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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心潜伏

唐朝后期安史之乱时,一支叛军在元帅尹子奇率领下包围了睢阳城。守卫睢阳的唐朝大将张巡英勇坚守,渐渐耗尽了粮草、弓箭。危急时刻,唐将南霁云赶来救援,带来一批粮草弓箭,解了燃眉之急。

南霁云将军是个神箭手,能射落疾飞的麻雀。张巡大喜过望,对南霁云说,擒贼擒王,只要南将军用神箭不断地射杀叛将,日久叛军必溃。于是,每当叛军攻城时,南霁云就使出神箭奇功,将指挥进攻的叛将一个个射落马下。叛将们吓破了胆,再不敢身穿将军盔甲在阵前耀武扬威了,而是改穿士兵装束,混在士兵队伍中,缩头乌龟似的下达指令。就连尹子奇上阵也没胆量打出“帅”字大旗了。这样,南霁云失去了重点目标,只能向敌阵乱射,威慑力大打折扣。

张巡思索良久,说:“到了派出杀手锏的时候了。”他传令让一个叫邱小泉的来见。邱小泉到来之前,张巡向南霁云讲了他的计划:派暗探邱小泉乔装叛军士兵,潜入敌营,在敌人进攻时,偷偷在敌将身上挂上标志,引导射杀。

正说着,邱小泉进屋叩见。他起身后,南霁云见他是个身高五尺的彪形汉子,三十来岁,仪表堂堂。南霁云不禁眉头微皱,心想,如此显眼的人物,能当暗探吗?张巡似乎看出了南霁云的疑虑,命令邱小泉道:“施展一下你的百变本领给南将军瞧瞧。”邱小泉领命出门。

工夫不大,进来个五短身材的人,身着叛军服装,用叛军普遍使用的塞北话禀报。南霁云愣住了,问,难道这就是邱小泉吗?张巡大笑了,说,他就是想变成你南将军也是可以做到的。然后,张巡收了笑容,神情凝重地对邱小泉讲了眼下的严峻形势:南将军带来的粮草弓箭只是杯水车薪,撑不了太久。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射杀叛将,尤其是尹子奇。尹子奇被叛军尊为“军神”,是整个叛军的精神支柱,射杀了他,叛军便会不战自溃。

邱小泉庄重领命,与二位将军约定了引导射杀的标志物,乘夜出城,奔赴敌营。

他到了敌营前,发现营内戒备森严,难以潜入,正焦急着,忽见一队运粮草的车马赶来,从赶车人和押运人吵嚷声中听出,他们的口音不尽相同。邱小泉断定,这支运输队是各地运粮车马混合而成。好,有空子可钻。他拦住最后一辆马车,对赶车人说,他是前面马车上押运的,因拉肚子到路边解手,现在他的马车走远了,请求把他带到大营。那赶车的听他的口音是塞北另一地的,就毫不怀疑,让他上了车。

进营门接受检查时,他将随身背囊压在粮袋下,顺利混入营中。他乘着卸粮的混乱时机,取出背囊钻进了一垛草料里。藏了好几个时辰,望见运输队卸完粮草离营走远了,他从背囊里拿出酒葫芦灌了几口,然后爬出草垛,倒在路边装睡。巡营的兵队发现了他,他还硬着舌头说要找他的马车。听说马车早走了,他嚎啕大哭起来。被带到管营将领那里,那将领讥笑他贪酒误事,让他留在营里打杂。

邱小泉潜伏了下来,可怎样才能接近那些将领,给他们挂上引导标识呢?将领的营帐都由亲兵把守,其他人严禁靠近。他开始想杀掉一个亲兵,然后扮作这个亲兵。仔细观察后觉得行不通,因为能杀掉的只是在外围站岗的,扮作这样的亲兵还是无法进入营帐内部。再者,亲兵彼此十分了解,乔装的极易被看出破绽。

