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原是故人来
月亮是诡异的红。
大地上的生灵静默无声，似乎恐惧着什么。
一只巨大的蝙蝠飞过月亮，进入到华丽的大宅之中。它收拢翅膀，站在庭院里，居然变成了一个美丽绝艳的女人。她就是白天才在这里出现过的芳菲。
她露出邪气的微笑，猫一般敏捷地闪身进入一间淡雅的房间。
一个守夜的丫鬟恍惚地睁开眼睛，却被那女人眼睛里不似人类的银色光芒所诱惑，她闭上眼睛再度沉沉睡去。
月光下的房间，窗子是开着的，而床榻之上，风华绝代的慕容正陷入梦中。
他的嘴角含着隐约的微笑，似乎梦到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
一个新的玩具，一个新的美丽的玩具。
自己找寻那个人找了十五年，可还是找不到她。
这永恒的生命真让人厌倦。自己惟有不断地进行狩猎的游戏。
她靠近沉睡的慕容，有些兴奋地微张开双唇。
就在这个时候，慕容身上的一块龙形玉佩放出青色的光之涟漪，将芳菲挡住。
慕容冲突然张开了眼睛，微微一笑，“没想到芳菲小姐不是人类，而且有半夜进别人房间的嗜好。”
“你戴的是什么？”芳菲惊疑不定地问。为什么这光让自己浑身如同火烧？在东方，没有十字架没有基督徒，自己几乎是永远不会受伤。没想到这玉佩这么厉害。
“被巫女祝福过的玉佩。”慕容站了起来，虽然头发披散，穿着白色的睡衣，但看起来好象去郊游一般轻松惬意。
“不可能，明明这一代的巫女已经没有祝福的能力了！”芳菲脱口而出，她似乎和巫女教关系非浅。
慕容的被褥里突然钻出一颗头，问，“聊聊巫女教吧，我很好奇啊。”这个人居然是衣服整齐的男装夜心。
“碧海公子，你怎么会半夜在慕容公子的床上？”芳菲吃惊地看着夜心。神情古怪。
慕容从容地回答，“这个人倾倒于我的魅力，非要今晚过来，我也没办法。”
夜心瞪着慕容冲，“真是自恋，我不过一是来看好戏，二是顺便保护一下你而已。”
夜心讨好地转头看向芳菲，“芳菲小姐，能见到中西合璧的吸血鬼，真是我的荣幸。你放心，我们不会泄露关于你的任何事情。”
“碧海公子真是见多识广。”芳菲如花一般的脸庞上一直是僵硬的笑。本来是月夜出来寻找猎物，偏偏自己却拿猎物没办法。而对方甚至知道自己的底细。
“巫女教的巫女为什么没有祝福的能力了呢？”夜心宛如好奇宝宝一般追问。
“因为她没有继承到上代巫女的‘夜心之链’。那传说中的圣物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慕容冲看了看夜心。夜心……之链么？
“那么‘夜心之链’到哪里去了呢？”夜心问。
“这一代的巫女本来应该是现任巫女的姐姐芳瑞，她失踪了，也带走了‘夜心之链’。我为了找她走遍千山万水，甚至到海的另一边去寻找。谁知道我遇到了吸血一族……”芳菲陷入了回忆之中。
夜心的心中波澜起伏。她摸出自己的皮夹。
“你……认识这个人吗？”夜心声音颤抖地问。皮夹里是爸爸妈妈年轻时候的合照，惟一的怀念。
芳菲眼中的银色光芒一闪，“小姐！是小姐！！”
她激动地抓住夜心的肩，“小姐在哪里？”
慕容则非常感兴趣地看着照片，“这画真是奇怪，和真人一模一样。”
夜心艰难地开口说道：“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自己对于妈妈的记忆也是在很小的时候了。那把温柔的声音唱着温柔的调子，哄自己入睡。那种甜蜜的气味，一直环绕在自己的周围。爸爸在妈妈死后总是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爸爸在另一个世界已经遇到妈妈了吧，希望他们永远不再分开。
芳菲被这个噩耗惊呆了。整个房间开始聚集起无声无息的旋风，它疯狂地撕扯着一切。
