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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赌一把

  一

  说来可笑,我和陈锋是大学同学,但我们却是从网上相识的。

  那是我刚从云南考入上海交通大学的时候,一个周日的午后,我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突然,我的QQ里那个小喇叭一闪一闪的。当时,我正在听张学友的歌《这个冬天不太冷》,我知道是陌生人,不想理他。但那个小喇叭闪得让人心烦,于是我就点击,不通过验证就是了。可当我打开后,竟有点好奇,就点了那个小企鹅,想看看是哪里的捣蛋鬼。他的网名叫“苍鹰”,引起了我的好感,因为我讨厌那些古里古怪又酸又色的臭网名。于是,我加了他,我们聊了起来。

  没想到,我们聊得甚是投机。他说他是从西安刚考到上海一所高校的,学的是应用物理。越说越近。说再见的时候,我直接问他:“你就明说吧,你是哪所学校的?”当屏幕上出现交通大学四个字的时候,我笑了,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我们同校同班。

  这以后,我和陈锋接触就比较多了。

  陈锋不擅言辞,但他内心世界很丰富,很刚强,很有些西北人那种韧劲。他的学习成绩很好,我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他总是主动帮助我,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解。我每次回报他的,要么是去吃顿西餐,要么是去小吃店撮一顿。有时虽说是我请客,但最后他总是不声不响地就去埋了单。这时,我就会在他背上捶几下,说下次我再请客不许他这样不守规矩。而他总是看着我笑一笑,一句话不说,有时也偶尔会用食指刮一下我的鼻子。

  渐渐地,我发现一整天不见他的时候我会很想他,当他还像往常那样刮我的鼻子的时候我再也不那么坦然了。我知道,我从内心里喜欢上了他。

  我还发现,他在我面前也没有以前那么随意了,有时候我们在一起,他总是很少说话。一次在试实验室里,我发现他心不在焉,拿东西老是出错。我就问他:“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啊?”他头也不抬地说:“没什么,昨晚没休息好。”凭着女人的直觉,我知道他心里也像我一样,出事了。但我们谁都不说出口,怕影响我们的学业。

  转眼到了大四下半学期,同班同学男的几乎都有女朋友,女生也几乎都有男朋友,可陈锋和我谁都没有再找朋友,我们除了把时间都用到学习上以外,依然不定时地在一起聚一聚,同去看场电影,或同去外滩走一走。

  距离校还有三个月的时候,陈锋突然不与我联系了。每次在教室里或是在校园里看见他,他总是避着我,不跟我说话。我很纳闷。

  终于有一天我憋不住了,从QQ里给他发了几句话:苍鹰,是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吗?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呢?连发了三次他都不理我,我多么希望看到那个小企鹅在我的QQ里晃啊!

  第四天的晚上当我打开Q,终于看到了那个小企鹅在晃啊晃。我忙点击,屏幕上的几行字立马映入我的眼帘:琳儿(他第一次这么称呼我),我申请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奖学金,毕业答辩一结束我就要走了。这些天我确实在避着你,因为我不敢跟你说,我怕影响你的毕业答辩,这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我更怕离开你,因为我舍不得。

  3月的黄埔江畔,江风夹带着暖意徐徐吹来。晚饭后,我约陈锋来到这里,我俩面对面依堤而立,开始了我们相识以来最亲密的交谈:

  我:你为什么舍不得离开我?

  陈:因为我爱你!

  我: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陈:学业重要!父母供我上大学不容易。

  我:你去美国后还爱我吗?

  陈:爱!只要你愿意。

  ……

  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情感,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他紧紧地拥抱着我,幸福像黑夜里波光粼粼的黄埔江水,溢满了我们的心头。

  二

  毕业后,陈锋去了美国俄亥俄州。他说等他在那里立住脚,就帮我申请赴美。我暂时留在上海,在一家外企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我的专业是这家外企特别急需的,因此给我的薪水很高。半年后,我就在上海买了一套公寓。

  这期间,我和陈锋的联系是靠电话和网上邮件。他说他所在的学校条件很好,一切费用都不需要他付。他除了学习更深层的理论知识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是随导师泡在实验室里。不过他再忙,也会在深夜临睡前给我打个电话或是发个E-mail。在电邮里,我成了他的“宝贝”,他也成了我的“宝贝”。那段时间,只要一闲下来,我就发疯似的想他,整个心身都沉在了爱情的甜蜜里。

