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思被带回苏家的时候，苏震坤就表明了把她带回来是为了给苏飞凡当媳妇的，彼时十三岁的苏飞凡正往自己床下藏各种色情杂志和光盘。程思只是看了一眼，便低着头不再说话。对儿子几乎死心的苏爸爸只是摇摇头，告诉程思以后苏飞凡就麻烦她来照顾了，程思立刻笑着点头，却在对上苏飞凡的目光时，再次低下头不说话。
苏震坤很忙，平时只是让秘书给程思送成沓的生活费，保证她和苏飞凡衣食无忧，很少回家。
最开始家里有专门做饭的阿姨，但那阿姨是北方人，口味极重，苏飞凡吃不惯，就吵着要把阿姨赶走。程思见那阿姨可怜，便把她留下打扫卫生，做饭这种事，她来做。
起初苏飞凡是不喜欢这小土包子的，毕竟，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突然被告知这个梳着个土到极致发型的干瘪小丫头会是自己未来的老婆时，没几个会高兴。
不过，高中时，苏飞凡打架被抓进派出所，是程思在不想管儿子的苏震坤办公室门前跪了一个小时，才把苏震坤跪出来将苏飞凡带出派出所。在苏震坤拿起鸡毛掸子准备狠揍儿子一顿时，是程思告诉他苏飞凡打架是因为她被那几个小流氓调戏了。在苏震坤转身离开家时，是程思顶着高烧将受伤的苏飞凡打理好。
从那时起，苏飞凡决定，这程思就是他的妹妹，以后肯定为她找个好人家！
2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过了七年。
程思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苏飞凡坐在餐桌上咬着筷子细细地瞄着她——胸没汪小雪大，腰倒是比汪小雪细，眼睛没汪小雪大，瞳仁的颜色倒是比汪小雪深，皮肤没汪小雪白，个子倒是比汪小雪高，长得没汪小雪漂亮，唇形倒是很吸引人……
对比了半天，苏飞凡觉得还是汪小雪更胜一筹。只是……
此时程思已经端着菜走了上来，苏飞凡又瞄了一眼她的侧脸——她的侧脸，要比汪小雪漂亮得多的多……
不过侧脸漂亮有什么意义？看人还不是看正脸！
于是，苏飞凡扒了一口大米饭，对着程思开口：“我跟汪小雪交往了。”
放菜的手只是微微一顿，程思的表情没过多的变化，她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身回厨房继续端菜。
苏飞凡暗自点头——还行，挺懂事，这点也比汪小雪要好。
一旁跟着混饭的叶宿在看见程思离开后忍不住狠踢了苏飞凡一脚，用极低的声音吼道：“你还是人吗你？她以后是要嫁给你的！”
苏飞凡吃痛地缩了缩腿：“谁说要娶她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再说就算不嫁给我，我爸也老早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苏震坤的女儿以后还能吃苦不成？”
叶宿一边往自己嘴里扒饭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你跟那胸大无脑的汪小雪就是真爱了？哎哟，哥们儿你可别逗我了，你看她胸的时候比看她脸的时候要多得多！”
“好像你不看似的！”苏飞凡哼了一声。
这时程思端着剩下的两道菜已经走过来了。可能是刚才在厨房忙热了，程思的长发绾了起来，露出修长细致的脖颈，这使她本就漂亮的侧脸变得更加诱人。
叶宿“啧啧”两声，凑近苏飞凡：“要不，你把你这小媳妇让给我吧。”
苏飞凡一愣，继而若无其事地开口：“你要是能把她拐走，就让给你了。”
叶宿笑：“别别别，我开玩笑呢！先不说朋友妻不可欺，这苏震坤的女儿我可娶不起。”
苏飞凡哼哼：“算你识相。”
程思弯腰放下两盘菜后又开口：“要喝牛奶吗？喝的话我去热。”
叶宿：“别麻烦了。”
苏飞凡：“多放点糖。”
叶宿又瞪了苏飞凡一眼，赶紧说：“你也忙一上午了，一起吃吧。”
程思对着叶宿笑了笑：“没事，我也给你带一杯。”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程思难得的笑容让叶宿看呆了，忍不住低声跟扒饭的苏飞凡开口：“我真觉得你家程思比汪小雪漂亮……特别是侧脸……”
刚刚还吃得来劲的苏飞凡猛地抬起头，也不管满嘴的饭菜，拿起筷子狠敲了叶宿的脑袋一下，一边喷饭一边吼：“你看谁的人呢！”
叶宿被打得一蒙，继而反应过来苏飞凡的理由是啥，抡起筷子也敲了过去：“你一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货色还敢打我？！”
苏飞凡一噎，继而收了筷子，好一会儿才挺直了背解释：“那是我爸的女儿，是我妹妹，你个小流氓觊觎我妹妹我还不能打你？”
这时程思已经端着两杯牛奶走了过来。
