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尼是非洲某国著名的作家,先后出版了几十部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集,多次获得本国和非洲其他国家的文学大奖。可他并不满足,进入暮年的他想留下一部传世之作,借此名震世界文坛。
经过一番精密的构思,一个大胆的创作计划逐渐在阿巴尼的脑海中形成——为写出一个即将被处以绞刑的人的真实感受,他决定想办法成为一名死囚犯,亲自体验临死时的感觉,然后把这部传世之作写出来。于是,他先悄悄把妻子送回娘家,叮嘱她自己不去接她不许在公众场露面,接着给他的老朋友——总统写了一封信,并在信封背面写上这样一句话:”除非我通知你这么做,请不要拆开它。”
总统时常收到阿巴尼寄给他的大作,因而接信后虽然略微感到有点惊讶,可并没当一回事,只把它当成作家的又一篇小说罢了。他遵照作家的意愿没有马上拆信,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标着”私人文件”字样的抽屉后,又忙别的事去了。
阿巴尼太太已经离家十天了,她的不寻常失踪惹得左邻右舍议论纷纷。阿巴尼还向佣人放出风说:”女人,特别是我的妻子,是无用的东西,应该被除掉。”他知道这些暗示会使人产生联想:谋杀!
果然,阿巴尼家中的可疑动静引起了警方的怀疑:对,这个人肯定谋杀了他的太太!当地警察局当机立断,逮捕了阿巴尼,并派人搜查了他的家。他们找到了阿巴尼太太沾有血迹的衣服和一些小饰物,就埋在房前拐角处。第二天,这个消息便通过各大报纸的头条传遍了全市:”著名作家阿巴尼被控谋害妻子,房子附近发现血衣!”人们议论纷纷,舆论哗然。
阿巴尼被关进了警察局狭小的禁闭室里,心情却十分轻松。他喜滋滋地暗想自己的计划正进展得十分顺利,一想到自己正在体验犯人的生活,就要创作出一部惊世之作,他兴奋得彻夜难眠。每当看见看守向他投来严厉而又疑惑的目光,他就暗自好笑:”你们这群笨蛋,我是无辜的!”总之,当阿巴尼的崇拜者都在为阿巴尼的命运捏着一把汗时,他却安详地坐在牢房里,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紧急时刻将写给总统的信:”亲爱的总统,在这生死关头,请打开我上次寄给您的那封信……”就这样,阿巴尼静心等待着宣判日期的到来。
宣判的日子终于到了。那天,通往法院的公路两旁都站满了人,法院里拥挤不堪。阿巴尼又一次觉得好笑,他已经想好要在法庭上对谋杀罪供认不讳,因为”当庭认罪”将是未来的传世之作中极为精彩的一场好戏,他今天就先要将这出戏演好。阿巴尼确实演得不错,因为最后法庭判决他有罪,处以死刑,行刑日期定在第二天。
计划正在按阿巴尼的设想顺利进行,此刻,他感到距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不远了——体验死囚的最终感受。他重新回到了牢房,又躺到了那张硬邦邦的床上,这时他想起了整个计划的最后一部分——明天早上八点,狱警将要来提他就刑。
阿巴尼想:”是现在写信给总统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写?”考虑了一阵后,他决定今晚就写。他拿来纸和笔后,一刻不停地写那封早就想好的致总统的信,请求总统立即打开他几个月前寄出的那封信。信写好后,他请卫兵把监狱长找来,递上了那封信封上写着”急件”和”致敬爱的总统”字样的信。
“这是关系到生死的大事,” 阿巴尼告诉监狱长,”我希望这封信能立即面呈总统!”
“什么?”监狱长有些不悦地说,”这种情况我还从没碰到过,送出去以前我得先看一看。”
这一招是作家没有料到的,他生气了,傲慢地说:”你没有必要再看了,我那信上只有一句话,就是请总统立即做一件事。”
监狱长回到办公室后十分不悦——人都要死了,你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呢?想到阿巴尼傲慢的神情,他更加生气,于是随手把信放进了抽屉。
那天夜里,阿巴尼彻夜难眠,他在为刚才把信交上去时监狱长的冷漠感到不寒而栗:”我的计划有什么疏漏吗?万一总统接信晚了呢?不,不,这不可能!”阿巴尼有一千个理由相信自己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总而言之,这个晚上对作家来说是难熬的,他真正紧张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牢房门的开锁声使阿巴尼一跃而起。他一下子想起了在给总统的第一封信中,他请总统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来干预:”等我上了绞刑架再来救我。”
朝阳初升,天气非常暖和,两名卫兵默默地押着阿巴尼走向死囚被处决的地方。刚一跨进行刑大院,作家突然两腿一软,虚弱得像个孩子。两名卫兵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惯不怪了,他们迅速把左右手插到阿巴尼的腋下,夹着他朝刽子手站着的地方走去。
刽子手的身旁站着一位阿巴尼不认识的副监狱长,大院里别无他人。此刻,阿巴尼一夜未眠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当感到有人在捆他的手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阿巴尼用异乎寻常的平静语气说:”等一下。”
所有的人瞪目结舌,被他的一脸镇静惊住了。
阿巴尼振振有词地说:”肯定搞错了,这儿应该有位总统的信使。”
两名卫兵一齐向副监狱长看去,可副监狱长的脸上毫无表情,于是刽子手走上前来,打算把一块厚厚的黑布蒙到即将被处死的犯人脸上,可没有成功。极度恐慌的阿巴尼拼命挣扎,想挣脱被夹着的双手,嘴里还大喊大叫:”等一下,等一下,搞错了!”
可卫兵们对处置这种情况早已是行家里手了,在他们眼里阿巴尼已经是一具尸体,他们麻利地捆上他的双手,刽子手也蒙上了他的眼睛。作家有一会儿失去了知觉,尽管就那么一瞬间,可醒来时好像已过了很久很久。他双手被反捆,眼睛被蒙着,正被带向一个黑黢黢的未知世界,实际上他是被带上了绞刑架,现在他真的是像一头待宰的羔羊一样无能为力。
刽子手终于掀掉了阿巴尼脚下的踏脚板,这时,时钟正好指向九点。随着沉重的躯体落入黑洞,洞中传来了阿巴尼沙哑的尖叫:”等一等,请等一等!”
几天后,总统得知了阿巴尼因谋杀被判处决的消息,想起阿巴尼寄给他的那封信,就从放”私人文件”抽屉找到那个封着口的厚厚信封。他马上将它拆开,却被里面的内容惊呆了——信里是作家对他这次荒唐”谋杀案”的详细说明!
“我的天!”总统吃惊地叫出了声,”事已至此,可不能再让人知道真相!”于是,总统把信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