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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朋友

三思是《南方都市报》的记者,几天前,他主动申请跟随省扶贫办的调研小组去边远贫困县做跟踪报道。今天刚回来也不休息,猫在家里连夜赶稿子,凌晨三点才睡下。最近余三思这么拼命干活,同事们都以为他是想年终评优秀——今年的年终优秀含金量很高,新马泰七日游,人人都眼红。其实余三思自己心里清楚,他这样拼命,不过是想借机离开省城,和女友周佳妮分开一段时间,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余三思和周佳妮相恋已快一年了,感情一直很好,可自从前不久看到了那张照片,余三思就像生吞了一只苍蝇那么难受。那张照片是报社的铁哥们宋军偷偷交给他的,交给他时,还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们,别怪我多事,我也是心疼你啊,还是节哀顺变吧。”

宋军报社的摄影记者,那天随公安局扫黄大队搞深度采访,结果在皇城大酒店门口拍到周佳妮和一个男人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余三思看了照片后勃然大怒,当时就要找周佳妮算账。还是宋军机灵,拦住了余三思,说:“我可是知道,你为了追周佳妮,下了血本的。虽然你买房子的首期是你付的,房子也是你在住,但那房产证上的名字,可是写着人家周佳妮呀!你就凭这一张照片跟她闹崩了,她要是翻脸不认人,你那房子怎么办?我看,你还是先忍忍呢,一来是要搞清楚真相,二来也要先把房子问题处理完了,再翻脸不迟。”

余三思想想也是,只得强忍恶气,一边咨询房产的事,一边偷偷打听第三者是谁。不愧是专业记者,余三思很快就打听出来了,原来,照片上的那个中年男人,是周佳妮的老板赵旭海。余三思不禁仰天长叹,知道啥也不用说了!

周佳妮供职的单位叫国信地产公司,是省城私营企业中的明星公司。老板赵旭海是海归博士,以前做生物技术公司起家,后来投身房地产,是省城商界中呼风唤雨的人物。余三思知道,周佳妮和自己一样,都是外来打工者,做梦都想在省城立足,如果她真要傍上这样的大款,那就很难回头了。难怪周佳妮最近突然升职做了经理,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销售员突然蹿升,本身就令人生疑,现在又有了做小三的证据,余三思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余三思虽然心在滴血,却仍然还对周佳妮抱有幻想。而且,他个性优柔寡断,所以思前想后也拿不定主意和周佳妮决裂,最后只得借出差的机会暂时逃避几天,等自己缓过劲来再说。

余三思醒来时已是下午,最近他除了睡觉就是工作,他知道如果不是用玩命工作来麻痹自己,他真怕自己哪天会撑不住。余三思起床后翻出一袋方便面泡上,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QQ,联系那个叫“芝麻饼”的线人。“芝麻饼”是他在网上认识的,那家伙半个月前就说有地沟油的黑幕要爆料,最近食品安全是热点,他要跟紧一点。可是“芝麻饼”的头像黑着,让余三思很不爽。他轻轻滑动鼠标,想找找别的线索,突然,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原来,他赫然看见周佳妮的QQ签名栏写着一行小字:“永别了,三思……”

余三思看到这几个字的第一反应是闭了闭眼睛,余三思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当他再睁开眼时,那几个字还是在眼前晃荡——永别?余三思的呼吸沉重起来,他知道自己终于还是被周佳妮甩了!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周佳妮在不见面的情况下,用这种方式和自己道了一声

瞬间,余三思委屈得泪如泉涌!可他的内心也在挣扎:为什么会这样?不,周佳妮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可能贪慕虚荣!她一定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余三思疼痛了半天,才慢慢缓过劲来,心想,罢了,既然如此,还是把话说清楚好,要分手,就当面锣对面鼓地讲清楚!

余三思拿起手机准备约周佳妮出来谈谈,可手机里传出语音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余三思一下子愣住了。他下乡这几天,的确没和周佳妮联系,周佳妮也没给他打电话,想不到,现在周佳妮居然换了手机号!余三思一下子恼怒起来,咬牙想,想和老子玩失踪?门儿都没有!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余三思也顾不得吃泡面了,出门直奔国信地产公司。国信地产在省城中心地带有一栋鹤立鸡群的商厦,五楼到八楼都是他们的办公场所。余三思出了电梯门,就看见国信地产的门厅敞开着,可是前台空空如也,一个人影子都没有。余三思来过好几次,每次都能看见笑容可掬的前台小姐礼貌地招呼他,像今天这样冷清的场面还没见过。余三思犹疑地走了进去,才发现整层楼的办公区都是乱糟糟的,好几个穿制服的员工来来往往搬东西,没有人对余三思的到来瞟上一眼。余三思心中奇怪,感觉公司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这年头意外的事情天天有,余三思也没想太多,迈腿就往里面走。

“喂喂喂,你等一下,你找谁呀?”余三思混在几个员工中间,刚在过道拐了一个弯,有个迎面走过来的中年人突然叫住了余三思。余三思不认识这人,没见他穿公司的制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公司的头儿,不过他还是告诉那人,自己姓余,来找周佳妮。中年人“哦”了一下,点头说:“跟我来吧。”

中年人将余三思带往右边的大套间,路上也不问余三思找周佳妮干嘛,这让余三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思忖,难道周佳妮能掐会算,知道我今天要来找她,提前安排人候着我了?不可能吧,再说,周佳妮的办公室在左边的大套间里,他干嘛领我去右边?右边的大套间,除了财务室就是总裁办公室。难道,周佳妮又换了办公室?

余三思笑着问:“请问您是——”“我姓张。”中年人快速答道,然后一推总裁办公室虚掩着的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余三思有些发懵,脑子里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国信地产公司里有哪个老总姓张,不过既然人家张总已经开了门,不进去就不礼貌了。

总裁办公室有两重门,进门是个小套间,拐个弯才是大套间。张总随手关了外面的门,要余三思继续往里面走,可余三思一下愣住了——他看见里面的套间里,有三个穿制服的警察正忙着搜查。

余三思想缩腿也来不及了,只得赔笑对张总说:“张总,您看您这儿正忙着,我就不打扰了。”“我是警察。”姓张的警察拿出证件在余三思眼前晃一下,然后说,“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

余三思傻眼了。“张……张警官,您弄错了吧?我不是国信地产的员工,我配合你们调查什么?再说,国信地产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张警官拉过一把椅子自己坐下,也示意余三思坐下,然后说:“没错,我要找的就是你,本来正想上你单位,现在你自己来了,正好我们谈一谈。”

张警官的回答让余三思吓了一大跳,心想警察找自己干嘛?难道和周佳妮有关?想到这里,他紧张起来,脱口而出问道:“是周佳妮出什么事了吗?”

张警官直视着余三思,问:“你和周佳妮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你先回答我,周佳妮究竟出了什么事?她现在在哪里?”

“她杀了人,已经畏罪潜逃。”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杀人?”余三思瞪着眼睛,使劲摇头。张警官给他的这个刺激简直太大了,打死他都不信,那么文弱的女孩会杀人!本来,一路上他就憋了一肚子火,在心里预演了好几遍和周佳妮大吵一番的场景,但他绝没有想到,来公司后不仅没见着周佳妮,还被警察盘问,似乎他像杀人犯的同伙!所以,他顿时激动起来,而且还将对周佳妮的怒气,转化成了对周佳妮的担心!他大声说:“你们一定搞错了!周佳妮怎么可能杀人?她连杀鸡都不会……”

张警官并没有就周佳妮是否是杀人犯的问题和余三思辩论,而是换一个话题问道:“你和周佳妮相处了这么久,知道她是哪儿的人吗?”

余三思知道周佳妮是省内定海市的人,他还听周佳妮说过,她父母现在还住在定海市。张警官又问余三思拜访过周佳妮的父母吗?这一问,又让余三思烦躁起来。本来,前一段时间他好不容易说通了周佳妮,准备今年国庆节哪儿也不去,就让周佳妮带他去定海见见准岳父和准岳母,哪知现在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余三思摇了摇头。突然,他想到,周佳妮出了这么大的事,赵旭海为什么不帮她说说话?如果周佳妮真被人冤枉,有赵旭海出面挺她,肯定能起大作用!想到这里,余三思也顾不得深究周佳妮和赵旭海究竟是什么关系了,问张警官:“我现在能不能见一见国信地产的赵总?”

“你是说,你要见赵旭海?”余三思见张警官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心想,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这些烂事连警察都知道了。可是没办法,要救周佳妮,自己只能腆着脸求人了!他点点头说:“对,我要和他谈谈……”

张警官突然笑起来。“你刚才不是说,你是都市报的记者吗?难道你们自己的报纸你们自己都不看吗?”张警官见余三思一脸疑惑的样子,不再转弯抹角,手掌在脖子上一抹,说:“恐怕你和赵总谈不了。今天早上的报纸已经放了消息,国信地产的老总赵旭海,昨晚被杀了。”

这是一个阴谋

余三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刑警队出来的了,反正现在他迷迷糊糊,在街上看谁都像警察。刚才,余三思在国信地产公司里被张警官一顿盘问后,又被带到刑警队,做完笔录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余三思边走边仔细回味张警官的话,心想,看张警官的意思,警方已经认定周佳妮就是杀害赵旭海的凶手了,至少,她也是凶手之一,所以张警官才要求自己,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周佳妮和自己联系,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可周佳妮怎么可能杀赵旭海呢?余三思百思不得其解。从力量对比来看,赵旭海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周佳妮根本不占任何优势,她如何能得手?而且以余三思对周佳妮的了解,她见血就会吓得直打哆嗦,哪还会有力气杀人?从现场证据来看,余三思看了警方提供的照片,赵旭海前胸被捅了四刀,喉管被割破,如此凶残的手法,又哪是周佳妮做得出来的?这是其一。其二是,周佳妮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在工作上,赵旭海是她的老板,刚给她升职加薪,她为何要恩将仇报?在生活上,不管他们是不是情人关系,也不管这种地下关系牵涉到什么利益,周佳妮也不至于去杀人呀?