叶宿和苏飞凡互瞪了一眼，纷纷低下头继续吃饭，不再搭理对方，只是心里却各自有了计较。
3
这几天，苏飞凡心情很不好，一发呆就会想起来叶宿说程思比汪小雪漂亮的事，而苏大少除了睡觉和泡妞，多数时间都在发呆。但这种心情不好还不能跟别人说，以至于苏飞凡的心情越来越抑郁，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某天睡完午觉他起床，突然发现，他俊秀的小脸上起了一个红到发亮的包。
今天还答应汪小雪晚上陪她逛街的。
看着颧骨上的包，苏飞凡便以家里有事为理由跟汪小雪请了假，然后就一直龇牙咧嘴愁眉苦脸地面对着镜子。
程思等了许久仍不见苏飞凡下楼，便用电话拨了苏飞凡房间的内线。
苏飞凡磨蹭了许久才接电话：“喂？”
程思言简意赅：“吃早饭。”
一想到导致这个包的罪魁祸首，苏飞凡就觉得来气，怒气冲冲地甩下一句“不吃了”就挂了电话。
在床上闷坐了十分钟，却再也没接到电话也没见程思上楼，苏飞凡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厉害，来回走了两圈，他猛地拉开卧室门，噔噔噔地下了楼。
结果却看见程思独自吃饭的画面。
他刚才气成那样她没听出来？居然还一脸心安理得地吃早餐？就这、就这、就这样以后谁娶她啊！一点都看不出眉高眼低！他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不是吗！
想到这儿，苏飞凡又回忆起前几天他跟她说他跟汪小雪交往的事的时候，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知道她是他老爸的内定儿媳妇吗？
一股火气上来，苏飞凡顿时觉得额头上似乎也有要鼓出一个青春痘的趋势。故意将脚步放得极重引起程思的注意，苏飞凡拎起挂在门口的外套就往门外走。
程思看了一眼：“不吃早饭了吗？”
苏飞凡一哼：“汪小雪让我去她家吃饭。”
程思抿了下嘴唇，“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苏飞凡登时觉得一口气都要堵到嗓子眼了，鞋穿到一半就被他直接蹬了下来。
苏飞凡几步走到程思的面前，一掌拍到桌子上：“你就知道吃吗？”
程思放下手中的碗筷，平静地抬起头，刚要开口，视线却突然对上苏飞凡左边的脸蛋，两条眉毛立刻拧了起来：“你的脸怎么了？”
苏飞凡立刻捂住自己的脸，凶巴巴地开口：“关你屁事！”
程思赶紧拿下他的手，凑了过去：“别动，我看看。”
苏飞凡刚想挣扎，程思握住他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他立刻松了力道。
程思仔细地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包，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苏飞凡疼得一缩。程思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你吃什么了？”
苏飞凡挠了挠头：“昨晚和小雪吃的鱼翅捞饭。”
程思皱眉：“你海鲜过敏不知道？”
苏飞凡不在意地摆摆手：“早八百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没问题，估计就是休息不好。”
看着程思还是盯着他脸上的包看个没完，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苏飞凡突然不知为何就有点紧张，挥掉程思的手，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别跟个老妈子似的，你这年龄的女孩就该逛逛街聊聊偶像剧里的帅哥，天天在家里待着能交到男朋友吗！”说到这儿，苏飞凡突然就注意到程思身上的裙子——似乎，还是上次苏震坤回来的时候带她买的那一身。
想到这儿，苏飞凡皱了下眉，不理会程思一脸的错愕，哼了两声直接摔门走了。
只是他在把车子开出大门的时候拨了一个电话：“叶宿，你知不知道我家程思穿多大码的衣服啊……”
4
苏飞凡嘴角抽搐地看着后备厢里的一堆服装包装袋。
白天还不管青红皂白地把程思说了一通……现在还怎么把衣服给她送去？
一想到这儿他就头疼。
直到车已经开回家了，苏飞凡还是没那个勇气和脸面当没事人似的把衣服给程思，想了许久，他又给叶宿打了个电话。
叶宿接到电话就乐了：“我说飞凡啊，咱俩认识二十年你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次数都没今天多，先是问我你那小妹妹穿多大码的衣服，又问我现在女孩都喜欢穿什么，还问我颜色搭配，认识咱们的知道你这是要买衣服给你妹妹赔礼道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叶宿是娘炮呢！”