“不会的，不会的……”芳菲的眼中是绝望的颜色。很多年以前，在某个寻找小姐的深夜，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小姐微笑着对自己告别。原来那是真的告别。
慕容冲叹气。一个发狂的女人顶多用指甲把别人的脸划花，一个发狂的吸血鬼女人是会杀人的。
“但是你的小姐是很幸福的哦。她找到了她的爱人，也就是我的父亲，”夜心露出微笑，声音宛如午夜清脆的铃声，“她说她非常幸福。”
风缓慢了下来。
芳菲看着夜心，“她真的说她很幸福吗？”
“真的。”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吗？”
“……我还煮的呢！芳菲小姐，你已经把慕容的卧室拆了一半了。我看你真的需要陪一大笔银子。”
“……”
荷花盛开的时节。
整个湖宛如花的天堂。
碧绿的水波温柔地托着袅娜的荷花。层层叠叠的荷叶下，大鱼小鱼悠然地游玩嬉戏。
一只小船飘荡在湖心，船上是闭着眼睛思考的夜心。
小船的另一头，慕容正自酌自饮着上好的米酒。
“喂，芳菲好幸福哦，因为有着巫女赐予的血液，连大白天也可以不畏惧阳光到处乱晃。芳菲说歌姬绯裳不是她杀的。相反，绯裳是她初拥过的人，有着吸血鬼的能力。”夜心抓了片荷叶盖眼睛上阻挡有些炽热的阳光。
“能够杀掉吸血鬼的不应该是常人。”慕容一口饮进杯中的酒，视线落在夜心的脸上，眼中有淡淡的温柔。
夜心拿出一封信，“今天早晨，有一个老朋友送了一封信给我。”
写信的人是司马元显，那个掌管天下情报的贵公子。
“哦？”慕容感兴趣地扬眉。
“他说，最近要我小心天气变化，莫要生病，”夜心弹了弹信纸，“这家伙真是厉害，连我也能找到。他还说有一个人失踪了。”
“那个人是谢挺之吧？”慕容垂下眼帘，眼神幽深，“你说，他会不会来这里呢？”
夜心在荷叶下的脸变了变。那个人如果出现在这里……如果出现在这里……自己该怎么面对呢？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他为什么会失踪呢？
小船晃动了一下，船尾的木板崩裂了一块。湖水涌了进来。
“慕容，你的破船进水了。”夜心看了看岸边。要游回去可是不短的距离。
慕容冲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有人在水下。”
他对夜心轻声说，“我下去看看，你记得一直往岸上游，不要回头。”
慕容跃入了碧波荡漾的湖水，迎接他的是浓烈的杀机。
湖水深处，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伸展右手。他的右手居然是金属一般的银色。
就是那手毫不费力地穿透厚厚的船底？那么人的身体对那只手来说，比豆腐还柔软易碎吧？
慕容笑了笑。夜心，希望你游得足够快。
他敏捷得如同游鱼一般迎向面具人。他的手中乌光一闪。
那乌光被面具人的右手擒住，原来是一柄小小的飞刀。
面具人扬手，飞刀射向慕容的心脏。
夜心挡在了慕容身前。那飞刀被她的匕首截住。
夜心回头看了看慕容。你还好吧？
慕容瞪了她一眼。死丫头，我不是叫你一直往岸上游，不要回头。
那面具人在湖水中凝视着夜心，微妙的威胁感正从夜心的身上传来。
面具人果断地出刀，那速度似乎能破开水占据的空间。
夜心第一次在水下被人袭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抵挡。
眼看那刀锋就要触及夜心的身体。
慕容拉住夜心的手，侧过身子挡了挡。
红色的血在水里妖娆地蔓延。
慕容皱了皱眉。呼吸已经开始急促，再不浮出水面，就会窒息了。
可是，自己怎么能丢下夜心？
夜心的心里有愤怒的情绪在聚集。那血让她觉得恼怒又害怕。
慕容这家伙不会死掉吧？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成群的鱼聚集在夜心的头顶。它们似乎是被异常的水流所带动！