但张警官不这样认为,他告诉余三思,有人举报,周佳妮升任公司销售部经理后,突然大手笔将公司利益向外输送,使公司损失巨大。他们今天去国信地产调查,主要就是去搜集证据。

“那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很奇怪,最重要的单据全部不翼而三思了。但这些单据都由周佳妮经手,所以,她仍然有很大的嫌疑。而且,我们手头上还掌握着最重要的证据。”说着,张警官给余三思看了一段监控视频。视频里光线不太好,可能是在晚上拍的。灯光下,有个惊慌失措的女人从房间里跑出来,然后掩面消失在过道尽头。张警官说:“这个房间就是赵旭海的被害现场,监控摄像头记录的这个女人进出房间的时间,正是尸检报告推测出的赵旭海的死亡时间。而且从女人的举止看,她很清楚摄像头的位置,所以,她进出时都用手包挡住了脸。这充分说明,这个女人是赵旭海身边的人。”张警官进一步指着那个女人问余三思:“你再仔细看看,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其实,刚才在观看视频的瞬间,余三思差点叫出声来,因为这个女人简直太像周佳妮了!身高体型,甚至衣着都一模一样,而且她挡着脸的手包正是周佳妮新买的包包,余三思不会不熟悉——但,这样就能证明她就是周佳妮吗?

“你再仔细看看她的手指。”张警官将视频定格、放大,那女子拿包的手上,一枚白金戒指赫然显示在屏幕上。“我们对比过周佳妮的照片,发现这个女人的衣服、手包以及这枚戒指都是周佳妮的——我相信,你不会不认识这枚戒指吧?”

余三思当然认识,这枚戒指是他送给周佳妮的定情之物,他怎么可能忘记?可问题是,没见着女人的脸,他打死也不能相信,她就是周佳妮。余三思摇摇头说:“我还是不相信,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女人是周佳妮,你们也没有充分证据证明她杀死了赵旭海。也许在她进入房间后,赵旭海已经死了,她是惊吓过度才逃跑的。”

“是,你的分析听起来有道理,但如果她与本案无关,她干嘛不在第一时间报案?她如果不是心虚,干嘛事后要躲起来?如果这不是精心策划的一个阴谋,她干嘛从一开始就隐瞒了真实身份?”

“什么……什么隐瞒了真实身份?”余三思有些糊涂,眼睛瞪着张警官,隐隐感觉他的话里面暗藏杀机。

张警官说:“实话告诉你吧,你女朋友周佳妮——其实她根本就不叫周佳妮!”

“什么?她不叫周佳妮?你把话说清楚,她不叫周佳妮又叫什么?”余三思有点恍惚,本来他就有点低血糖,起床后到现在还饿着肚子,现在又突然受惊,让他感觉眼前直冒金星。

“具体情况,我们还没有查清楚,但她刻意隐瞒身份是肯定的。其实你自己也说过,你和她认识这么长时间,除了知道她租住在本市的地址外,从没去过她在定海市的家,也没见过她父母的面,对吧?我们派人去定海市做过调查,按照她留在国信地产公司的档案资料,我们逐一查证,结果查无此人!也就是说,她从进入国信地产公司那天起,就伪造了一个假身份!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她杀害赵旭海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张警官的话,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余三思的脑袋上,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似乎瞬间对周佳妮的所有记忆都被格式化了。他想,自己认识了一年的女朋友,那个已经开始谈婚论嫁的爱人,怎么就成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身份可以伪造,那么感情呢?这一年来的感情,难道也是梦幻一场?

余三思的精神一下子垮了,他愣愣地看着张警官,只能看见张警官的嘴巴开开合合,却听不清这个嘴巴在说些什么……出了刑警队后,他只依稀记得,张警官拍着他的肩膀说:“回去好好想想,周佳妮还有哪些地方可以落脚?她犯了案,一定不会到处游荡,一定藏在事先选好的地点,你好好想想,有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现在,余三思走在华灯初上的街上,看街上人来人往,男男女女都是那么幸福的样子,这让他突然有了一种被生活抛弃的感觉。如果说当初知道周佳妮是赵旭海小三的消息,使他对爱情产生怀疑,那么现在知道自己和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谈了一年恋爱,更令他有种被人玩弄、被人出卖的感觉。此刻,他心里比警察更着急要找到周佳妮!周佳妮到底有没有杀人,为什么杀人,究竟是不是小三,他都要当面问个清楚!要不然,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疯掉!

可等他冷静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态一定被警方利用了.张警官之所以要告诉自己这些内容,一定是想在自己身上打主意诱捕周佳妮!说不定,自己已经被警方暗中监视了,也许,自己的手机早已处在被监听的状态。想到这里,余三思的脑门开始渗汗了——虽然他痛恨小三,但一切没搞清楚前,他可不想周佳妮当着自己的面被警察抓!直觉告诉他,周佳妮一定是被人陷害了!他要想办法先让周佳妮脱险……可是,如果周佳妮真打电话来约自己见面,自己又该怎么办?是该和她见面?还是不接电话,从此与她天各一方?

就在余三思十分纠结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得余三思一个哆嗦。他摸出手机一看,见是一个陌生号码,更是紧张得不得了!他心想,是不是周佳妮呢?自己到底接不接?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余三思一跺脚,心想,接了再说!不是周佳妮则罢r,如果是周佳妮,就见机行事,约她到皇后胡同见面。

皇后胡同是一条只有他和周佳妮才知道的小巷,他俩杜撰的这个地名在本市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约周佳妮到这里见面,就算警察监听到了通话,也相对安全:

余三思果断按下接听键,听筒里居然传出了妈妈的声音,妈妈说:“小三思啊,你怎么不接妈妈的电话?”余三思松了一口气,说:“妈,我正在蹲厕所呢……怎么家里的电话换号码了吗?”妈妈在电话那头喜不自禁地说:“哪里换什么号码,你这不是刚刚给我们寄来了老人手机吗?我们开通后,就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还有,你给你爸寄的治腰疼的进口药也收到了,难得你这么孝心。我们俩现在都好,不过你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今年国庆节是不是回来一趟啊,把女朋友也带回家来。”

妈妈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余三思赶紧说:“好好,东西收到了就好,我还正准备打电话问呢。”余三思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嘀咕开了,心想自己明明没有往家里寄东西,这又是谁寄的呢?他记得,有一次自己曾经向周佳妮说过老爸有腰疼病的老毛病,难道会是她?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热,同时,也更伤感了。

“还有,送快递的那个姑娘说,凭快递回执单可以抽奖,抽奖地点就在你们那儿的皇后胡同。想不到现在快递公司也开始搞促销了,我们已经将回执单寄给你了,看你能抽个什么奖回来。”

余三思听到这里猛地一惊,不由自主问道:“啊?送快递的是个姑娘?”

“是啊,还是挺漂亮的一个姑娘,现在工作不好找,看来小姑娘电争着抢着去送快递了。”

余三思已经明白了,所谓送快递的不是别人,正是周佳妮!因为除了周佳妮,再没人知道皇后胡同!想不到,周佳妮无声无息跑到远在外省的老家去了!不仅给两个老人送东西,还编了一个抽奖的理由,暗示我去一趟皇后胡同?可她已经千里迢迢冒充快递员跑到了老家,又怎么可能和我在皇后胡同见面?如果她不是要见面,传话要我去皇后胡同,目的又是什么?余三思越想越糊涂,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往皇后胡同的方向走去。

和佛有缘的人

路电车在广发路百汇商厦有一站,余三思在这里提前下了车。一是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二是他好久没来那个甜品店,实在很怀念。那个叫“笑笑”的甜品店就在百汇商厦旁边的横巷里,是他和周佳妮初次相遇的地方。现在路过这里,一下子勾起了他许多美好回忆,他追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再吃一份牛油酥糕。反正这里离皇后胡同也不远,步行只要十分钟。

“笑笑”甜品店的生意还是那么好,余三思排了半天队,才轮到他买牛油酥糕。他付钱买了两份,待拿到手后,才发现自己多买了一份。买两份,其实只是习惯使然。

牛油酥糕是这里的招牌甜点,他和周佳妮相识,靠的就是它。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偶然路过这里,见甜品店排了很长的队,便也去排队。他有个怪癖,凡心情不好,就去找地方排队,能不能买到东西无所谓,关键是要用这种方式磨他的烦躁心情。轮到他买东西时,卖货的师傅对他身后的顾客说:“如果是买牛油酥糕的话,就不要排队了啊,已经卖完了。”

他马上听到身后传出一声叹息,扭头一看,见一个大眼女孩正眼巴巴地望着最后一份牛油酥糕落在他手上,满眼都是失望。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在那一瞬,他突然被女孩的眼神打动,将牛油酥糕递了过去——他就这样认识了周佳妮。而周佳妮当时那种淡淡的忧伤眼神,也永远烙在了他的心里——那眼神多么叫人疼爱啊!看一眼就不会忘记!从那天起,他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上天让我遇到她,是我今生的福分!我一定要好好疼她!永远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余三思端着两份牛油酥糕,找一个僻静的座位坐下,然后将多买的那份牛油酥糕摆在座位对面,自己吃另一份,边吃边看着对面,好像周佳妮就坐在对面。他想,冥冥之中,自己多买了一份牛油酥糕,那么上天会不会再安排一次巧合发生呢?如果现在,周佳妮突然出现在我跟前,我会有什么反应?这样想着,他似乎着了魔,盯着对面的那份牛油酥糕傻笑起来……但奇迹最终没有发生,余三思吃完后,不禁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去。

从甜品店出来,余三思很快来到了皇后胡同。这里其实是一片残垣断壁的拆迁工地,到处都是被拆去了门窗的空房子,地上杂草丛生,垃圾成堆,老鼠横行。到了夜晚,因为还有人居住在此,所以,没有路灯的巷子里还有人打着手电走动,荒凉的景象让人无法相信,这里曾经是闹市一隅。

这一片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富贵巷,但富贵巷里住的绝大多数都是穷人。穷人住的房子破,所以要拆迁,但拆迁补偿远不能让这些人买新房,因此拆迁户和开发商之间冲突不断,还死了几个人。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开发商突然拍屁股撤资走人了,留下这个烂摊子好久没人管。

余三思和周佳妮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因为拆迁,而是因为在这附近有一座叫梅台寺的庙,因为梅台寺,他们才认识了袁老太.而认识了袁老太,他们就叫这儿皇后胡同了。说起来话长,那天,余三思和周佳妮去梅台寺求签,结果求得了一支下签。两人都很郁闷,解完签后就要离开。解签人笑着对他们说,虽求得下签,但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要心存善心,去大雄宝殿前的银杏树那里扔红丝带,扔得越高越有菩萨保佑,自可逢凶化吉,冲解下签凶兆。

余三思听了这话,赶紧花五十块钱买了四条红丝带,和周佳妮一起往银杏树上扔。这种红丝带一头系着开过光的小石头,可以扔很高。也许余三思太心急,最后一条红丝带居然连扔三次都从树上掉了下来。他一发狠,结果用力过猛,将系在红丝带上的小石头扔三思了,砸到远处一个老太婆头上。

这个老太婆正是袁老太,袁老太是梅台寺的香客,七十多岁了,无儿无女,每天都到梅台寺烧香拜佛。袁老太的脑袋当时就被砸开瓢了,血流满面。余三思有点六神无主,还是周佳妮清醒,赶紧打电话叫来救护车。袁老太在医院缝了四针,医生要她住院治疗,但她只拿了药就回家了,也没要余三思和周佳妮赔医药费和营养费。他俩过意不去,第二天买了一大包东西登门谢罪,结果老太太说:“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了,谁还能没有失手的时候?我看你们面善,也是和佛有缘的人。听你们口音,你们都不是本地人吧?唉,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余三思和周佳妮感激涕零,不知自己哪辈子积了德,现在有了好报应。所以,他们当即就认袁老太做干奶奶,表示以后要像亲孙子一样对袁老太好。

袁老太乐呵呵地答应了,然后看他俩一眼,说:“看你们的样子,一定是到梅台寺来求姻缘的吧?其实你们不说,我也能从你们脸上看出来,你们的姻缘,只有四个字。”一席话说得余三思和周佳妮都紧张了,赶紧求问,是哪四个字?