“别废话！”苏飞凡蹲在大门口低声喝道，“你赶紧过来！就说衣服是你买的，给程思送过去！”
“哎，别那么不够意思，你听听我这边的声音，你听听！”说着，苏飞凡就从手机里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女孩的欢呼声，声音大得让他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随后，叶宿笑呵呵的声音再次传来：“七个妹子，各个大胸长腿翘臀，就等我呢，可别怪哥们儿没提醒你，来不来是你的事啊！反正衣服我不管。”
果然是个流氓。
苏飞凡一声冷笑：“你就死在那儿吧！还有，以后离程思远点，要是我再看到你在程思身边方圆一百米内晃悠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说完，直接挂断电话，继续纠结该怎么把衣服给程思。
早知道……早知道早上就不惹她生气了……
苏飞凡还蹲在大门口悔过，不知什么时候门却开了，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下，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苏飞凡一愣，傻傻地抬头看向垂眸看着他的程思。
程思没多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下开着的后备厢，丢下一句“把东西拿好进来吧”，随后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
苏飞凡一愣，继而凶巴巴地对着程思吼：“我这都是给汪小雪买的！”
程思停下脚步，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看不出喜怒。
苏飞凡挠了挠脑袋，立刻别开视线，乖乖地回到车上拿着十几个包装袋默默地走到程思面前。
程思转身径直走进房子。
苏飞凡赶紧跟上去：“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也不帮我拿一下……嗯？什么东西这么香……锅包肉！嘿嘿嘿嘿……你怎么不早说你做了锅包肉，早说我早回来了……哎哟，我家思思真乖……”
KTV里，叶宿扣上手机，以一个极其放松的状态躺在沙发上，时不时的按一下手中把玩的遥控器，每按一次，音响里就会传出KTV里系统特有的欢呼声。
不一会的时间，手机里便收到一条短信。
“他回来了，谢谢你叶宿，我做了锅包肉，你要不要来吃？”
叶宿在空无一人的沙发上用手指点着手机屏幕上的“程思”两个字，蓦地笑了，自言自语道：“苏飞凡啊苏飞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珍惜，就别怪兄弟我没在心里提醒过你。”
5
程思通过高考顺利地进入了当地的一所名校，在苏飞凡开学之际就没怎么管他，一直都在筹备自己上大学所需要的东西。苏飞凡有点生气，但看着程思忙碌的侧脸他还发不出火来，只能气鼓鼓地自己胡乱装上一堆东西在皮箱里带回学校。
苏飞凡就读于一所军校，校园里没有女学生。所以，只要学校里来了女孩子，少年们都兴奋异常。
那天苏飞凡还躺在草坪上一边嚼着草一边寻思不知道程思上了大学有没有被欺负什么的，突然就听见班长在喊他。
“苏飞凡！有人找！”喊了一声之后，班长左右看了一下，立刻跑了过来，对着苏飞凡低语，“是个小美人。”
小美人？苏飞凡诧异地抬起一边眉毛——汪小雪？她来干吗？
班长看苏飞凡不作声，继续说：“在接待室等你呢……你怎么不说你有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哎哟，那小脸嫩的，好像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听到这儿，苏飞凡立刻骄傲地抬起了脑袋瓜子：“那是！我苏飞凡的女朋友那能是普通的吗？”
只是，在发现被他的一群男同学团团围住的少女正是程思的时候，苏飞凡脸上得意的神情立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铁青。他回手就狠狠地给了班长一拳：“你怎么不早说是她！”
班长被打得莫名其妙：“不是你女朋友吗！”
“女朋友个屁！”苏飞凡对着班长一阵拳打脚踢，“你刚才说什么？嫩？能掐出水来？啊？你有胆子再给老子说一遍！”
班长被打得在一旁惨叫：“别打了别打了，不是你女朋友是谁啊？！”
放过班长，苏飞凡连打带踹地推开面前的一堆男同学，大声吼道：“那是我妹妹！”
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程思在看到苏飞凡后立刻走了过来。