他正拿把扫帚装作清扫,忽见一辆牛车拉着几具死掉的伤兵尸体出营埋葬,从一具尸体身上滚出个小陶罐似的东西,落到地上。他拾起一看,是个叫埙的吹奏乐器,前些年他到塞北刺探情报时向当地人学吹过。他把这个埙揣进怀里。当晚,他绕营闲走,竖起耳朵听着各个营帐里的动静。听到一个营帐传出哼唱声,他就掏出埙来,吹起了塞北乡曲。

正吹得投入,跑来一帮兵,把他高高举起,抬进了刚才传出哼唱的营帐。这营帐里住的是主帅尹子奇的副将王将军。王将军今天听说那个会吹埙的士兵死了,正伤心地胡乱哼着,忽然听见又有人吹出塞北乡曲,像是找到了丢失的宝贝。邱小泉一被放下,他就让邱小泉一曲接一曲地吹,他听得如醉如痴。临了,他问邱小泉在家乡是干什么的。邱小泉早听到了帐外战马的嘶鸣,就答是养马的。王将军说那你就给我当马夫吧。

那匹战马经邱小泉饲养几天,显得精神抖擞,欢蹦乱跳。这天,王将军骑上邱小泉备的马出战,感到那马跑起来如飞一般。他大喜道,今日战马如此给力,他必踏破城池,大获全胜。大军出营后,邱小泉躺在草垛上养神,一双耳朵却在倾听着战场上的战鼓声。战鼓一阵紧似一阵,他的心也被阵阵揪紧。

突然,他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知道是王将军的战马奔回了,就一骨碌爬起来,见那战马果然是空鞍而归。他心中狂喜,赶紧牵住战马,从马前胸笼套上解下个小圆铜镜,快速藏进草垛里。一会儿,已命丧黄泉的王将军被抬回,只见一支利箭从王将军面门射入,从后脑穿出。邱小泉假装悲痛欲绝,哭诉说本指望王将军提携,怎么王将军就不幸阵亡了云云。他又用埙吹出哀伤的塞北乡曲,为王将军送了葬。

其实,他心里乐开了花。王将军被射死,是他潜入敌营后立下的第一件功劳。原来,他出征前,与张、南二将军约定,他到敌营后,设法将小铜镜挂到叛将的马身上。当阳光照到小铜镜时,发出耀眼的反光,南霁云将军就对马身上发光的骑兵放箭。邱小泉很清楚,虽然小铜镜挂在马身上不太容易被发现,但叛将被射死后,叛军就可能检查马,如果小铜镜被发现,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下一步行动将无法进行。所以,必须在叛军查马前,及时将小铜镜从马身上摘下来。

怎样才能做到及时摘镜呢?这一点他早有考虑,他在背囊中带了许多罂粟壳,混上马夫后就偷偷喂给马吃。马吃多了罂粟壳就会上瘾,瘾劲一上来就要回马槽寻找那东西。这样,骑马的叛将被射死后,马失去了骑马人的驾驭,必然奔回马槽,其他叛军就没有查马时间了。

首战告捷,邱小泉开始谋划射杀尹子奇的计策,却不料拥来一帮叛军,将他五花大绑,押到官营将领的营帐。那将领不由分说,把他劈头毒打一顿,然后命他招供是如何谋害王将军的。邱小泉早料到自己可能被怀疑,但他坚信没露任何破绽,就咬牙挺住毒打,大呼冤枉。官营将领受了尹子奇指使,抓邱小泉之前暗查了王将军战马的全身、鞍辔,没发现什么。可当他离开几步再回头看那战马时,发现了异常。于是,他决定先用毒打撬邱小泉的嘴,实在问不出什么,再用那异常情况给邱小泉致命一击。

此时,他觉得时机到了,就突然发问:“你接手养王将军的马后,那马陡然兴奋起来,可王将军一死,那马也像要死似的,无精打采的。这你怎么解释?别用那马与王将军感情甚笃,马思念主人那一套糊弄我,那匹马是王将军刚骑不久的,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邱小泉毫不迟疑地冷笑答道:“这事我说了你也不会懂的,我要亲口向元帅解释。”官营将领瞪眼吼道:“奶奶的,你是什么东西,元帅是你随便见的吗!”邱小泉便倔强地扬着头,一言不发了。