“好事多磨。”袁老太说,“世间的事都逃不脱这四个字。看你们有情有意的样子,自然是好事一桩,但好事要圆满,哪会不经过一番磨砺?所以,随缘随性,自然会功德圆满。”

余三思和周佳妮听后精神振奋,自然对那支下签也就释怀了。后来,他们打听到,原来袁老太的背景大有来头,她的曾祖母辈,有一个姑奶奶是清朝皇后。这样算起来,她也是皇族后裔,只是由于战乱才隐姓埋名流落到此,而且一辈子没嫁人。两人听到这样的故事,一方面嗟叹命运弄人;一方面就在心里暗自将此地改称为皇后胡同,以期记住和这位皇族后裔相遇一场的福分。

现在余三思再想想,周佳妮刻意要自己去皇后胡同,可能是要自己去找袁老太,因为在这个地方,他们除了认识袁老太,谁也不认识。也许,周佳妮留了什么东西在袁老太那里,或者留了什么话要老太太告诉自己。可是,当他赶到皇后胡同后,却傻了眼!原来,几天没来,他发现袁老太的那栋三层小楼拆得只剩下半拉子了!人去楼空,哪还有袁老太的影子?余三思知道这栋房产是袁老太多年前修建用来养老的,当初开发商大搞拆迁时都没能拆掉,为何现在却突然被拆了?究竟是谁拆的?袁老太又去了哪里?

就在余三思站在那里发愣时,一辆小车三思快开过来。车灯雪亮,余三思站在黑暗中根本就看不清车内有什么人,他****地往旁边躲了躲。小车“吱”的一声刹住,有人摇下车窗对他说:“快上车!”

余三思听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她却不是周佳妮。他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先别管我是谁,快上车,我带你去见周佳妮!”也许是开车女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余三思,他拉开车门,一屁股就坐进副驾驶室。车内没有开灯,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后座有人。可是当他扭脖子想去看时,却被一把手枪顶住了脑袋,那个坐在后座拿枪的男人要他闭嘴别乱动。

“别别别……小心点,别走了火!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会死人的!”余三思被枪顶住后脑,早已魂三思天外,不知什么人要如此针对自己,说话都发抖了。现在他后悔死了,心想早知如此,打死也不该上车!不过现在想想,当时自己也是昏了头,明知道周佳妮远在外省不可能在这里出现,怎么就信了这个女人的话?不对!这两个人怎么知道我会来皇后胡同?怎么知道我在找周佳妮?他们抓我又要干什么?余三思越想越后怕,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别问这么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要再不老实,我这把枪可能真的会走火!”后座的男人说话恶声恶气,用枪管敲得余三思脑袋疼。

“少和他罗嗦!小四你注意搜一下他的身,看他身上有没有家伙?”开车的女人说道。

小四赶紧伸手在余三思身上乱摸,边摸边说:“岚姐,你放心,这小子到了我手上,就没那么容易翻身了。

“还是小心点好,前面拐弯后,我们换一辆车。”岚姐说着已经拐了弯,余三思看见前面的停车道上果然停着一辆面包车。小四要余三思别耍花样,然后将手枪罩在衣服下,搂着余三思下了车,钻进面包车里。不一会儿,岚姐也过来了,继续开车。趁换车的间隙,余三思瞟眼打量了一番岚姐,见她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一头短发,面目虽然姣好,但眉眼间有很重的杀气。

余三思不知道自己究竟落入了什么人手里,但这两人看起来绝对不是善类,再联想到刚发生不久的杀人案,余三思估计,这两个人一定和杀害赵旭海有关。可是,他们绑架自己又要做什么呢?

面包车出城后开上了山路,不一会儿,面包车停到山闻僻静处。岚姐下了车,和小四押着余三思来到悬崖边。这里是山路边凸出来的一块巨石,站在这里,山底不远处的省城夜景尽收眼底,是一处很不错的观景台。余三思见这里周边都被铁栏杆围着,不知道对方下一步如何处置自己。岚姐要余三思手扶着铁栏杆站好,然后取出相机给余三思拍照。余三思莫名其妙,问:“你们究竟抓我干什么?你不是说带我找周佳妮吗?她人呢?你给我照相是什么意思?要让我欣赏夜景?”

岚姐一笑,说:“这里的夜景不漂亮吗?还是好好欣赏吧,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你也不用着急,我说带你来找周佳妮,就一定能找到她,还是再等等吧,她马上就会出现。”

岚姐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可余三思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他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她会在这里出现?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帮她办完了这件事,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实话告诉你,要抓你的人,其实就是周佳妮!”

“不可能!”余三思简直气疯了!他绝不允许别人污蔑周佳妮!

岚姐冷笑一声。“别人都说当记者的脑子灵光,我看你也不怎么样。你用脑袋想一想,如果没有周佳妮给我透露消息,我怎么会知道你出现在袁老太的房子那里?”

“我当然早就知道,而且我也知道,马伊芳是死给我看的。为了扳倒杜均万,她也疯了,不惜让杜均万去杀她!”张警官说着说着,眼睛都直了。“其实我告诉你,马伊芳找过我,她要我悬崖勒马,站出来指证杜均万。可是我真没有勇气啊!所以我才说,马伊芳是死给我看的,她在生命最后一刻交给周佳妮的东西,其实是给我的东西。”

“你是说,她的遗言?”

“对,她的遗言……其实她手上并没有杜均万的罪证,所以她才会恳求我帮助她。”

“那你给她了吗?”

张警官点了点头,说:“我给了。但这些东西根本不在U盘里,我偷偷将存有杜均万所有罪证的微缩晶片藏在马伊芳的手表里,但我却不敢告诉她。我在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和一个恰当的理由。可马伊芳却这样活生生被我等死了!那一刻,我真想豁出去了,和杜均万同归于尽!可我真的准备自首时,我又退缩了,我知道如果我出卖杜均万,我自己也完了。直到我得到U盘,看了马伊芳的遗言,我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遗言到底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但我只记住了一句话——她说我根本就不爱她!她说我自始至终只爱过我自己,所爱的只是我自己的自尊。”张警官眼睛发直,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说,“所以我想了又想,最后决定给你打电话。现场打捞时,我亲自参与了,汽车吊出水面时,我偷偷将马伊芳手腕上的手表取下来,扔进了水里。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说了,我们下水吧。”

两人潜到水底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那块表。张警官将手表交给余三思,示意他快上去。余三思正要上浮,突然看见张警官掏出一副手铐,将自己拷在湖底的一大丛植物上,并且拔下氧气罐的软管。

余三思大吃一惊,瞬间也明白过来,张警官是想在马伊芳被害的地点自杀!以此来回应马伊芳的遗言!余三思赶紧游过去,想将那一大丛植物拉断,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又一边用自己的氧气管给张警官输氧气,一边赶紧在张警官口袋里找钥匙。但他没有找到钥匙,而张警官却将他的氧气管也拔了——这是在逼迫他,赶快浮上去!

余三思在钻出水面的刹那,已是两眼发直。他不清楚张警官为何如此疯狂,但这种自我毁灭本身,也算是完成了一种自我救赎。

由于罪证确凿,杜均万团伙很快覆灭了。一个月后,周佳妮也可以拄着拐杖在医院里溜达了,她侧着脸对余三思说:“哎呀,我要是当初没认识你该多好啊,你就不会有一个瘸腿的女朋友了。”余三思敲了敲她的脑袋,说:“是啊,不过我却因祸得福,有了两个女朋友,一个叫周佳妮,另一个叫钟元元。喂,你还是给我参谋参谋吧,你说我到底娶哪一个好?”

余三思有点懵了。“你的意思是说,是周佳妮故意设局,引我到袁老太那里,然后再吩咐你们抓我到这里来?”

“对,你的判断很正确!”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她要杀你!就在今晚!就在此地!”

余三思的脑子里顿时就像被扔了一枚炸弹,嘭的一响,完全傻掉了!

这时,山下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岚姐嘴一咧,说:“她来了。”

盘的秘密

尽管岚姐说的话让余三思心如刀割,但余三思冷静下来后,还是不相信周佳妮会无缘无故杀自己!他想,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曾是周佳妮的男朋友,就算她成了赵旭海的小三,就算她已经不再爱自己,也没理由要赶尽杀绝!这个岚姐撒这样的弥天大谎.难道另有企图?

可岚姐到底会有什么企图,余三思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能静观其变了。不过有了这样的认识,余三思虽然被绑架,心里反而坦然多了,他心想,那就等着周佳妮来吧,听听她对这些事究竟如何解释!

刚才下面包车时,余三思就知道了此地的方位。这里是位于省城东南角的灵寿山,山上有一座修建于唐代的灵寿寺,是省旅游局管辖下的4A级景点。余三思对此地并不陌生,他在报社上班的第一年就采访过这里,而且因为和灵寿山管委会的杜主任混熟了,还帮他们联系过一家影视公司拍宣传片,山上山下都跑遍了。不过,这里有交通管制,特别到了夜间,没有特别通行证,一般车辆根本不会被放进山中,不知道这个岚姐如何能轻易开车进来,而不远处的摩托车又如何能在山间小道畅通无阻?

