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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头

其实,我喜欢的理发店,背景音乐应该是优雅的萨克斯。
女人,一到三十八,就会特别的惶恐。以前,我总觉得,我的三十八岁,应该醇得像1938年的红酒,可以没有牌子,但是,时间和空气的发酵使得这瓶1938年的红酒成为牌子。但我忽略了,生活也许会促使你不停的打开酒瓶,保持和外界空气的接触。

我是个喜欢做头的女人,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不是吗?我还是会在固定的时间去那条街边的老店做头,那里的橱窗,有我梳着蘑菇头的老照片,黑白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那里的师傅,会在我进了店门后突然喊住我,然后俯身捡起黏在我高跟鞋上的一张糖纸;那里的阿风,风吹过他长长的头发的时候,会拂在坐在镜子前吹头的我的脸上,好痒。

三十八岁,早已经过了穿红和绿的年纪。我庆幸的是,在我不到三十八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我习惯黑点白底或是卡其色的长裙,优雅、知性,也朴素。我的生活,却也只能朴素,没有红酒和皮包。先生一个月不足两千元,女儿马上要读初中,而我没有工作。可是,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不是吗?先生也不让我去工作,他说,我这样的漂亮女人怎么能干体力活呢?而他又没有能力让我坐上办公室。

时间过得真快,时代真的变了。街边的理发店差不多都消失了,马路边的理发厅永远播放着年轻人爱听的舞曲,无论白天或者黑夜。其实,我喜欢的理发店,背景音乐应该是优雅的萨克斯。我是有能力让自己坐上办公室的,我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是我的美很清淡,像萨克斯音乐,而不妖艳,像电子舞曲。

我不知道有多久没和先生床上生活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主动的女人。先生的工作很忙,都是为了生存而忙,我很理解,在谈不上生活的日子里,就不要床上生活了吧。可是,那里的阿风,有着和我年轻时候一样深情眼神的阿风,为我洗头时候轻柔温顺得像我的头发一样的阿风,当风起的时候,他的长发吹散迷漫在我迷惘的眼前,有时触碰到我的眼睑,好痒。

上海的雨天别有一番情调,虽然是小雨,可没带伞的我不得不加快步伐。“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突然打断了我在雨中不知所措的思绪,停下车的阿风把伞撑到了我的头上,眼神关切和温和。一阵风吹过,本淋了小雨有些冷的我突然感到了一些温暖。

进店以前,我依旧在橱窗前稍稍停留,为我年轻时的蘑菇头停留。店里没人,下雨天,老伙计们又都有事。打开了灯,淡淡的晕黄里,镜子中的我像一朵荷花。阿风,拿起了吹风机,让我脱下裙子。我一愣的同时有点迟疑,阿风知心的递给我一件衬衣,很大。

镜子中的我,白色的男士衬衣中依然线条姣好。我微微有些得意,眼睛的焦点想做短时间的转换,却从镜子里看到拿着吹风机的阿风湿润而有些炙热的眼神。。

窗户没有关紧,一阵风把窗帘掀开,阿风的头发就飞到我的脸上。年轻的身体真好,活力、强健、激情。。。我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释放的感觉。。。
一个月以后,也是小雨。我打开家门,家里光线微弱,没开灯,却点了白色的长蜡烛。桌子换了台布,桌上的一瓶红酒在蜡烛光线下更加诱人。先生穿着西服。。。

家里的床不宽,虽然老式,却是实木的。他抱着我的时候说: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没喝酒了吧?

微醺的我依然有些迷茫,他说:我还是可以的,以前是我不够体贴你啊。可是,我也年轻过,像那个阿风。
我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原来,活到三十八岁,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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