  后来,不知何因,陈锋突然不与我联系了,一种不祥之兆跃上我的心头。在失去联系20天以后,他终于打来了电话。我一听是他的声音,委屈地哭了起来,足足哭了十几分钟后我们才开始对话。他的声音低沉,问了我一些近况,不过再也没有以前的甜蜜语气了。我问他这段时间为什么不与我联系,他说他病了一场,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只说了十几分钟的话,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这以后,陈锋的电话明显地少了,而且每次打电话都是礼节性地问几句就挂断。我期望他能从电邮里给我写点安慰我的东西,但这只是期望而已,我再没收到过他的E-mail。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变得很冷漠。莫不是他在美国又有了新的女朋友?当我在电话里这样问他的时候,他不但矢口否认,而且再也不给我通电话了。

  我整日陷在各种不祥的猜测之中,非常痛苦。我一个不错的女友劝我说:“当初他走的时候我就对你说,你们完了,你还百分之百地相信他,果不出我所料吧!他肯定是在那边又找好了,忘了他吧,别耽误你的大好青春!”

  我想这不可能,因为我相信他的为人,我相信黄浦江畔他那真实的心声。然而,我虽然是这么自我安慰,但现实却不容我乐观,他的冷漠、不理睬我又该怎么解释呢?

  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宁愿选择前者。经过痛苦的思考,我决定去一趟美国,如果真的是他变心了,我也就死心了。

  三

  经过四个月的筹备,在朋友的帮助下,我终于等到了去美国的签证。当我一个人来到美国,克服了重重困难,最终找到陈锋所在的学校的时候,我傻眼了,他已经半年多就不在这里了。后来,我又辗转找到他原来所在的实验室。我说着蹩脚的亚式英语,当一位叫比尔的教授听明白我的来意后,与旁边的两位男士不知说了些什么,又打了一个电话而后双手一摊对我说:“他不想见你,说让你回国去。”

  在他们私下窃语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好像他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听完比尔教授的话,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管是什么结果,哪怕真的是他另有新欢,我千里迢迢来到美国,他也该见我一面呀!我不见到他,不是白来了一趟吗?于是,我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向比尔教授说我一定要见到陈锋,请教授帮助我。

  半个小时后,比尔叫来了一位女孩子,她开车把我送到了一所医院。她陪我走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我的心冬冬直跳,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那女孩:“陈锋到底怎么了?”她说:“进去你就知道了,但你一定要冷静。”

  走进病房,只见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的人在床上躺着,他的双目也被遮盖着,只有两只手还是好好的。这就是离开我的时候那个温情、帅气、可爱的陈锋吗?

  原来,半年前陈锋在实验室里做一次试验的时候,发生了爆炸事故,他的全身不幸被严重烧伤。他的面部虽然当时戴了防护面具,鼻子、嘴巴、耳朵都还完好,但两只眼睛却被热流烧坏了。经过半年的抢救治疗,目前他已没有生命危险,正在做全身皮肤移植,需要时间来恢复。但他的眼睛有可能会永远失明,目前医生正在作最后的努力。为了不让我为他操心,为了我今后的幸福,他才冷落了我。

  此时,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痛苦和思念,都化作了汩汩流淌的泪水……

  “苍鹰”折断了羽翼,他比我更痛苦,更孤独,更需要关怀。

  我的签证是两个月。这期间,我日日夜夜守在陈锋的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而他却劝我走,不让我再管他了,他说他今后生活中的一切都会由美国方面负责的。他劝我回国后把他忘掉,再找一个完整的人过日子。

  在我的心里,浑身千疮百孔的“苍鹰”依然是完整的,因为他有一颗完整的心。

  离开美国的时候,我对我勇敢的“苍鹰”说:“你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我打算回上海后辞去工作,卖掉房子,带上我所有的积蓄和我的心,排除一切干扰,再回到陈锋的身边。哪怕他的双目失明了,我也不会离开他。我要为爱赌一把,为了“苍鹰”不再孤独,为了人与人之间的一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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