摩托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了,余三思的神经也越绷越紧,现在他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有几个晃动的车灯在山路上跳跃,不一会儿,开过来三辆公路赛摩托车,每辆摩托车上都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不过他们戴着头盔,看不清面目。余三思静等这三辆摩托车停到面前,然后想看看已经成了警方通缉犯的周佳妮,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模样。哪知这三辆车一辆咬着一辆,就像正在进行越野比赛一般,在余三思跟前呼啸而过,根本就没停下来的意思。

不仅余三思愣住了,就连岚姐和小四也惊诧不已。岚姐望着绝尘而去的三辆摩托车,问小四:“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万爷的人吗?还做不做交易?你联系的地点是这儿吗?”小四很委屈,说:“说的就是这儿呀!说好一手交人一手交东西,没错的!”“可那几个小子明明看见我们了,怎么不停下来?难道他们想反悔?”“不会吧,有可能他们不是万爷的人。对了,我曾经听我舅舅说过,最近省城里有几个玩三思车的家伙打通了管委会的关节,经常夜里到山上飙车,我们不如再等等看。”

岚姐和小四说完话后再回头,惊讶地发现,刚才还站在铁栏杆那儿的余三思突然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赶紧冲上巨石去找。可巨石就巴掌般大小,蚂蚁都藏不了,何况是个大活人?两人汗涔涔地想,难道闹鬼了?铁栏杆下面就是悬崖峭壁,这小子眨眼的功夫还能三思了不成?

其实,余三思并没有长翅膀,他只是趁岚姐和小四说话之际,快速翻越栏杆,悬空躲在巨石之下了,上面的人如果不翻下来查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原来,还在岚姐要余三思手扶铁栏杆照相时,余三思就发现手中握住的铁栏杆有异样,铁栏杆上有一个松动的铁套。不过,当时他没有惊动岚姐和小四,而是想寻找时机再做打算。刚才,岚姐和小四因为摩托车队的异样,终于没有紧盯他了,他便立刻拽动铁栏杆,居然发现,铁栏杆的里面还塞着一根绳子,这根绳子从铁栏杆的下角接头处可以拉出来,而且非常隐蔽。余三思使劲拉了拉,将绳子拽出三米多长就拉不动了,想必绳子的一头已经固定住了。余三思看了看,这是一根结实的登山绳,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不在话下。余三思不知道这里为何会有这样的机关,只知道逃命要紧,小四手上有枪,如果等不来周佳妮,小四也有可能会杀害自己!于是,他迅速将登山绳捆绑在腰间,然后翻身跃下铁栏杆,悬空躲在夜幕中的巨石下面。

刚才岚姐和小四的对话,余三思也听到了,不过,他对于岚姐提到万爷却是一头雾水。他不仅不知道万爷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落到这个万爷手上会有什么命运!他想,岚姐刚才不是说要等周佳妮来杀自己吗?怎么又说要用自己和万爷交换东西?如果绑架自己足万爷指使的,那么周佳妮和万爷又是什么关系?周佳妮是万爷的人吗?如果周佳妮是万爷的人,她为什么又没有出现呢?余三思越想越糊涂,越糊涂就越想弄明白,可此时他还处在危险中,岚姐和小四随时都有可能找到他,如果他们发现了绳子,往上一提,就可让他现行了;如果他们一刀割断了绳子,那他也会粉身碎骨……想到这里,余三思不敢想了,紧紧贴着岩壁,只盼望他们早点离去。

这时,上面的山路上突然开来一辆车,从车里下来几个人.有个人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那小子是不是自己跳到下面去了?”

“没错,万爷,您的计划真是周详啊,那小子想也没想,捆着绳子就下去了,哈哈,现在正吊在下面灌冷风呢——”

余三思听见小四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花招……正想着,突然发现捆在腰间的绳子被人扯动了,唬得他汗毛都炸了!

现在余三思明白了,自己已经中计!原来,岚姐和小四无耻地说什么周佳妮会来杀自己,统统都是屁话!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崩溃,让自己慌不择骼,绑上他们预先安排好的绳子从悬崖上跳下去!可他们这么做,究竟要干什么?

那个叫万爷的人很兴奋,说:“好好,你俩干得不错!回头赏你们。去,把周佳妮给老子带上来,下面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听到周佳妮就在这个万爷的手上,余三思更是瞪大了眼睛!不一会儿,他听见万爷说:“周佳妮,现在你男朋友就吊在悬崖下面,他的生死,可就指望你一句话了——想要他活,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U盘藏在哪里?要不然,那根绳子很容易断的——唉,你是不知道,在这座山崖下,可是死了不少登山爱好者,你不希望你男朋友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余三思还在猜测究竟是什么U盘让这个万爷如此紧张,周佳妮已经说话了:“杜均万!不要说我没有拿到U盘,就算拿到了,我也绝不会交给你!你要记住,恶行必有恶报!总有一天,你的那些丑事都会曝光的!”

“哎哟,你的嘴还那么硬?可是就算你不想活,难道你也不担心你男朋友的生命安危?”万爷的声音突然离悬崖下的余三思更近了,只听万爷说道:“也许你还不相信你的男朋友余三思就在悬崖下面吧?没事,我来让你俩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余三思就感觉绳子被人往上拎,他拼命抗拒也没用,心想自己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可他刚刚在悬崖边冒了个头,往上提的绳子却一下子被人放了手,他又重重地掉到崖下,并且晃荡起来,吓得他“啊”地大叫起来,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了。

余三思刚才露头时,已经看见周佳妮了,虽然只是一瞥,也让他心酸不已,悲愤不已——因为他看见周佳妮遭受了毒打,满脸都是血迹,有一条腿可能被打坏了,站都站不住,被两个大汉架着站在悬崖边。余三思大叫一声:“周佳妮——”然后就掉下悬崖去了。

周佳妮也看见余三思了——准确地说是听见余三思了——她的眼睛肿得老高,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她也大叫一声:“余三思——”然后,她愤怒地盯着杜均万,大叫:“畜生!你究竟还要害多少条人命才肯罢休?”

杜均万狞笑道:“这就要看你是否有诚意和我合作!交出U盘,我包你们两人都没事!要不然,大家一起完蛋!”

刚才听周佳妮叫“杜均万”,余三思就知道了这个所谓的万爷,原来就是灵寿山管委会的主任杜均万!余三思和杜均万打过不少交道,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个家伙居然是黑白两道通吃的狠心角色!不过,杜均万究竟为何逼迫周佳妮?杜均万口口声声要周佳妮交出来的U盘里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余三思一概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他吊在悬崖下面,一边晃荡一边大声对上面喊:“我知道是你,杜主任,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有事好商量嘛,干嘛要死要活的?大家都是熟人,你先把我拉上来,我一定答应你的要求。”

杜均万哈哈一笑,说:“还是余记者明白事理。不过,不是我不拉你上来,而是你女朋友太固执。这样好不好?你就在下面劝劝你女朋友,只要她回心转意,我立刻叫人拉你上来,怎么样?”

余三思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懂得缓兵之计,于是他故作白痴,在崖下对周佳妮说:“不就是一个U盘吗?周佳妮呀,你就给杜主任吧!为一个U盘你值得惹杜主任生气吗?回去后,十个U盘我都给你买。”

静默了半天,周佳妮缓缓说:“对不起余三思,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认识你……”

“究竟为什么啊?你急死我了,快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有了这个交谈机会,余三思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他看周佳妮好像一言难尽的样子,又追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真的杀了赵旭海吗?为什么要杀他?”

“没有!我没有杀人!我被他们陷害了!”

听到周佳妮矢口否认杀人,余三思心里顿时踏实多了。他犹豫了一下,知道那个问题如果再不问,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发问,于是他又问:“你……你真是赵旭海的小三吗?”问完这个问题,余三思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

周佳妮沉默了一下,轻轻说道:“余三思,有些话,我现在还没法给你解释清楚,但今后你会明白的。如果你相信我,你记住,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对你说,我爱你——”

一席话说得余三思心里暖烘烘的,现在听到周佳妮亲口解释,他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想,周佳妮之所以要对自己隐瞒这么多事情,一定有她的难言之隐!不过,现在不是听周佳妮对自己详细解释的时候,现在自己和周佳妮都处于危险中,如何能想方设法营救周佳妮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就在余三思动脑筋想怎么摆脱困境时,悬崖上面又有了一阵骚动。原来,周佳妮趁看守她的大汉不注意,咬住大汉的手,挣脱出来,想跳下悬崖去!幸亏有人抱住她的腰,将她拖了回来。杜均万不禁勃然大怒,嚎叫道:“想死是不是?没那么容易!好,既然你不肯合作,那我就成全你!不过,我不会要你死,而是要他——”杜均万一指悬崖下面,咬牙切齿说,“我要你亲眼看见你男朋友在你面前摔下悬崖!我要你永远记住他掉下去时的惨叫声!来人!割绳子!”

石头的断面

余三思紧张到了极点,拽住绳子的手掌心里全是汗水。当他听见杜均万发令要割断绳子时,他的心几乎快沉到崖底了。现在他就像一只可怜的臭虫,被人玩弄在掌心,随时都会要他的命!

杜均万指使手下说:“绳子不要一刀割断,先挑开一个小口子,然后让那小子在悬崖下面晃荡起来,让重力使绳子自己断裂。”杜均万又转头对周佳妮说,“怎么样?你现在还有时间反悔,告诉我U盘的下落,你男朋友就不会死。要不然,等到绳子断了,你就没机会了。”

周佳妮破口大骂,但马上就被捂住了嘴,遭到一顿殴打。余三思在下面心急火燎,但除了能听见周佳妮断断续续的骂声外,什么忙也帮不上。有人过来开始割绳子,余三思明显感觉身体往下沉了一下。那个人又将吊着的余三思像钟摆那样甩起来,晃得余三思在岩壁上擦来擦去,手脚和脑袋都被岩石磕碰出不少血印子。

余三思被晃得有点头晕,但求生的****并没有丧失,他想,虽然这样晃荡下去,要不了多久,绳子必断无疑!但如果在绳子断开的瞬间,找到另一个支撑点,自己还是有救的!所以,他利用每次晃荡,尽量用手去抓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哪怕是勾住一块可以承重的岩石也是暂时的胜利。但他的努力都告以失败,而绳子也开始“啪啪”断裂,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余三思又一次被晃荡到了左边,这次,他尽可能地向左下方伸出手掌——他已经看到那里有一团黑影——因为是在月光下,其实他并不能确定,那里是一个小小的洞口还是一块突出的山石,但不管是山洞还是山石,那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他抓住了,至少可以苟延残喘一下。当然,前提必须是,他刚好晃荡到左边时绳子断了,要是绳子断在他晃荡到右边时,那就是老天爷不帮他。

“啪嗒”,绳子终于完全断裂了!余三思发出一声惨叫,往悬崖下坠去!

