念更灼心。江严非常想念小芝在没有告知她的情况下悄悄飞往墨尔本按照她所说的学校地址去找她却被学校告知没有这个学生。

江严在那一刻已经隐隐感觉到结局但他不死心延期在墨尔本停留一个月终于有一天大雪纷飞的街道上两个人面对面相遇。

在遇见江严之前小芝已经有一个交往七年的恋人。恋人在墨尔本的音乐学院学习小芝跟随他来到墨尔本照顾他从江严那里问来的钱都用来给恋人做生活费两人甚至还用江严的钱去欧洲旅行。

小芝低着头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看向江严只是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江严回想起在宁夏的那趟旅程他比小芝先到达那户借住的人家起先不肯把唯一的一间房和她共宿当时她对他说“大家都是从北京来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这话和他在墨尔本机场遇到夏瑞秋时她说的一样她总是让他想起小芝想起自己最初因为同情被一个女孩深深伤过的事实。

到底是这个世界错了还是江严错了如果不是当初同情小芝或许他不会爱上她也就不会被她利用。这些年来主动接近他的女生不少他心如止水早已设起防备。

6他没有办法忽略她

车子停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绿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江严抽了两支烟想起夏瑞秋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问自己可否给自己一次机会

两分钟后他熄掉手中的香烟掉转车头车子飞速往回驶去。

然而小区门口已无人影一片萧条。

第二天江严去公司听说夏瑞秋被凯瑟带去拍外景。他想是自己多虑夏瑞秋没有他的帮助也能活得好好的何必要去在意这个世上很多人依靠自己都能活得好好的。

中午有相熟的投资方请江严在五星酒店吃饭餐厅在二楼可以看到一楼凯瑟带的团队在泳池边的拍摄情况。北京深秋的气候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户外冷得呼气成霜。

江严一面谈着事情一面总忍不住要去看落地窗外的情况。凯瑟拍照时夏瑞秋也跟着下水在水下给小艺人撑开衣裙制造浪花准备道具。每次爬上泳池她都抖得咬牙切齿裹着毛毯蹲在一个角落里吹着暖风机等待凯瑟的下一个命令。

江严没什么胃口终是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朋友“把你会所的室内恒温泳池腾出来借我半天。”他挂了电话再给凯瑟打一个十分钟后酒店一楼的泳池又变得清静。

接下来的两天夏瑞秋没有来公司上班人事部档案那里记录的是病假。江严以为他不会在意两天下来总觉得有个虫子钻心一点点在啃噬自己。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有男朋友关心再不济还有家人朋友你何必操心。

晚上凯瑟请江严去吃饭江严不问凯瑟也会跟他唠叨新来实习生的事情。她最后说起夏瑞秋语气里全是不满说夏瑞秋办事粗心大意心不在焉。末了她说“我知道她是孤儿听说父母早逝无依无靠我已经很照顾她。但是她不上进工作时候总开小差还不注意身体我也不知道要说她什么。”

江严握着酒杯的手一抖清酒洒出来指尖留香却只听进去两个字——孤儿。

凯瑟在后面嚷嚷什么他已经听不下去他拿着车钥匙就大步跨出去。车子在夏瑞秋之前住的老社区晃了几圈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一瞬间他特别想见夏瑞秋特别想看她的笑脸他知道自己没法忽略她。

最后江严累了在社区旁边的小公园外停下坐在车子里抽烟。天上月亮半明半暗云朵浮过他就想起夏瑞秋那句话“嘿那朵云好像你。”

三支烟燃尽他终于看到那顶熟悉的彩色绒线帽从公园对面的全家便利店冒出来。她拎着食品袋整个人裹在长长的毛衣外套里。走出便利店时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她“哟呵”一声把毛线帽子拉下盖住耳朵往旁边又小又破的旅店走去。

那一刻江严想忽略世间一切只把她瘦小的身子收入眼底。

他把车子开过去唰地停在她身边说“上车。”

