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靠在网上给人做设计谋生的自由职业者,单身,不喜欢与外界接触,腙非是叫了外卖,否则很少有人会来打扰我。一天,一介陌生的男子却敲开了我的门。用颇为惊讶的眼神打量了我一会儿,说:“真没想到如此出名的私家侦探竟然是位年轻的美女!”他把一本紫色的日记本交到我手上,诚恳地请求:“请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日记里的女人,她对我很重要,酬金可以加倍。”男人要找的女人名字叫桑离,是他的妻子,在去年月日的早晨,桑离离开家后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在搬进这所房子之前,这里是不是曾住着一位私家侦探,也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是不是弄错了地址才闯到我这里。总之一种猎奇的思想诱惑了我,我接过了那个紫色的日记本,然后装模作样地告诉他:“请耐心等待吧,一有好消息我就会通知你。”男人感激地离去,并留下了联系地址,他叫唐朝。
我顾不上吃饭,一口气读完了桑离的日记。这是一本回忆录式的旧日记,零零散散的流水账记录了她和唐朝的生活琐事,点点滴滴都显示了桑离是一个善良简单的女人,毫无心机,秉性淳朴,还有点多愁善感。我不由得想起自己从前不也是那么心思简单的女人吗,拥有积极的生活态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离群索居了呢。
看完日记,我起身为自己冲了一杯热牛奶,却不小心弄牺了它,白色的液体滴在那本日记的空白页面上,我赶紧拿起擦拭,却发现有字迹显现出来。竟然是桑离用隐形墨水写的日记。我为自己这意外的发现而激动得雀跃。但日记却只有寥寥几笔: “年月日,晴,紫风铃北路号。”
这又是什么样的神秘所在?与桑离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要用如此隐晦的方式提到它?探究真相的强烈愿望促使我孤身一人前往紫风铃北路。
坐出租车走了很长的路,幸亏开车的是一位老司机,才帮我找到紫风铃北路。这是一条旧街道,老楼林立,冷冷清清。在号的位置,是一家破旧的小影院,放映的都是年代久远的老片。令我惊讶的是,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却为何对这个破旧不堪的影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这几天一直生活在桑离日记中的缘故?在电影院的入口处,我意外地遇见了唐朝,他对我的出现感到惊讶。 “你也知道这里有一家电影院?”我解释说是偶然路过进来看看。在电影院后排的老式藤椅上。唐朝向我讲述了他和桑离的故事。
唐朝曾经是一个花花公子。那时他父亲很富有,大把的金钱供他恣意挥霍。然天有不测风云,一次失败的投资。顷刻间就让他沦为了穷人,唐朝身边不再有奉承簇拥的朋友。也没有再说爱他的女人,他开始变得孤独。整天躲在这个小小的影院里。只有桑离不一样,他飞扬跋扈时,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他落魄了,她天天都陪着他。形影不离,在那些老影片的黑白影像中悲伤、觉醒直至重新奋起。
我明白了。原来这里是唐朝和桑离的定情之地。看得出来,他们相爱至深,失去了桑离,我无法想象唐朝该是何等的痛彻心扉。我忍不住问他: “如果桑离真的永远不再回来,你将如何面对这种撕心裂肺的思念与煎熬?”唐朝静静地回答: “想一个人的时候。痛苦不是唯一的方式,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比如擦拭他的照片,为他写一首肉麻的诗,或是唱一首他喜欢的歌。”
回到家里。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原因会使桑离离开她深爱的唐朝,为了探究真相,我又继续往日记的空白页上洒牛奶,果然又有字迹显现出来。不过这次不再是回忆录,时间一下子来到了年月日。我不会记错这个日子。这天就是桑离神秘失踪的前一天。唐朝说,那天她没有任何异常。是的,桑离那天的日记也像流水账一样平常, “明天亲爱的朝要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所以明天早上一定不能懒床,去青花街买他最爱吃的生煎包。”