悬崖上的杜均万听见余三思的惨叫声后哈哈大笑,然后恶狠狠地对周佳妮说:“你看见了吗?你男朋友掉下悬崖了!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他留在这世上最后一声惨叫了吗?是你,害死了你的男朋友!你就一点不心痛?一点不内疚?我告诉你,你还会害死更多的人!现在你还觉得,你真是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吗?”

周佳妮除了痛哭,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杜均万站在悬崖边往下面看了看,下面黑黢黢一片,除了余三思的惨叫声余音未了,其实也看不见什么,倒是不时有寒气往上翻涌。杜均万摆了摆手,叫手下赶快清理现场,然后将周佳妮押上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一直等到听不见上面有动静了,余三思才敢大口地喘气,并吐出被磕掉后还一直含在嘴里的牙齿。刚才,老天爷保佑,当他晃荡到左边时,终于听到绳子发出断裂声!余三思一咬牙,一拧腰,果断地在绳子完全断裂脱离悬崖的瞬间,借着绳子晃荡的惯性往左下角扑去!同时,为了迷惑杜均万,他还发出了极度惊恐的呼喊,然后紧紧抱住了左下角一块突出来的石头。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前胸和手臂受伤严重,牙齿也磕崩了两颗,疼痛让他差点又叫出声来,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再叫了,狡猾的杜均万如果听到动静,只要拿着手电照一照,肯定会发现自己!只有骗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掉下了悬崖,他们离开后,自己才有脱离险境的可能。

午夜的山崖十分寂静,吊在那块大石头上的余三思甚至都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杜均万带人离开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惊魂未定的余三思居然有点恍惚起来,他甚至都有点怀疑,刚才的惊心一瞬,是不是只是梦境?但疼痛感马上让他又重回现实,让他明白,生与死的大考还在后面!

余三思观察了一下地形,自己抱住的这块石头距悬崖顶至少有十米,如果没有登山工具就算是优秀的登山队员,在夜间也不可能徒手爬上去,况且,自己的伤势也不容许这么做。那么在原地等待救援呢?余三思知道自己的体力也不可能支撑这么久,如果没人来救援,自己还会跌下悬崖!

怎么办?在这渺无人烟的山野,呼救不是办法,搞不好会招来杜均万的人。现在自己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吊在半山腰的一块石头上,难道只能等死?余三思突然想到,手机还装在上衣兜里,如果没摔坏的话,说不定可以报警!可自己两只手抱着那块石头都非常吃力,哪里还有力气腾出一只手来掏衣兜?万般无奈之下,余三思只得想了一个笨招——用嘴从衣兜里将手机叼出来!余三思试了试,通过挪动身体,嘴巴可以碰到上衣口袋,但上衣口袋有拉链,他只得用牙齿咬住拉链一点一点地拉开——终于,余三思叼到了手机!他又轻轻将手机往前面挪,放到眼前的石头上。放稳后,他试着用下巴按了一下手机,手机是亮的——看来老天保佑!手机没有摔坏——可是就在这时,余三思猛然听见“咔吧”一响,吓了他一大跳!他不知道哪里在响,但显然不是好兆头!他只得赶快重新将手机咬在嘴里。

“咔吧——”

这次声音更响了,伴随着响声,余三思感觉抱着的那块石头动了一下!不好!石头松动了!余三思汗毛一炸,牙齿咬着按键,手机屏幕又亮了。他透过亮光,仔细查看石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余三思发现自己抱着的那块凸出来的石头,居然裂开了一条口子!余三思实在想不通,自己的体重怎么可能使这么大的一块石头裂开呢?除非这块石头不是石头?可它不是石头又是什么?余三思有些莫名其妙,但那块石头却还在继续炸裂,余三思不得不格外紧张!

石头开始全方位松动,有一些碎石和尘土从山崖上开始往下面落了。余三思不敢大意,用手机亮光照着发生巨变的石头,时刻留意最新动向。石头开始倾斜了,最上方已经露出了一条空隙!余三思紧张地想,原来这块石头不是自然生长在这里的呀,看来里面是空心的,应该还有一个洞!正想着,石头“啪嗒”一声巨响,有一半掉下去了!吓得余三思一个激灵,赶紧抱紧另外半边石头!

余三思再仔细打量石头,终于从石头的断面发现了秘密!原来,这还真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截树桩,只是由于年代久远而风化,成了外表酷似石头的朽木!幸亏这截朽木还很坚硬,成了余三思的救命木!不过,这截树桩横着长在山崖的这个位置也太不可思议了,倒像是被人为插在这里,堵住洞口似的!余三思也来不及想究竟是怎么回事,赶紧将手掌插进树桩和山崖之间的缝隙,在树桩完全脱离山崖的瞬间,牢牢抓住了一块岩石,劫后余生地吊在山崖上!

咬在余三思嘴里的手机还在发出亮光,余三思惊喜地看到,树桩滚落下去后,原来的地方果然露出了一个洞口!洞口虽然不大,但足够一个人藏身!余三思毫不犹豫地翻进洞口,直到躺在洞口坚硬冰冷的地上,他才像散了架一样浑身松懈下来。躺了一会儿,余三思摸起手机看了看,手机电量还很足,不过遗撼的是这里没有信号,看来打电话求援是不可能了。余三思借着手机亮光照了照,发现这里空间很狭小,只能供一个人栖身而已,前面也看不到有出口。余三思不死心,他摸着洞壁,就着手机亮光一点一点地往里面查看,发现这里的岩壁经过了人工开凿,这更坚定了他找到另一个出口的信心。可走了没多远,他就发现这是一个死洞,并没有别的出口!他沮丧地回到了刚才的洞口。

不过,他坐在洞口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个洞有异常,最特别的是,他刚才在洞口两边的岩壁上各发现了一组奇怪的标记,左边的岩壁上刻的是三条首尾相连的鱼,而右边的岩壁上刻的则是两只头对着头的小猫。余三思想了半天,也搞不懂这两组标记是什么意思,只是从痕迹上判断,这两组标记刻上去的时间应该非常久远了。

“我不是和你玩,我就是要告诉你真相!真相就在湖底!”

“真相在湖底?”余三思被张警官莫名其妙的话弄糊涂了,他大叫道,“你把话说清楚!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U盘到底在哪里?”

“U盘就在这里。”张警官说着掏出一个U盘在余三思眼前晃了晃,“这个U盘就是周佳妮当初得到的那个。不过,这个U盘对她,对你,甚至对杜均万来说,都不重要!它只对我重要!”

“只对你重要?难道里面都是你的罪证?”

张警官笑了笑说:“那个加了密码的文件,并非杜均万的行贿罪证,而是……而是马伊芳留给我的遗言!”张警官见余三思已经傻掉了,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好,我现在就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是马伊芳的初恋情人!”

余三思又吓了一跳,心想,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初恋情人?张警官说:“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个秘密,是想让你放心,我和杜均万不是同一路人。”

余三思警惕地看着张警官,听他说道:“我一直没有结婚,就是为了马伊芳。马伊芳和我青梅竹马,但她却爱上赵旭海,并和他去了国外。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吗?我连死的心都有。是,我是很疯狂,我为钱疯狂!当初马伊芳离开我,不就是因为我没钱吗?我要赚很多很多钱,我要让她看看,她当初的选择是个错误!所以,为了钱,我投靠了杜均万。”

余三思在心里冷笑:刚才还说不是和杜均万一路人,现在终于露陷了吧?

“我没想到,山不转水转,赵旭海回国后也投靠了杜均万,我觉得我抢回马伊芳的机会终于来了!”张警官撇了撇嘴说,“你别以为我很卑鄙,我卑鄙是因为赵旭海是个混蛋,如果他不混蛋,我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心机。”

余三思问:“你的意思是说,杜均万算计赵旭海的那些事,都是你的计划?”

“我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杜均万本来就没安好心。但我没想到,全盘计划因为周佳妮的出现而打乱了,最后居然还让马伊芳丢了命。我得到消息赶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沉人湖底,而我却不能去救她,我的心像被刀割那样难受。”

余三思看着像犯了心绞痛病的张警官,问道:“我还是没搞明白,你刚才说U盘里没有杜均万的罪证,你是早就知道,还是现在才知道?”

监控录像很清晰,那两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来喝咖啡的,吵架也吵得很假,最离谱的是,他们打架专往女厕所的方向跑。余三思边看边瞪眼睛,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居然是穿便装的张警官!

余三思的脑门一下子冒汗了,联想到周佳妮报警后被抓,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张警官就是杜均万的人!如此说来,杜均万已经拿到U盘了?想到这里,余三思痛心疾首,深感自己对不起周佳妮!

余三思颓然在咖啡店的椅子上坐下来,心乱如麻。他想,自己自始至终都在杜均万的陷阱里打转,还浑然不知!不用说,事情一定是这样的:当杜均万发现周佳妮拿到了马伊芳的U盘并报警,就利用张警官抓了周佳妮。他们在周佳妮身上搜不到U盘,就误以为周佳妮会将U盘藏在我这里,所以,先故意让我知道周佳妮杀人后畏罪潜逃,然后监视我,看我是否会带着U盘也潜逃?见我没有潜逃迹象,干脆安排我去见周佳妮,并且恶毒地诱骗我吊在悬崖下,以此威胁周佳妮,哪知道被我逃脱……

余三思越想越气,可再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想,张警官如何知道U盘藏在咖啡店?他一个小时前刚来咖啡店,说明他那个时候才刚刚知道——而那时,周佳妮正在居善轩楼顶给我说这个事,这说明——余三思想到这里,心里一惊,掏出手机看了看——手机看不出什么名堂。但余三思想,如果一个专业警察想要做什么手脚,还不是手到擒来?余三思明白了,周佳妮和自己的谈话,肯定都被他通过手机偷听到了!可他也一定偷听到了周佳妮说的逃跑方案,干嘛不及时通知杜均万抓住自己呢?如果他们拿到了U盘,会不会对周佳妮下杀手?

想到这里,余三思的脸吓得煞白,再看手里捏着的手机,就像手上捏着一块通红的烙铁。忽然,手机响了,余三思接听,里面居然传出张警官的声音!他说U盘就在他手上,希望见余三思一面。余三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张警官说:“我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见了面,你自然会知道。”

余三思想了想,见面也无妨,如果周佳妮真有什么意外,自己活着也没劲!不如趁此机会拼死夺回U盘!