7他一定是疯了

然而把夏瑞秋带回公寓江严就后悔了她比他想象中更精力充沛回来的路上她一双眼睛里落满星辰抓着他的手笑嘻嘻地说“江总监善良的朋友你肯收留我真的太好啦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除了以身相许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没有感冒为什么不来公司上班”他问她。

“我失恋了这病比感冒更严重。”她窝在江严客厅的单人沙发里抱着膝盖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惆怅声音沉沉地说“他一直都不喜欢我我知道的。算了我一厢情愿活该。”

“你不是还追到了墨尔本吗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要是一个人不喜欢你追到宇宙尽头也没用。我想通了自己过得开心就好啦。”

得知她失恋江严隐隐松口气但他到底又是烧了哪根筋要把她这个麻烦精领回家里搞得他的房子乌烟瘴气。她说要给他下厨番茄炒蛋那么简单的菜让她炒得黑乎乎的分不清哪是番茄哪是蛋。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她对着一盘炒焦的番茄炒蛋时一副苦瓜脸的样子可爱。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亲自下厨给她做饭看她吃得高兴的样子他竟几乎得意忘形。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看到她晾在阳台的小熊内衣时一张老脸红得发烫。

他跟自己说江严你是有多缺女人才会喜欢她的A cup。

大概是太久没有谈情说爱江严身体的每个细胞被调动起来听着夏瑞秋边洗碗边哼那调子错得离谱的歌也觉得心情愉悦。

他跟自己说江严原来你还是可以喜欢上一个人的你不是无可救药。

有天夜里微博上说有狮子座流星雨黎明时分夏瑞秋疯狂敲江严的房门拖他去看流星。正值大冬天北京最冷的二月初两个人一人裹在一条棉被里趴在阳台上仰望星空。

他们像两头大白熊又像两坨日式三角饭团守在阳台上一直等到天亮也只看到一颗流星眨眼就消失。流星没有看够倒是不知哪里的商户在放烟花江严望着青灰色天空上炸开的烟火一抹橙色在天际浅浅浮起觉得这样的时光也不赖。

他对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夏瑞秋说“我四月份去日本出差缺个助理你想不想去当失恋散心”

在打瞌睡的夏瑞秋揉揉眼睛目光又透亮起来冻得红红的鼻子一抽一抽的。下一秒她一把扑过来两团棉被撞到一起她高兴地尖叫“我要去我要看樱花我要吃寿司善良的朋友你实在是太好了。”

8天边有朵你做的云

日本的事情处理完毕离回国还有几天期限江严带夏瑞秋去吃寿司。有部纪录片《寿司之神》讲年纪最大的三星厨师小野二郎他在东京银座有家名店名字叫数寄屋桥次郎没有菜单给什么吃什么。江严提前一个月预约带夏瑞秋去吃世界最好吃的寿司。

然后他们坐新干线去京都京都有赏樱大会。清水寺的游客人山人海江严避开游客带夏瑞秋拜访一个日本朋友在那朋友距离清水寺不远的僻静老宅院子里就栽了两株樱树。

正逢樱花盛开院子里满地残花与树上淡粉深粉的鲜丽樱花交映。树枝沿着青瓦砖墙伸延出去一直伸往青灰色的天空。日本朋友端了热茶到屋檐下一个小方桌几张坐垫几人相对无言品茶赏花。

屋子里喜欢中国歌的日本朋友正在放一首孟庭苇的老歌《天边有朵雨做的云》。一阵风拂过樱花如雨被风拂落夏瑞秋撑着下巴看花雨花瓣飘落到她乌黑的长发上让江严看得有些呆。

离开朋友居处有一条羊肠小道沿路也有樱树。夏瑞秋走在前面步伐轻快轻轻哼着歌歌词又被她改了“天边有朵你做的云一朵你做的云云的心里全都是雨滴滴全都是雨……”末了她喃喃自语“好希望这种时光不要过去。”

“夏瑞秋。”江严在后面叫住她。

“嗯”她轻轻旋转身子回过头明亮的双眼相触的一刻千言万语也是多余。江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吻她错过这一刻他将遗憾。