僵持了一阵,忽听屏风后响起一声咳嗽,接着转出个身材高大、满脸胡须、身披金甲的人。官营将领一见,立马叩拜于地,口呼“元帅”。此人正是尹子奇。尹子奇让邱小泉解释那匹马萎靡不振的原因。邱小泉要求把那马牵来。马到后,他摸出那个埙吹了一首塞北曲,只见那马立刻挺脖长鸣,撒腿蹦跳了。邱小泉说,他虽然不敢高攀,但他与尹元帅、王将军确是同乡,这匹马也来自他们家乡。在他们家乡,养马人喂马时都吹乡曲。马听着乡曲吃料,长得膘肥健壮。他接手养王将军的马后,就开始吹曲喂马,肯定是勾起了马的思乡情。可王将军阵亡后,他再也无心吹曲了,那马自然就……

其实,邱小泉早算计到给马停喂罂粟壳后,马要萎靡。为了以后被怀疑到这一点时能够巧妙掩饰,他给马喂罂粟壳时就吹曲,让马一听到吹曲就以为会有罂粟壳可吃,立即兴奋起来。被查问时,先把马吹活跃了,再用那个乡俗一解释,这事就能蒙混过关了。

邱小泉刚讲完缘由,尹子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埙,重重地摔到地上,泪流满面,“兄弟,你我从小就是朋友,一起听这埙曲长大。现在你走了,今后我还怎能忍心听这些曲子。望你显灵,保佑我军早日攻破城池,为你报仇!”他又下令全营禁吹埙曲,违令者斩。

邱小泉被放后又去打杂了,哪里有活他就到哪里去,留心听着叛军的谈论。这天,他听两个叛军说,王将军被杀后剩余将领都怕主帅遭遇不测,纷纷提议主帅停止出战,只在营中坐镇,因为“军神”不倒,大军就不会溃败。主帅本人极不情愿,在营帐里憋得嗷嗷乱叫,灌酒解闷。他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尹子奇不出战就无法射杀他,我也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他啊!”

接连几天,他见出战的叛军都是伤亡惨重而归,但这些残兵败将却都不甘心地叫嚷:“守城唐军的箭就要用尽,有些射来的箭只有竹竿没有铁箭头了。只要有军神保佑,破城指日可待。”邱小泉听了心里像被压上了大石头。他清楚,叛军说的没错,睢阳城确实已危在旦夕了。可是,叛军这方面同样是岌岌可危,兵将大半受伤,个个疲惫不堪,唯独心中的精神支柱没倒,他们才硬撑着攻城。如果此时射死他们的军神,他们顷刻便会崩溃。

射死军神,拼了命也要射死军神!可是,军神却躲在营帐里不出来,营帐周围有上百凶神恶煞似的亲兵把守,他邱小泉就是有十条命也闯不进营帐啊!

邱小泉真的感到无能为力了,他仰望天空,祈求老天赐他射死军神的智慧。

忽地,天昏地暗,暴雨来临。一团翻滚的黑云极像那张牙舞爪的军神,却被闪电霎时撕裂,化作烟雾散去。就在此时,邱小泉的脑中也掠过一道灵光,把昏暗、闭塞的思路照亮。他仰面沐雨,朝天大笑。

当夜三更,大营里传出若隐若现的埙曲。尹子奇听到后暴跳如雷,命亲兵在全营搜埙,发现藏埙者立斩不饶。可是,把整个营盘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搜出半个埙来。折腾了大半夜,尹子奇刚要睡着,那埙曲又隐隐响起,忽而伴雨飘来,忽而随风荡去,如泣如诉,搅得尹子奇难以安睡,噩梦连连。

第二天,风雨持续,叛军却士气不减,又蜂拥出战。邱小泉站在营门口假装为叛军壮行,却斜睨着那边军神营帐。他见尹子奇站在帐前,两眼血红,面色铁青。叛军离营后,营盘里沉寂了一阵子。一股阴风刮过,那哀婉的埙曲又飘荡开来……