见面地点在后湖花园餐厅外的滨湖小路,离马伊芳翻车溺水身亡的地方不远。余三思正奇怪张警官为何选择这个地点见面,突然看见张警官穿着一身潜水服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套潜水服。

“穿上潜水服,跟我一道潜水去。”张警官说着将潜水服递过来。

“我不是来玩潜水的!我要了解真相!”余三思火了,他感觉自己又被人耍了!

非常久远的事情就不去想它了,现在余三思该考虑的是如何脱险。余三思将身上的东西清理了一下,除了手机,他还有几张钞票,一包餐巾纸,一串钥匙,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这些东西除了香烟可以给自己提神外,其他的大概都不会派上什么用场了。余三思想,现在自己被困在这里,除非能和外界联系上,要不然,自己恐怕是出不去了。现在手机打不通,大半夜的也没人经过这里,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只要有游客经过此地,自己大声呼喊,说不定还有获救的可能。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他就疲惫地靠着洞壁睡着了。没睡多大一会儿,他又被寒气冷醒。他赶紧提醒自己,可不能再睡着了,如果着凉发起烧来,自己的小命很可能就要丢在这里了!

为了解乏,余三思点燃一支香烟抽起来,边抽边回想这一天一夜发生的种种怪事,试图理出一点头绪来。首先,他知道了周佳妮并没有杀人,还知道周佳妮现在落在杜均万手上。其次,他明白自己是中了杜均万的圈套才一步步来到灵寿山,杜均万的目的是想利用自己逼迫周佳妮交出U盘。可现在还是有几个疑点想不通,第一,杜均万到底在干什么?他是灵寿山管委会主任,大小是个官员,为什么利用黑道人物来办事?第二,周佳妮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为何要用假身份接近赵旭海?第三,赵旭海被杀是否与杜均万有关?如果有关,杜均万和赵旭海之间是什么关系?第四,周佳妮被人陷害,难道仅仅与那个U盘有关?那个U盘究竟有什么秘密?第五,周佳妮为什么要给自己QQ留言?她到底要表达什么?第六,暗示自己到皇后胡同,究竟是周佳妮的计策还是杜均万的阴谋?如果是杜均万的圈套,他是如何知道皇后胡同的秘密的?

余三思翻来覆去将这些问题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倒是将一包香烟都抽完了。此刻睡意也没有了,天也快亮了。他望着洞外天际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心想,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可这新的一天,对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灵寿寺的秘道

余三思眯着眼,对着初升的太阳看了半天,感觉在这荒山野地的洞中看日出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想,被杜均万挟持的周佳妮,这会儿是否也能像自己一样看见日出呢?再一想,自己虽说暂时还是自由身,好像还有机会看日出,其实境遇也和周佳妮差不多,今天看了日出,还不知明天是什么样子呢……正想着,他突然觉得洞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原来,随着旭日的阳光一点一点地照进洞来,余三思觉得洞壁发生了明显变化。最有趣的是,洞壁上画的那两只小猫,似乎活灵活现起来,特别是猫眼,本来和洞壁一样颜色,现在被阳光一照,突然改变了颜色,圆圆的眼珠好像瞬间充血,变得通红,而且还不时闪烁出诡异的蓝光。

这一定是宝石!余三思突然明白了,这是古人的藏宝洞!他惊喜无比,赶紧扑过去,想用手指抠下猫眼。但猫眼镶嵌得非常好,余三思没有工具根本不可能抠下来,反而弄得他一身大汗。余三思苦笑了半天,心想自己这是在于嘛?现在命都不见得保得住,还贪什么财?想到这里,他用拳头狠狠捶了一下猫眼。但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余三思听到洞里面有“轰隆”的响声,伸头往里面一看,见里面原本封闭的岩壁,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原来猫日艮是个机关!余三思心里笑了,看来当初自己的判断不错,古人挖这么一个洞,绝对不会只有一个出口!余三思走到近前,用力将一块可以活动的岩石往旁边推了推,里面现出一个更大的洞口。余三思将手机按亮,摸索着往里面走去。

余三思边走边想,灵寿山远近闻名,自古就有不少高人奇士在此隐居,有这样的隐蔽山洞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山洞是干什么用的?这里离下一个出口还有多远?如果山洞太深,也不知道自己手机的电量够不够用?正想着,突然,他发现洞壁上居然有一只没有用过的火把,赶紧取下来,用打火机点燃,然后举着火把继续往里面走。

里面越来越宽敞,甚至可以并排走三个人!而且走一段距离,余三思又可以在洞壁发现新的火把。余三思现在相信,他找到另一个出口的希望越来越大了,所以他边走边大声吆喝,一来给自己壮胆,二来听山洞里回音大不大,求证山洞的尽头在哪里。一路上,火把燃烧得很好,证明山洞里面氧气充足,空气是对流的,这让余三思很放心。

余三思举着火把,边走边查看,一会儿就听到了流水声,这让他精神一振!他知道灵寿山泉水丰富,泉水能流进山洞,更能证明这个山洞不是一个死洞。又走了一会儿,前面突然开阔起来,水流声也更大了。他加快脚步,转过一道弯,发现面前是一个三十多平米大小的洞室,而且洞室里居然光线充足!余三思高兴得不得了,走过去一看,见这个洞室的顶部居然有一个篮球大小的洞口,阳光从这里倾泻而下。余三思不禁愣住了,不知道这个洞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洞口?更不知这个高高在上的洞口处于灵寿山的何处,如县洞口不是处在荒野地带,岂不是早就给人发现了?

余三思快步走到那个洞口下,抬头往上简单目测了一下,洞口距离地面至少有三十多米,而这个洞顶就像一个倒立的漏斗,爬上去就不要想了,除非是古代那些会轻功的大侠,能三思上三思下。想到这里,余三思笑了,笑自己还真是有想象力。

“喂——”余三思朝上面喊了一嗓子,但喊声不仅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惊起了洞内的一群不知名的三思鸟“扑啦啦”地围着漏斗形的洞口三思来三思去,顿时,灰尘、羽毛以及鸟粪落了余三思一脸。余三思诧异地想,洞内还有三思鸟?这些鸟难道都是从这个洞口三思进来的?既然鸟都可以三思进洞里来,那么还有没有其他野兽在洞内出没呢?余三思不敢再叫了,他将火把拿好,如果真遇到其他野兽袭击,火把是最好的********。

洞里又安静下来了,除了流水声,再没有别的动静。余三思举着火把,开始到处查找流水,因为顺着流水,应该可以找到更多线索。从现有情况来分析,这个山洞应该不会是古人藏宝的地方了,因为一是洞中有流水,湿气大,不利于贵重东西保存;二是这个山洞洞顶有如此开放的洞口,不利于隐蔽。从山洞的洞室如此大来分析,这个山洞倒像是古人秘密练功习武的地方,或者是召开秘密会议的地方。只是悬崖上的那个洞口最诡秘,不知道干嘛要封起来。

“咚——咚——”

余三思正在聚精会神地想事情,冷不防被突然传来的震耳欲聋的钟声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火把都差点掉到地上。等他回过神来,才渐渐听清,这悠长的钟声是庙里的晨钟。他想,钟声如此响亮,可能和漏斗形的洞室共鸣好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山洞应该离庙里面的大钟非常近!

余三思知道灵寿山只有一座灵寿寺,难道自己在洞内曲曲折折走了这么久,居然来到了灵寿寺?想到山洞和灵寿寺相连,余三思有点豁然开朗了——灵寿寺是千年古寺,经过了历朝历代的兵荒马乱,有个秘密暗道实在是不足为奇!如此说来,走到这里了,离出口也应该不远了。

余三思终于在洞室的东北角发现了流水声,但他在那儿转了半天,也没看见水的影子。余三思将耳朵贴在洞壁上听,断定里面有流水。余三思心想,这就奇怪了,难道还有洞中洞?余三思用手敲了敲洞壁,感觉里面是空的。余三思偏头看了看,突然发现旁边有个小石头的形状就像一个把手,于是他握住小石头,先是一拉,没拉动,然后一推,只听“嘎嘣”一响,东北角的石壁有一块向旁边移开了,露出一个洞口。

余三思喜不自禁,拿起火把往洞里一照,看见里面确实别有洞天,不过,奇特的是,里面的洞口被一股瀑布封着,瀑布的水不知从何而来,反正从上面挂下来,水声响亮。余三思不知道瀑布后面究竟是什么,于是将手臂伸进去试探,果然感觉瀑布后面是空的,这里面就是一个水帘洞!可是要穿过水帘洞,火把很可能会熄灭,没有火把照明,前面的路又如何走?余三思有点犯难。

余三思一咬牙,还是钻进了水帘洞。还好,洞里面并非如他想像中的黑暗。余三思一路摸索前行,终于顺着亮光停到一扇木门前。这扇木门有三尺见方,被涂成朱红色。他将耳朵贴在木门上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动静。他轻轻推了推木门,没有推动。他心中疑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但从门缝透过来的光线很强烈,外面一定是出口无疑!想到这里,余三思用拳头捶了捶木门,捶得木门“哐哐”直响,也没有撼动木门,余三思急了,侧过身子,用足了力气,用脚踢向木门。只听“咔嚓”一声,木门碎了。余三思往外探头一看,不禁愣住了。

外面是一口水井。木门原来位于井底离水面一米多高的地方,现在被余三思一脚踹烂后,浮在水面上。余三思没想到这个山洞居然连通着灵寿寺的水井,不禁大为称奇!余三思知道这座水井也是一处古迹,灵寿寺僧众一直到现在都还使用这里的水源,只是想不到,井底还有如此机关!

余三思找到出口,顿时忘却疲惫,手脚并用,顺着一直垂吊到井底的井绳爬出了水井。水井外就是伙房,里面炊烟袅袅,幸好没人注意外面,所以余三思快步窜到伙房后面,那里是灵寿寺的钟楼,绕过钟楼,他看见澄净堂里坐满了做早课的和尚。余三思怕被发现,赶紧往左拐,左边是居善轩,是居士和留宿的香客待的地方,他们一般早起要去伙房帮忙,现在应该比较清静。

余三思想混进居善轩,先找一件衣服换了,然后再想办法离开。可他刚溜进居善轩,就发现里面情况不对。平时这里总有十来号人居住,可今天这里为何人影全无?余三思心知不妙,转身想走,却又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呻吟声……这声音在佛门禁地是如此不和谐,吸引得余三思来到西边屋门前,扒着门缝往里瞧。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让他肝肠寸断,差点晕厥过去!