黑色的水草一样的长发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缠绕住了面具人的脚。黑色的头发似乎比钢丝还要坚固。面具人惊恐地挣扎。老天，那是什么！
芳菲的声音在夜心和慕容的心底回荡：你们先上去，我和这面具人玩一玩。
她美丽的脸在不远处浮现。阳光透过湖水照在她的脸上有着妖异的透明。她张开了嘴，那白色的獠牙在水中是那样的恐怖。
在夜心头顶的水流慢慢恢复正常，她拉着慕容的手，浮向明亮的水面。
碧绿的荷叶与粉白荷花间，他们对视，为刚刚的死里逃生感到开心。
被湖水弄湿的慕容有人惊人的美，可以想象他那覆灭的前朝母后是怎样的一个绝代佳人。
眼前的慕容真的就是那个日后的铁血皇帝吗？夜心有一瞬间的恍惚。
“想什么这么入神？”慕容嘲笑夜心，“该不是被我迷惑了吧？”夜心生气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百看不厌。那冒火的眸子就像是才出生的小动物，伸着爪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不是最怕痛的吗？为什么要帮我挡刀？逞什么英雄！”夜心怒气冲冲地问。
慕容优雅地笑了，连身后的荷花都失去了颜色一般。
“我想大概是我的脑子一下子不清醒的缘故吧。你知道，人总是会犯错的。”慕容得意地笑着。
“你这个人真是rpwt。”夜心瞪慕容。
“什么……阿皮提？”慕容茫然。
“就是人品问题，人品有问题！”夜心气哼哼地说。
“……我说，你们还要不要上岸？没看到在水里吵架吵得这么热烈的。”芳菲大美女出现在夜心身旁，獠牙还没有完全收进嘴里，她的手里拿着银色的面具。
“你杀了那个暗杀者？”夜心看了看水下，突然觉得和尸体在同一个湖里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芳菲露出妖媚的笑，眼神有些忿忿地回答：“本来就要杀死他了，偏偏他居然运用巫女教的命遁大法逃了。不过你放心，用这方法逃命的人只能再活三日。”
“出来游湖也会遇到这种煞风景的事。”慕容的声音有微微的挫败。
“芳菲大姐，你想办法把我们弄上岸吧，我游不了那么远。”夜心对芳菲讨好地微笑。妖怪阿姨还是有妖怪阿姨的好处的。
只见芳菲拎着两个人放风筝一般飞到了岸上。
夜心眼神迷离地坐在草地上叹气，“我晕机的老毛病还是在啊。真可怕真可怕。”
芳菲却在一旁诱拐慕容，“永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哦，你要不要试试。天天看到我这样的绝色美女，应该是做神仙的待遇吧？”为什么湿淋淋的慕容还是那么迷人呢？这样的人的血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慕容面无表情地打量芳菲，“我会吐。”
“小夜——”芳菲幽怨的表情一如失恋的纯情少女，配合她那妖娆的眼神，有着无法说出的魅力。
“芳菲大姐，你另外找新玩具吧。慕容是我的玩具。”夜心开玩笑地说着。慕容的眼中却闪过光芒。
荷花盛开在湖上，湖畔的三人各怀心事。淡淡的荷香中，夜心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奄奄一息的暗杀者躺在太原西街一所素净的四合院里的厢房中。
“那女人绝对是妖怪。公子，我活不过三天了。”他颤抖的身躯似乎还被恐惧所统治。
“叫你不要莽撞。如果她真是巫女教的妖女，你又怎么能赢过她。”暗杀者身边站着一名俊秀的男子，他的眼神深不可测，“我想捉的是活生生的她。”
那个叫做夜心的女孩……为什么让自己有很熟悉的感觉呢？
这个男子迷惘地想着，似乎很久之前，自己就认识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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