他朝她走去两步要触到她时电话响起来突兀的铃声。

凯瑟打来的她在那头语气严肃“江严我知道你和夏瑞秋在一起。我只提醒你一句不要跟她走太近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剩下的回国后你会知道。”

好像一个美梦被人无情戳碎。

回国后凯瑟“啪”地把一叠东西丢给江严表情严肃“真恐怖你简直是遇到跟踪狂了那夏瑞秋自始至终就没安好心一直在主动接近你。什么墨尔本的男朋友真能编她就是在利用你觉得你好骗。”

江严皱着眉第一眼就看到墨尔本机票票根跟他那次去墨尔本是同一班飞机回来亦是同一班飞机。还有一本红色的厚厚的记事本打开看一眼让他胸口堵得慌。那里面全部记载着他的事情还有他不知何时被拍的照片有几张还是他大学时期的。

他手一抖把本子丢开在夏瑞秋慌慌张张推门进来时他朝她大吼“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夏瑞秋垂着脑袋眼泪滴滴答答落下来。她静静地望着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比起五年前的痛江严觉得这一次他完了他将灰飞烟灭。

9一步一步接近最亮的那颗星

夏瑞秋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消失在江严的世界里。他照常上下班与平常无异只是回到公寓会忍不住一支接着一支抽烟。他睡不好半夜有点响动都能让他惊醒。

等他冷静下来已是两个月后的事情公司重新装修工人在他的办公桌下翻出一本红色的记事本。那个本子被锁在抽屉里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又重新翻开。

本子的第一页写着一句话我要一步一步接近最亮的那颗星。

再翻从中掉出一张照片看到照片那一刻江严整个人怔住。一张江严童年时期和他妈妈的合影他大概八九岁的年纪在他妈妈的左手边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江严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打电话给母亲她和父亲离婚后他已经多年没主动联系她。他在电话里问“妈你过去一直资助的那个福利院的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江母在那头有些意外接到儿子的电话“哦你说瑞秋啊”

“你们常联系”

“当然啊她常来看我她进你公司工作还是我推荐的你们有见到吗她每次来看我都给我讲很多你的事情说你不是不来看我而是忙得连谈对象的时间都没有。”

远久的记忆像一艘小船乘风破浪飘摇而来江严终于记起在他读小学的时期有次跟母亲去福利院看望那个孩子整个过程他一直闷闷不乐。五六岁的她穿一条红裙眼睛清透明亮拉着他的手指向天边“嘿你看那里有朵云好像你。”

江严心好疼心疼夏瑞秋她到底有多隐忍才会把十几年对他的喜欢埋藏得那么深。

她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从来只见她的笑脸。

在他大吼着让她滚的时候她该有多委屈才会滴落滚烫泪水。

电话那头江母沉默片刻说“那个福利院的地址你知道的吧在燕郊你小时候我带你去过去找她吧。”

10什么游戏这么神秘

车子开四个小时终于抵达那所福利院孩子们稚嫩纯真的歌声从里面传来杂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天边有朵你做的云一朵你做的云云的心里全都是雨滴滴全都是雨……”

夏瑞秋抬起头看到几个月不见的江严眼中猛地蓄起泪水。他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无须说一个眼神已能散去所有。

天真的孩子们围在江严身边叽叽喳喳“你会娶夏老师吗”

“如果她肯嫁给我。”江严看着夏瑞秋。

“夏老师嫁给他嫁给他。”

在孩子们纯真的声音中夏瑞秋红了脸。

江严一秒也不想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对孩子们说“孩子们我们来玩个游戏你们都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什么游戏这么神秘”夏瑞秋看着孩子们听话地把眼睛捂住笑道。

江严走过去把她拉到怀里目如流星“这个游戏叫吻你。”说着他轻轻抚着夏瑞秋漫上红粉的脸吻下去。

远处的山峦斜阳垂挂漫天的粉紫色给世界镀上罗曼蒂克的柔光像那日在日本京都樱花道上的颜色。

或许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人生总归会回到平淡江严知道此刻他拥有她翻山越岭江平海静他从此也只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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