周佳妮的身世

余三思看见周佳妮浑身脱得精光,被绑在屋内的一根柱子上!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在她身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蚂蚁!这些蚂蚁都是被她身上涂抹的蜂蜜引来的,它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堆砌在周佳妮的身上,咬得她不仅疼,而且痒!而她的嘴巴被毛巾堵着,叫也叫不出声来!

这种酷刑让余三思义愤填膺!他撞开房门闯进去,一边赶紧用手一把一把地将周佳妮身上的蚂蚁往下划拉,一边安慰周佳妮:“周佳妮你别怕,我来救你!”可蚂蚁实在太多,不仅掉到地上的蚂蚁死灰复燃又往周佳妮身上爬,而且墙角还有无数蚂蚁不断冒出来!一时忙得余三思上蹿下跳,手脚无措,大汗淋漓。

周佳妮听见声音,猛地睁眼看见余三思出现,眼角不禁涌出泪水!余三思死而复生,让她大喜过望!可她不能老睁眼,一睁眼,蚂蚁就往眼睛里爬。余三思掏出周佳妮嘴里的毛巾在她脸上胡乱拍打,一边拍打一边也淌出了泪水。

周佳妮说:“火!快!用火烧它们!”

余三思一想也对,蚂蚁怕火,火苗一起,它们一定溃不成军!余三思掏出打火机点燃毛巾,然后往周佳妮身上拍打。蚂蚁着了火,一团一团往下滚。可火苗灼在周佳妮细嫩的皮肤上,也惨不忍睹,余三思实在下不了手,赶紧将毛巾在地上踩熄了。

蚂蚁得到了喘息,而且烤焦的蜂蜜味更诱人,它们又成群结队地反攻过来!周佳妮大叫:“快!快用火烧它们呀!”

余三思说:“不行!我不能看见你变成一个火人。你忍耐一下,我去找水!蚂蚁也怕水,而且只有将你身上的蜂蜜完全冲洗干净,蚂蚁才不会再爬了。”余三思说着已经冲出屋子,往走廊的左侧奔去。

余三思来回奔跑了五六趟,终于将周佳妮冲洗干净了,望着地上黑压压一片的死蚂蚁,余三思还有些心有余悸。周佳妮身上没有了蚂蚁,赤条条地裸露在余三思眼前.脸上不禁绯红。余三思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周佳妮身上,然后帮她解绳子,边解边问:“那些抓你的人在哪里?你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他们现在都去灵寿寺的佛光堂了,我骗他们说,U盘在佛光堂,但不告诉他们具体位置,他们现在都去那里搜查了……先不说这么多了,赶快逃离这里要紧。”周佳妮穿好余三思的衣服,一拉余三思的胳膊,两人往楼上跑去。

居善轩一共有三层楼,一、二楼经常有人住,三楼基本不住人,他们跑进一个空房间,周佳妮来到窗前往下面望了望,问余三思:“你刚才是从哪里进来的?”余三思告诉她,自己是从侧门进来的,经过了钟楼。周佳妮说:“那他们已经知道有人进来了,刚才他们出去时,在各个进出口都暗设了机关,有人进来一定会被他们发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赶回来。现在时间不多了,我要把该告诉你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于是,余三思终于知道了周佳妮的身世。原来,周佳妮的真名叫钟元元,三年前还是西南交大的学生。因为父母意外死亡,钟元元辍学回到家乡,然后又辗转来到省城,进入了赵旭海的国信地产公司。

“这一切都从那场车祸开始,车祸地点位于定海市附近的关林市,对,那里才是我的老家。那天傍晚,父亲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散步,突然,一辆大卡车失控冲过来,父亲为了救母亲,拼命将轮椅推开,自己却遇难了……几个月后,母亲也因伤心过度而去世。我匆匆从学校赶回来,但是这个案子的侦破阻力重重,最终成为悬案。可是几乎所有街坊邻居心里都明白,这个案子其实是开发商买凶杀人。因为当时我们家的房子正在拆迁,我父母是最有影响力的钉子户之一,开发商肯定狗急跳墙,才杀鸡给猴看。”

余三思恍然大悟,同时也为周佳妮捏了一把汗,他说:“这么说来,当时那家开发商就是国信地产?而你潜入国信地产,就是为了要给父母报仇?”

周佳妮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点了点头。“虽然我相信那场车祸就是开发商买凶杀人,但我学了几年法律,我知道要有证据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但我还是错了,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余三思听到这里急眼了,说:“你是不是最后因为实在找不出证据,才忍不住将赵旭海杀了?你怎么能——”

“我没有!我跟你说过,我没有杀人!”周佳妮不满地瞪了余三思一眼,继续说道,“我何尝不想杀赵旭海替父母报仇!但我如果仅仅要杀他,干嘛要潜伏这么长时间?杀人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要彻底搞垮吸人血的房地产公司!所以,我必须要找出他们违法犯罪的证据!三年来,我一直都在搜集资料,但也一直收获不大。可自从我认识你以后,一切都变了,我每天晚上都失眠!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了!我在想,我何时才能结束这一切而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呢?终于有一天,我意外得到了一个机会,我想,该结束了。”

周佳妮对余三思咧嘴笑了笑,继续说,“我通过一封电子邮件,无意中知道了赵旭海有一个地下情人,并且这个小情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我想,只要把这个秘密告诉赵旭海的老婆马伊芳,国信地产就差不多完了——我知道国信地产一半的股份是马伊芳的,如果马伊芳要离婚、撤资,国信地产只得关门。虽然这种复仇办法并非我的初衷,但我也只能这样结束了。所以,我联系了马伊芳,没想到,事情却朝另外的方向发展了……”

周佳妮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约马伊芳见面,马伊芳非常震惊和气愤,她说她正在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两个小时后和我在后湖花园的餐厅见面。我提前到了餐厅,但过了约定时间,马伊芳并没有露面,我以为马伊芳爽约,正想离开,突然看见马伊芳的车沿着滨湖路三思快开来,而在后面,却有一辆吉普紧紧追赶,接着,我目睹了惨剧,马伊芳的车被那辆吉普撞入湖中,一点一点往水里沉去……”

余三思惊讶地张大了嘴,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复杂。

周佳妮说:“我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出马伊芳!如果马伊芳死了,后面的计划都泡汤了!当时湖边还有不少行人,大家看到这一幕都议论纷纷,有人掏出手机报了警。那辆吉普没有停留,撞车后一溜烟跑了。我赶紧跳进湖中,试图将马伊芳从车里救出来。我潜下去时,看见马伊芳还活着,但她被卡在车里出不来。车子前挡风玻璃已经碎了,我拉了半天也没将马伊芳拉出来,而且我也筋疲力尽,准备放弃了。这时,马伊芳突然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吓了我一跳,我以为她要拖着我死,就拼命打她的头。后来我浮上来时,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个橡皮箍,橡皮箍上还绑着一个小巧的塑料片。我这才明白,马伊芳在最后关头是要交给我一样东西,所以我一上岸就将它藏在袖子里,远远躲开了。”

“塑料片?究竟是什么东西?”余三思问道。

“U盘。回家后我将塑料片拆开,发现里面是一个U盘。我担心U盘进水会毁掉里面的资料,赶紧用电吹风将U盘吹干,然后插进电脑,看到了里面的资料。”周佳妮眼睛里闪烁着火焰,越说越激动,“我在U盘里看见了马伊芳的日记,上面详细记录了她的心路历程,也暴露了一些国信地产公司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来,赵旭海从国外回来创业,第一桶金是由马伊芳给他创造的。当时他们成立的生物技术公司的专利权就是马伊芳无偿提供的,而且原始资金也是由马伊芳家里提供支持的。后来公司越做越大,赵旭海却以种种理由,不再要马伊芳参与公司的经营。最令马伊芳感到齿寒的,是赵旭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了侵吞马伊芳手上的股份,和杜均万混到一起,玩起资产重组游戏,不仅将公司主业转向,还使马伊芳原有股份大幅贬值。后来,马伊芳秘密查证后,发现公司已经不再是他们原来的公司,而是成为实际上被杜均万掌控的一家空壳公司!而赵旭海也因为被杜均万拉下水豪赌,欠下巨额赌债,最后变成杜均万的一个前台傀儡!更触目惊心的是,杜均万通过控制这家公司,干了很多涉黑勾当,还和某些官员联合起来营私舞弊,大肆侵吞国有资产,并通过公司洗黑钱,将大量资金转移到海外。马伊芳知道这些情况后,开始还规劝赵旭海早点脱离杜均万,但赵旭海阳奉阴违,嘴上甜言蜜语糊弄马伊芳,暗地里却变本加厉地转移资产。马伊芳念在夫妻情分上,一再给他机会,直到我给她打电话,她才万念俱灰,准备摊牌!哪知被杜均万先知先觉,安排人抢先下手了。”

余三思听到这里,后脊背直冒冷气。他问:“可是单凭马伊芳的日记,能够成为杜均万的罪证吗?”

“当然不够。U盘里还有一段最重要的内容,标题是国信地产贿赂各级官员的证据,我想,这个东西才是叫杜均万真正害怕的东西,也是让马伊芳遭毒手的根源。不过很遗憾,马伊芳给这个文件加了密,那些证据我看不到。所以,我考虑再三,打电话报了警。’

“啊?你报了警?可是你报了警,就能证明你和赵旭海被杀无关,警察怎么还说你杀了人?你又怎么会落到杜均万手里?”

“这就是他们的阴险所在!当时我报警后,虽然感觉接电话的那个警官有点异常,但我也没有在意,还是按他说的,没去公安局交U盘,而是在咖啡店等他——”

“他怎么能不让你去公安局呢?”

自我救赎

“别说帮忙这样见外的话,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胖脸服务员很讲义气地挺了挺胸。

余三思笑了,他说:“其实真是一件小事,只是我不方便,是这样,你也知道,我们记者报道一些负面东西,总少不了要使用线人,我的线人前几天终于搞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说好在咖啡店见面,但她突然有状况离开了,所以我在电话里要她将线报藏在厕所的水箱后面等我来取,可我来到这里才想起来,她是女的,藏东西一定藏在女厕所了,所以……”

胖脸服务员听到这里“扑哧”乐了,说:“你们的工作还真刺激,就像电视上演的侦破片一样。你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马上就去女厕所取东西。”说着,胖脸服务员亢奋地进了女厕所,可等她出来,却哭丧着脸对余三思说:“余记者,我没有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将女厕所里的每个水箱都找遍了,什么东西都没找着。那个线人没有骗你吧?她真说东西在水箱后面?”

