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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飘香的手

嘉庆年间,羊山县有一刘姓人家,在县城开一药铺,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掌柜的叫刘英,40多岁,慈眉善目,气宇轩昂。特别是那只修长的右手,温润如玉,白滑如脂,像小姑娘的手一样娇嫩。

刘英与众不同,别的医生看病要望、闻、问、切,而他只用手罩着患处便知病情;别的医生治病要让病人吃中药,而他只用浸药的手便可疗伤。他能治一般的常见病,更会治一些疑难杂症。有人干脆叫他“手医刘”,有的甚至称他“神医刘”。

刘英早上6点起床,7点准时开门,门外早就站了一长排病人。刘英穿上白褂,开始坐诊。刘英先问病人哪儿不舒服,病人用手一指,他就伸出右手,用手掌紧贴着患处。很快,病情显现出来,刘英白嫩的右手变了颜色,或黑、或紫、或淡黄、或深绿、或黑中红、或黄中青,因病而异,不一而足。刘英看看右手,开好药方,递给病人。病人抓好药,倒进药罐,注入温水,放上木炭炉,用文火煎熬。水开了,拿下药罐,自然降温。等药汁变得温热,刘英把右手洗干净,伸进药罐浸泡。几分钟后,拿出来,手上黑糊糊的,药香四逸。刘英张开右手,提神运气,赶快贴上。刘英先在患处周围来回按摩,然后紧紧罩住患处。病人先感到一股热气在体内奔突游走,渐渐聚拢到患处四周,最后集中到患处。病人的疼痛越来越轻,呻吟越来越小。刘英手上的病色也越来越淡,越来越浅。刘英又浸泡几回,按摩几次。一般的小病就好了,病人露出了笑脸。而刘英倒在椅上,不停地喘气,额头密密的汗粒。

病人感激不尽,奉上银两,鞠几个躬,走了。有的家里贫困,囊中羞涩,刘英挥挥手,给免了。

羊山县县令娶了房三姨太,宠爱有加。娶过来不久,乳房就患了病,先是一点红肿,继而瘙痒,渐渐疼痛,最后溃烂。三姨太访遍中原名医,吃尽无数药方,就是不见效果。后来越来越痒痛,越来越溃烂,日啼夜哭,束手无策。

有衙役报告,羊山就有个手医刘,尤善治疑难杂症。县令喜出望外,赶快把刘英请来。

刘英叫脱掉三姨太上衣,丫环给脱了。刘英又叫脱掉三姨太胸衣,一旁的县令急着制止:“手医刘,你干啥?”刘英说:“三姨太不是乳房患病吗?我给她看病呀。”三姨太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县令扭过脸,手一挥,叫丫环脱了。三姨太的乳房白嫩、坚挺,患处发出腥臭。刘英伸出右手,准备贴上去。县令一把拦住:“大胆!你想干吗?”刘英说:“我叫手医刘,我只能用手看病。”县令说:“别的医生主要用眼,只你用手,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刘英说:“草民只有这点能耐,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三姨太见医生要走,又咿咿嗷嗷地哭起来。县令无奈,拉长着脸,“看病吧,老实点!”刘英抚着乳房,右手渐显黄色。县令来回踱步,脸越来越黑。刘英开好单子,叫丫环去抓药。药抓回煎好,刘英伸手浸泡,气运丹田,摩挲乳房。他反复治疗几次,回去了。县令带着怒色,朝他背影啐了一口痰。

此后,刘英每天去治病。第一个月,病情得到控制;第二个月,患处渐渐收口;第三个月还差三天,患处痊愈。

那天,刘英提着三剂中药,又来了。县令叫丫环拿出几十块大洋,递给刘英。刘英手一挡,“病没治好之前,我是分文不取的。”县令冷笑,“三姨太说患处不痛不痒,已长全了新肉,三姨太也不哭不闹,有说有笑了,怎么还说没治好?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摸上瘾了吧?”刘英热血一个劲向上涌,脸红一阵白一阵,微颤着说:“这病真没根除,还差三天火候。请你尊重我,在我眼中,只有病人,没有三姨太,只有患处,没有乳房!”刘英丢下中药,踉跄着走了。

不久,有人状告刘英,说他治病时猥亵女性,有伤风化。县令把他抓去,一阵乱棍,打得皮开肉绽,卧床不起。

一年后,不想三姨太旧病复发,又痒又痛,又哭又叫。县令想起刘英的话,后悔不已,又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更是无地自容。县令叫手下带着重金去请,刘英不理。县令叫三姨太去请,刘英不理。县令亲自去请,刘英也不理。县令悻悻回去,被三姨太骂得狗血淋头。县令只好返回,一下子跪下,“卑职有罪,请神医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刘英把县令扶起,“我出手相救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县令忙说:“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也行!”刘英说:“目前我们羊山县匪患猖獗,到处烧杀抢掠,闹得鸡犬不宁,民不聊生。我请大人剿灭匪患,为民除害。”县令忙点头,“剿匪乃分内之责,我当全力以赴,还百姓安宁。”

两个月后,三姨太的病治好了。县令也带兵进山剿匪,斩获上百,只是匪首带伤逃脱。

一天晚上,刘英正要睡觉,两个陌生人敲开门,一把挟持住他,用黑布蒙住他的双眼,把他带到一座高山上。

解开黑布,刘英已身在一山洞里,眼前躺着一个络腮胡子,身上一处刀伤,流着脓血,腥臭难闻。络腮胡痛得哭爹叫娘,对随从破口大骂。

刘英一看就明白了,他开好药方,交给随从。随从抓回药,煎好,刘英伸手准备浸泡,不料络腮胡手一拦,叫随从倒一碗,让刘英喝。刘英端起来喝了,用衣袖揩揩嘴。络腮胡又手一挥,叫刘英治病。

一个月后,络腮胡的伤口好了,但没有放刘英下山。又过十几天,见伤口再无异常,就奉上大锭银两,送他下了山。

刘英回到家,把家眷送到乡下,自己仍打理药铺。

络腮胡好后,天天摆开酒席,开怀畅饮。一次酒后,不料双眼发直,倒地不起。

匪首死了,县城顿时沸腾了,大街小巷敲锣打鼓,放鞭舞龙,比过年过节还热闹喜庆。

原来,刘英开的药没有毒,但药性可以长期存留体内,若遇上过量酒精刺激,就会造成心肌梗死或脑出血,致人猝死。

一连几天,刘英的药铺一直没开门。病人感到奇怪,把门推开,发现刘英已被杀死,那只右手不见了。

两年后的一天,一个农民上山砍柴,闻到丛林有种异香。农民循香找去,发现不是什么花香,而是一只断手。

那是一只鲜活的手,温润如玉,白滑如脂,飘溢着缕缕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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