苏飞凡伸出胳膊搂住程思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的身后，挡住那些如狼似虎的视线，低下头有些烦躁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程思死死地攥着裙子小声开口：“你把爸留给我的学费也带走了。”
“你给我打电话啊！我给你汇过去不就得了。”居然跑到他学校来，这回好了，那群人还不得惦记几个月啊！
一想到程思的名字可能会在无数个深夜出现在那些空虚寂寞冷的男同学嘴里，苏飞凡就觉得一阵心烦。
“我给你打过，可你手机一直关机，这两天学校那边催得急，爸那边忙，我不想麻烦他，就来找你了。”
苏飞凡听了眉毛一竖：“学校那边敢催你交学费？怕我苏飞凡的妹妹交不起学费是怎么的！不念了！走，哥给你换所学校。”说完，他拉起程思的手就要往外走。
程思赶紧抓住苏飞凡的手：“别闹了，我就来取个学费，取完我就走了，叶宿还在外面等我呢。”
苏飞凡瞬间停下了脚步。
……叶宿？！
6
苏飞凡死活没让程思当天走，硬是让她在他学校名下的校内宾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又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宾馆弄醒了程思，给了她一张信用卡还有一张回家的火车票，七手八脚地就想把程思送火车站去。
程思简直哭笑不得：“我的包还在叶宿的车上。”
“等回家了我让他给你送去，快走快走。”苏飞凡在程思身后努力地推着。
虽然不知道苏飞凡在发什么疯，程思还是配合地回答：“好好好，我走，但是我身份证在你们学校办公室押着呢……”
“押你身份证干吗？”苏飞凡眉毛又竖了起来。
程思一声叹息：“不拿身份证也不让我进学校啊……”
本来就赶时间不想让程思跟叶宿走的苏飞凡，只得气急败坏地再带着程思回学校办公室取身份证——当然，那两个拿着程思身份证笑得灿烂的男同学又被苏飞凡揍了一顿。
前面是苏飞凡送程思出学校，身后十几米的地方就是一群窃窃私语嘻嘻哈哈的男生。
苏飞凡从来没觉得这么气闷过，忍不住回头大吼：“你们不训练了吗！跟着我们干吗啊！有饭吃啊！”
男生们又互相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嬉笑着你推我我推你的不说话。
苏飞凡看得心烦，就搂着程思快走了几步。
“哎，飞凡！”身后男生的笑声更大了些，刚刚喊他名字的男生再次大声喊道，“早就听说你爸给你找了个童养媳，你这‘妹妹’跟你又不是一个姓，是不是你的那个小媳妇啊？！”
听到这话，苏飞凡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人继续不知死活地笑道：“不过今天一大早就有个帅哥开着豪车等在校门口说要接你的小媳妇回家，飞凡啊，可别还没把媳妇娶到手就被扣了帽子啊！”
……这句话无异于直接打在苏飞凡的七寸上。
程思忽然就觉得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蓦地收紧，侧过头向他看去，只见苏飞凡的眉毛再次竖了起来，嘴角开始抽搐，瞳仁也开始剧烈地跳动。
……这是他暴怒的前兆……
还没等她握住他的手，苏飞凡已经从她肩膀上抽回手，气势汹汹地向那群学生中走去。程思大惊，立刻转身再次去抓苏飞凡的手——军校里绝不能闹事！
气疯了的苏飞凡完全没有理会要阻拦他的程思，反而把手一甩。程思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上，还想抓苏飞凡的时候却被飞扬的尘土迷了眼。
几个男生看出不对劲，赶紧冲上来拦住苏飞凡：“别、别生气……我们闹着玩呢。”
苏飞凡一张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拼命地在男同学们的手臂间挣扎着，脸红脖子粗地对着刚刚惹了祸的男生咆哮：“我告诉你！程思是我老子当年亲自带回来收养的女儿，我们苏家的大小姐！就算跟我不是一个姓，她这辈子也是我妹妹，才不是什么童养媳，我女朋友叫汪小雪！我爱她爱得深着呢！你要是再敢把我和程思的关系说成那样我就打烂你的嘴，有种你就再说一遍试试！”
现场已经乱成一团，大家都在七手八脚地拦着苏飞凡，没人注意到人群之外还坐在地上的程思。不知道是不是迷了眼睛的缘故，她原本就泛红的眼睛此时正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
还在挣扎着的苏飞凡突然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扳过了身子，他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