睢阳城下,攻防双方鏖战正酣,叛军阵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叛军们回头一望,两个骑兵策马而来。这时,黑云低垂,大地昏暗,电闪雷鸣。前面那匹马似乎没有蹄声,而马的周身却萦绕着呜咽,又是那凄惨的埙曲。那骑马人极为眼熟,却让人不敢相认。一道闪电划过,照亮那人惨白的脸面。啊,竟然是王将军。鬼啊!叛军们惊恐万分,闪开了路。

紧跟着王将军的就是军神尹子奇,只见他神情呆滞,好似被王将军牵住了魂。几个胆大的叛军围拢上来,对尹子奇大喊:“大帅,是王将军的魂魄引你来的吗?你快醒醒啊,小心唐军的箭!”军神却放声哭嚎:“我兄弟死不瞑目,显灵招我来攻城,为他报仇!”说着,他纵马前冲。突然,前面王将军的魂魄莫名其妙地解开了战袍,随手甩向后面,正好兜裹住了紧随其后的尹子奇的头……

城墙上,正指挥反击的张巡在一阵阵闪电中看到敌阵里有东西在闪光,再细瞧,闪光发自一人的胸前。他断定,那必是邱小泉给挂的射杀标志小圆镜,说不定这人就是尹子奇。张巡激动起来,急令南霁云射箭。南霁云拉弓搭箭正要射出,张巡忽叫:“停!”原来,张巡看到前面挂标志那人突然将战袍甩向身后,兜到后面人的头上,而那战袍翻露的白衬里上写着一个大红字“尹”。

他急呼:“射被战袍兜头那个!”南霁云满弓怒射,一箭正中被战袍裹住的头颅。那人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仰翻落马,蹬腿抽搐一阵,便无声息了。后面的叛军全都吓呆了,瞪大的眼中露出恐怖,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地。“军神被射死了!”这一哀鸣从阵前传到阵后,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阵势松动了,退却了。

张巡大吼:“叛军的精神支柱垮了,立即出击,打败他们!”城门大开,唐军将士洪水般涌出,冲撞着叛军那溃坝般的阵势。冲啊,杀啊!叛军已举不起刀了,他们就要完蛋了。再冲,冲……轰然爆响,敌阵崩溃了,叛军丢盔卸甲,四散奔逃。张巡又吼:“一鼓作气,去捣毁叛军大营!”大营里只剩少量叛军,稍作抵抗,便被唐军的洪流吞没了,大营被唐军占领。

张巡下令尽快找到邱小泉,他要给邱小泉行三个大礼,感谢他解救了睢阳城的全体军民。可是,哪里都找不到邱小泉。张巡蓦然产生了不祥预感:难道邱小泉已被叛军所害?他心情沉重了,飞马返城,去审问被俘的叛军。

叛军们说,尹子奇被射杀后,见到那件裹住尹子奇头颅的战袍上写着“尹”字,他们才明白是唐军的暗探扮成王将军的鬼魂,引诱尹子奇来阵前遭杀的。他们就乱刀砍向那暗探,可那暗探滚落马下不见了,只看到一个刺猬钻过马肚子逃走了。

正说着,就见从帐外真的爬进个硕大的刺猬来。叛军齐叫:“就是这个刺猬!”张巡正惊诧着,那刺猬已伸长了身子,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竟是个五尺壮汉。正是邱小泉。

邱小泉说,他早已学会了在肚里运气吹曲的绝技,昨晚大营里的埙曲就是他运气吹出的,目的是让尹子奇在睡梦中感觉被鬼魂纠缠,预感到王将军要显灵。今早叛军出征后,他再用绝技吹出埙曲,引诱尹子奇出营。他扮作王将军面貌,骑上用羊皮缠裹马蹄的马,运气从肚里发出埙曲,在风中形成呜呜哀鸣……他就这样巧用死掉的王将军,把尹子奇一步步引到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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