余三思闻听也急了,心想不对呀?怎么会没有东西呢?他拉着胖脸服务员的手往女厕所那里走,到门口后,他问胖脸服务员:“里面有没有人?没人我就进去了,你帮我望一下风。”

余三思仔细将女厕所搜索了一遍,确实没在水箱后面发现U盘,不禁着急起来。他不相信周佳妮会骗自己,他亲眼看见周佳妮跳下楼去,周佳妮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编故事骗自己!但U盘确实又不在,难道被人发现拿走了?从逻辑上分析,应该不会是杜均万的人拿走了,那又是谁拿走了?

余三思在女厕所里面着急,胖脸服务员却在外面着急,她拦住两个女客人如厕,已经引起她们不满。她在外面也不敢大叫,只一个劲对客人解释,里面在维修,马上就好。好不容易,她盼到余三思出来,一把将余三思拉到一边,急躁不安地说:“我想起来了,女厕所的东西会不会是被那两个人拿走了哦!”余三思要她别急,慢慢讲清楚。胖脸服务员说:“就在一个小时前,有两个男人进店坐下不到五分钟就吵起来,最后还动了手,结果两人一直打到女厕所里去了,吓死人了!我们报了警,警察还没来,他们就跑了。现在仔细想想,这两个人最可疑!是不是他们拿走了你线人留下来的东西?”

余三思以拳击掌,心中懊恼无比,心想自己早来一个小时,就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了!可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怎么知道女厕所水箱背后有U盘?余三思问:“警察来了后,做了什么?”“警察当然做了笔录,然后他们看了看监控录像就走了。”余三思欣喜地问:“你们这里还有监控录像?我能不能看看?”

余三思大惊,说:“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从楼上跳下去?不行,绝对不行!”

“放心,从三楼跳下去不会要我的命,再说,杜均万没有拿到U盘,也不会让我死,肯定会急着送我去医院。别说了,就这样!”周佳妮一把推开余三思,纵身一跃,大叫一声,跳下楼去!

余三思一把没有抓住周佳妮,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下去了,急得眼睛快滴血!他多么想往下看看周佳妮究竟摔成什么样了,但又想到,周佳妮冒死这样做是为什么?自己绝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他噙着泪水,强迫自己在一处已经松动的隔热层盖板下面躲起来。

周佳妮三思身跳楼,果然让下面的人惊成一片,再也没有人往楼顶上爬了。余三思躲在盖板下,听见杜均万在下面大声叫嚷:“快!快点送医院!绝不能让她死了!”众人咋咋呼呼,大概抬着周佳妮去医院了。余三思听了半天没动静了,赶紧爬出来,先偷偷往下瞄了瞄,见楼下的空地上留有一滩血迹。余三思的眼泪刷刷直掉,但他不敢久留,赶紧翻下屋檐,溜进三楼的房间,朝楼下跑去。

余三思顺利逃出了灵寿寺,而且还在半道搭上了旅游班车,一个多小时后,他就回到了城里。周佳妮交代过,U盘就藏在一家叫“圣可心”咖啡店的卫生间里,所以他直扑“圣可心”咖啡店。咖啡店里上午没多少客人,服务员对每个客人都很上心,特别是那个胖脸女服务员对余三思很热情,给余三思上了咖啡后,又笑容可掬地说:“先生如果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然后她垂手站立在不远处的墙角,时不时往余三思这边膘几眼。

这就给余三思出了很大的难题。U盘藏在女厕所的水箱后面,众目睽睽之下,他如何才能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女厕所呢?余三思低头想了半天,叫过胖脸服务员,问这里有什么吃的?“我们这里中西简餐都有,最拿手的是各种汤煲饭,还有各式小点心也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胖脸服务员说着递过来一张点餐单,笑眯眯地望着余三思。余三思问:“有酒吗?我说的是白酒。”余三思的想法是,假装喝醉了要吐,这样误闯女厕所也有一个讲得过去的理由。但胖脸服务员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咖啡店,我们不提供酒水。”“那你可以到外面替我买一瓶酒来吗?我会额外付你服务费。”“不不不,这不是服务费的问题,我们有我们的规定,真是对不起。”

余三思有点语塞了,他只得对胖脸服务员笑笑说:“没事的,那就不喝酒了,上一份汤煲饭吧,”胖脸服务员马上笑逐颜开地说:“好的,你稍等一会儿。”不一会儿,饭菜都上齐了,还多了一碗透着酒香的米酒。胖脸服务员解释说:“这碗甜米酒是我们自家酿的,虽然没什么酒劲,但也可以解解馋。这些是我私人奉送的,不成敬意。”“你私人送的?你认识我?”余三思有点奇怪了。“余记者可能不记得我了,三年前,我们一帮姐妹在宏达服装厂打工,老板欠薪半年还要裁员,要不是余记者写了那篇替我们维权的报道,我们可能会颗粒无收。刚才你一进来我就认出你了,不过很抱歉,没有白酒喝,只能请你喝米酒了。”余三思想了想,是有这档子事,想不到这女孩隔了这么久还记着。余三思本来想说哪能叫你破费,但话到嘴边,突然灵机一动,对胖脸服务员说:“哎呀,原来是你呀,我刚才净在想自己的烦心事,一时没认出你来。不过,遇到你正好,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他说这件事事关重大,是由纪委牵头的专案组在办理,他还说怕我来公安局目标太大,走漏了消息。可等他们抓住我,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这说明警察里也有他们的人,这太可怕了!”余三思接着问,“那个U盘呢?U盘你没有带在身上?”

周佳妮点点头,说:“其实我带了,但我坐在咖啡店里,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那么踏实,所以,我利用上卫生间的机会,将U盘用口香糖粘在水箱后面了,幸亏我聪明了一回……”

余三思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那么,剩下来的事情就好解释了,也许杜均万认为赵旭海不仅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还对他有威胁,所以,他就杀人灭口!同时,还嫁祸于你,找人穿上你的衣服,戴上你的戒指,拿着你的包包出入案发现场,这样就可以一石二鸟……”余三思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事情也许并不是这么简单,特别是这件事还有警察参与其中,就更令他不安,他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了张警官的影子,于是问周佳妮:“他们抓你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警察?还有,你电话报警时,那个警察有没有留下姓名?”

周佳妮摇了摇头。

余三思又问:“你冒充快递员给我爸妈送手机了吗?”

周佳妮奠名其妙,说:“我已经被他们抓了,怎么可能给你爸妈送手机?”

“那你在QQ签名栏写‘永别了,三思……’是什么意思?”

“我哪有写?”

“你有没有对别人说起过皇后胡同?”

周佳妮一直在摇头,她也觉得不可思议。突然,她想到了一点,说:“会不会有人为了某种目的而故意盗了我的QQ号?我的QQ空间里隐藏了我的日记,他们如果看到,皇后胡同就不是秘密了。”

周佳妮见余三思眉头紧锁,一拉他的胳膊说:“好了,现在还是先不要想这些了,还是想想怎么逃走吧。”

我要跳楼

周佳妮从三楼的窗户看出去,已经看见杜均万气势汹汹地带人回来了。先前杜均万要周佳妮交代U盘的下落,周佳妮说在佛光堂,杜均万准备将周佳妮押到那里去搜,怎奈他们已经将周佳妮的衣服撕烂,如果周佳妮衣衫不整地跑去佛光堂,一是对佛祖不敬,二是也容易引起外人怀疑,所以他考虑再三,还是将周佳妮留在原地,而且料想周佳妮跑不了,所以放心大胆带着所有人去佛光堂。但他们将佛光堂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U盘,这才知道上了当。等杜均万冲进关押周佳妮的地方,见一地狼藉,大声叫道:“搜!给我赶快搜!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余三思望了望周围环境,对周佳妮说:“我们只能翻上楼顶了,你怕不怕?”周佳妮说:“怕也要翻上去,难道还要被他们抓住不成?”余三思点了点头,双手勾住屋檐,先翻上屋顶。可是上去后才知道,上面的楼顶是一个坡形顶,既无法藏身,也无法助跑跳到旁边的钟楼去——余三思原先想从楼顶跳到旁边的钟楼去,现在一看,完全蔫了。

周佳妮在下面急了,说:“余三思,你快拉我上去啊!”余三思回过神来,将周佳妮拉上来。周佳妮看了上面的情形,也呆了。两人坐在屋顶长吁短叹,都明白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

余三思握住周佳妮的手,说:“如果我现在死了,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还没能娶你……”周佳妮也是满脸泪水,一把捂住了余三思的嘴,说:“不许你说死……都怪我不好,是我把你拖进这件事中来的,如果老天爷还能让我重新选择,我宁愿选择当初不认识你,也不愿看到你现在陪我去死!”说到这里,周佳妮喉头一梗,说不下去了。

“不,我宁愿选择死,也不后悔认识了你!”余三思心头一酸,抱住了周佳妮,然后拍拍她的后背说:“现在咱们不是还没死吗?干嘛这么悲观?我们一定还有办法逃出去!”

“对!一定还有办法!”周佳妮擦了擦眼泪,然后郑重其事地说:“你相不相信我?如果你相信我,就要答应我,按我说的去做,你就能逃出去!”

余三思说:“我当然相信你!如果你有办法逃出去,我当然听你的!但是——”余三思有些隐隐担心,因为刚才听周佳妮的意思,好像只要他一个人逃出去。

“我有办法能让你逃出去,我们两个人,必须要牺牲一个……你不要和我争,这事你做不了,只能牺牲我!我只希望,你逃出去后尽快找到U盘,能不能报仇,我就全指望你了!”周佳妮盯着余三思的眼睛,生怕他不答应。

余三思瞪大了眼睛,他不能将周佳妮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说:“要走也是你走!要牺牲也是牺牲我!你快说,是什么办法?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让你逃出去!”

周佳妮开心地笑了,轻轻说:“你能这样说,我就很开心了。不过,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要不然,我们谁都出不去!”周佳妮说着一指楼下说:“杜均万以为你已经摔死了,所以他不会想到你还会出现在这里,而他们要抓的人,也只是我,所以,只要我从楼上跳下去,那帮人就不会再上来了。你先藏好,等他们抬着我去医院时,你再找机会溜走……记住,一定要找到U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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