“谁？！”苏飞凡恍惚了一下就立刻暴怒地喊道，结果却在双眼聚焦的那一刻闭上了嘴。
叶宿单手抱起程思，看都没看苏飞凡一眼，而是对着其他同学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你们接着打啊，我们先走了。”
苏飞凡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程思满脸泪痕地靠在叶宿的怀里。
7
那天之后，还在学校的苏飞凡就发现程思不再联系他了，连叶宿也不再找他。
里面的原因他大概能猜出来，但是他不敢猜，甚至可以说，他不想猜。而且其中似乎还有一些他一直努力忽略的东西……
闭上眼睛脑海里还会闪过程思哭泣的脸——从小到大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飞凡，很怂地逃了。暑期不回家到处旅游，寒假基本都是赖在苏震坤郊区的别墅里，躲开一切能见到程思的机会。
这一逃，就是三年。
临近毕业的时候，苏飞凡莫名地开始厌食，一周后他甚至已经开始连水都喝不进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活活饿死的时候，室友突然带回了一盘锅包肉。原本还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苏飞凡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住一块肉塞进嘴里。室友吓了一跳，硬是没敢再碰盘子一下，眼睁睁地看着苏飞凡一个人吞掉了整盘的锅包肉。
直到吃干净最后一块锅包肉，苏飞凡哭了，他也终于得出一个认知——他想程思快想疯了。
然后，他接到了表姐结婚让他回去参加婚礼的通知。
再然后，时隔三年，他第一次见到程思。
比两年前又长高了一点，还是那么瘦……虽然为了配合假面舞会戴上了有彩色羽毛的面具，但绾到头顶的如清水般的长发，以及露出的修长脖颈和漂亮的侧脸，还是让苏飞凡在人群中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程思也很漂亮。
……如果不是站在叶宿身边就更好了。
叶宿始终放在程思腰间的手看得苏飞凡眼睛血红牙根发酸，躲在观赏树后面气急败坏地掰着树枝。
不过很快，叶宿在程思耳边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程思原本还弯唇微笑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她走出人群坐到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喝着洋酒，无论谁来跟她搭话也不理。
……他离开了不过三年，程思居然学会喝酒了！叶宿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让她喝酒！
苏飞凡越想越生气，在把藏身之处的树枝都掰得差不多之后，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撸胳膊挽袖地准备过去好好教育程思一番。可他的脚步刚迈出去，程思就缓慢地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准备离开。
苏飞凡赶紧随便抓了个面具戴在脸上就追了过去。
程思走路很不稳，苏飞凡看着她左撞一下右碰一下地在走廊里晃悠急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那么高的高跟鞋，这要是摔了，还不得扭断脚啊。
像是回应他的担心，前面扶墙走的程思突然就软了下去。事到如今苏飞凡已经管不了自己还在躲藏着，几步蹿过去就把程思抱在怀里，张嘴就开始骂：“你行啊程思！成年了是吧！长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哥三年不在你就敢在外面喝酒了？你长脑子了吗！这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出事了你哭都找不到……”
话还没说完，始终闭着眼睛的程思开口打断了他：“是飞凡吗？”
苏飞凡一个激灵，赶紧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程思的脸：“清醒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口渴？”
程思骤然睁开眼睛，在苏飞凡反应过来之前掀掉了他的面具，紧接着就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苏飞凡捂着脸一愣，却看见程思以更快的速度拿掉了自己的面具，随后重重地亲了过来。