我想桑离一定不是无缘无故失踪的。她在失踪的前一天还在想着为心爱的丈夫买爱吃的生煎包。那么一定是在她去青花街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来到唐朝家楼下,沿着桑离的路线步行去了青花街,那是一条美食街,有许多我爱吃的风味小吃。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些美食了。探究的结果是我拎回了一大包零食,其他一无所获。我开始泄气了,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女福尔摩斯。回到家里,我取出桑离的日记,打算把它还给唐朝,请他另请高明。但寻找真相的潜意识还是让我最后一次往日记本的空白页上洒了牛奶,虽然我知道这是很愚蠢的行为,因为桑离这时已经失踪,不可能再有日记,可是字迹却出人意料地慢慢显现出来。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击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年月日,唐朝死了,晚期肺癌。”
我顿时瘫坐在了地上,弄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是桑离在说谎?抑或是唐朝在搞恶作剧?本是陌生的两个人为何要将我扯进这场谜团?我去小区的物业管理处,寻找唐朝的登记,但小区管理员告诉我说,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任何男人来找过我。紫风铃北路号破旧小影院的售票员也说。那天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看电影的。因为买了好多的爆米花,还送了她一包,所以她对我记得特别清楚。
一切答案都在告诉我一件事:那个叫唐朝的男人是不存在的。难道我见到鬼了?我冲进浴室打开淋浴喷洒,希望冰凉的水能令我清醒,在全身镜前我竟然看见了自己左肩上的鸢尾文身。我还清楚地记得桑离曾经在日记里写道,她喜欢自己左肩上的鸢尾文身,因为那是她自己设计的图案,独一无二。只有桑离才应该有这朵鸢尾文身,那么我到底是谁?
我翻出所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身份证、银行账户、病历,它们都告诉我: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桑离?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叫桑离,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无边的恐惧。我跌跌撞撞地出了家门,走到了海边。今夜的海水特别蓝。我茫然地往里走,越走越深,一个浪打过来,我就这样被海水吞没,我想自己要死了,因为我不会游泳。耳边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来:“桑离。你忘了吗?你从岁开始学游泳,参加过无数的游泳比赛。还蝉联过好几届市游泳锦标赛的冠军,游起来吧,快点!”我尝试着伸展开手和脚,然后果真游了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体态轻盈得好似一只海豚,清凉的海水漫过我的脸,那些属于我的记忆也开始慢慢复苏:与唐朝相识、相爱,直至阴阳两隔。
当我清醒过来时,看见了父母和医生。他们目光关切地围在我身边。我一一拥抱了他们并告诉他们:“别担心,我已经找回了自己,我知道自己是桑离,知道唐朝已经死了。”
一年前,唐朝知道自己患了晚期肺癌,他没有把这个噩耗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我——他的妻子。但从那天开始,他就在不断地偷偷研究心理方面的知识。他太了解我,知道我一定无法接受他死去的事实,所以在临死之前,唐朝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系列的治疗方案,并且事先告诉了我的父母。
唐朝死后,我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没能承受住打击,忧郁成疾,连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一个人住在旧房子里,拒绝和任何人接触。父母无奈。只能按照唐朝生前的计划。找到了唐朝离世前安排的一个医生,医生以唐朝的身份出现在我身边,让我看了那些日记,把日记里的记录一段段地植入我的脑海,使我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面对了唐朝已经死去的事实。
如今我的生活很正常,努力地工作,愉快地和周围的人相处,购物、旅游、孝敬父母,完全不像一个失去了爱人的苦命女。因为我还记得唐朝说过: “想一个人的时候,痛苦不是唯一的方式,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比如擦拭他的照片。为他写一首肉麻的诗,或是唱一首他喜欢的歌。”
我擦拭我们的照片,发现每一张照片后面都有唐朝写的一句很美丽的话:好好照顾自己,是你留给我的最美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