8
活了二十几年，苏飞凡一直都觉得“怂”跟自己不沾边，但是近三年，他觉得自己真是怂得不能直视。
三年前因为看见程思哭了他连原因都不敢想就躲了起来，三年后的昨天，他又被程思亲了，虽然他愣住之后立刻反客为主么么哒了，但亲了一会儿他就清醒过来，立刻推开了程思，喘着粗气连滚带爬地逃了。
程思喝醉了，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可能是酒精促进之下过于冲动了，但他是清醒的啊！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当时他甚至还在想早知道程思亲起来感觉还不错他早就亲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居然亲了自己的妹妹……而且感觉还不错！
苏飞凡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一场名为“乱伦”的刀子雨斩成了肉泥。
前来找苏飞凡算账的叶宿推开门就看到苏飞凡正抱着头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一股邪火立刻冲到叶宿的头顶，他直接伸手揪住苏飞凡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摔到沙发上：“苏飞凡！你还有人性没！占了人家女孩的便宜居然还转身就跑！”
苏飞凡躺在沙发上还是一动不动。
叶宿气不过，再一次提起苏飞凡的衣领：“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在顾忌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两情相悦，亲都亲了你还在这装什么大头蒜。你给我起来！去跟程思道歉！”
“道什么歉……”苏飞凡低低地开口问道。
“从三年前的事开始道歉！”叶宿大声吼道，“当时程思就在你身后呢！你说什么来着？哦对，说你爱汪小雪，哎哟，我真是笑死了！你爱汪小雪？是谁当初被汪小雪强吻了之后吐得腿都软了然后就被甩了？你说你有亲吻恐惧症，昨天我看你亲得那么来劲没觉得你有啊！我告诉你啊苏飞凡，如果你是男人，那么就去找程思痛痛快快地说清楚，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耽误时间！”
苏飞凡听完，默默地垂下了眼睛，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说清楚什么……她是我妹妹啊……”
“哈……妹妹？”叶宿都气笑了，直接狠狠地把苏飞凡掼到地上，“你给我好好想清楚，程思到底是你的什么！”
程思到底是他的什么？
苏飞凡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犹记得程思刚被带回苏家的时候他是顶讨厌她的，瘦小，干瘪，不爱说话，长得还不好看。当时别说是媳妇了，就是让他把她当成妹妹他都不愿意。
后来，程思对他好。
那是真好。
好到哪怕他上了大学远在千里之外都能无时无刻地感受到她对他的照顾。
然后，他下定决心要给程思找个好人家……而且他一直都觉得叶宿是个好选择。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次看到叶宿在程思身边转悠他就特别生气，再后来，不仅仅是叶宿，只要是在程思身边晃悠的雄性生物，他看着都觉得生气。
他忽然觉得，没人能配得上他的程思，把程思交到谁手里他都不放心。
起初他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哥哥对于妹妹的担心，但是现在想想，这简直就是一种变态到令人发指的占有欲。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家门口，苏飞凡抬起头便能看到从程思卧室透出来的橘色灯光以及映在窗帘上的那道剪影。
呆愣间，苏飞凡不自觉地伸出手遥遥地抚摸那道身影，柔顺的长发，单薄的肩膀，纤细的腰肢……
心底突然越来越热，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涌进去一样，热得烫人。苏飞凡捂着胸口看着那个身影喘着气。
……妹妹……
什么妹妹！当初他家老头子可是都说好了，他把程思带回来，就是为了给他苏飞凡当媳妇的！
9
原本苏飞凡是准备气势十足地对着程思进行一次深情告白的，可是走到程思卧室门前的时候，他又怂了……
来来回回地在门口走了好几趟他都没有敲门的勇气。
敲门后进去了他该怎么说……
程思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靠，这么直白？
程思，我想了很久，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还是留在我自己身边好了，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最合适……靠，又说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况且他们一直都在一起，这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程思，叶宿都跟我说了，其实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了你……我靠，苏飞凡你个深井冰！
就在他还纠结到底该怎么说的时候，原本关得紧紧的门突然传来拧动的声音。苏飞凡一惊，条件反射般就想逃。结果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怎么的，转身的时候左脚直接绊在右脚上，他一个踉跄，一脚踩在一块褶皱的地毯上，脚底向后一滑……
于是，程思刚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苏飞凡跪在她面前……
一瞬间两个人都傻了。
尽管膝盖跪得生疼，但苏飞凡还是在一瞬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双手很可爱地捧在自己的脸边，大喊一声：“surprise！”
……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surprise你妹啊……
程思只是愣了一下，便又恢复到面无表情，淡淡地留下一句“你回来了”，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苏飞凡怎么可能让她就这样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跪在地上的苏飞凡敏捷地用膝盖向前蹿了两步，直接抱住了程思的大腿！
要知道程思穿的可是睡裙，跪在她脚边的苏飞凡肯定什么都能看到！
程思大惊，立刻面红耳赤地按住自己的裙子，拼命地想从苏飞凡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腿：“你干什么啊！快放开我！”
虽然苏飞凡原本是想挽留程思听他解释，但到底是年轻，此时此刻他的视线已经情不自禁地扫向程思的禁区，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
羞愤到极致的程思忍不住直接抬起另一条腿狠狠地踢了苏飞凡好几脚：“你快放开我！”
苏飞凡被踢得哎哟一声躺在地上捂着身子喊疼，尽管程思生气，但还是担忧地蹲下身伸手去扶他：“怎么样？疼得很厉害吗……”
原本还躺在地上耍赖的苏飞凡突然蹿起来把程思推进卧室里，并顺手按到门板上，二话不说就先亲了个过瘾。
爽完之后，苏飞凡没给程思开口的机会，离开她的唇又伸手捂住她的嘴，然后开始回想刚刚他到底想跟程思说什么。
只可惜太过兴奋的他发觉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嘴巴张了又张，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看着抬眸看着他的程思，苏飞凡心底蓦地一软，拿下自己的手，再次把脸凑过去，嘴里喃喃地一声叹息：“对不起，我爱你。”
程思泪如雨下。
尾声
“其实你在跟汪小雪交往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吧。”
“才不是。”
“那当初我看你脸上的痘痘时你怎么脸红了？”
“谁脸红了，我才没脸红。”
“你敢说你没吃过叶宿的醋？”
“没有！”
看着一直在否认的苏飞凡，程思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他嘴硬好面子的习惯还是没改。
不过没关系……
“你那句‘你爱我’的话，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苏飞凡脚下一顿，垂头看向与他十指交握的程思，粲然一笑。
“只有‘我爱你’，才是真的。”
无论他再怎样否认，他爱程思这个事实，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否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