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晋冀交界处有一城,距城不远有个张家庄,这张家庄有三个年纪相仿的后生,分别唤做张进、黄风、马灵,皆是家境贫寒之子,自幼在一起嬉戏,撒尿和泥,上树掏雀,相处甚是融洽。及长十一二岁,相伴进了学堂,数年后,三人都有了满腹的文墨,可进京科考,却屡屡榜上无名,无奈只好辍学回家,白日里帮父母到田里劳作,晚上聚在一起习文,到也没有荒废了学业。因趣味相投,三人便结了异姓兄弟,张为伯,黄为仲,马为季,相约:“你我但有出头之日,苟富贵,勿相忘。”
有年大旱,三家生活困苦,张,黄,马相伴到邻村王财主家做短工,以换些裹腹之食。这王财主是有名的刁钻吝啬之辈,对短工食用甚是刻薄。一日,哥仨在烈日下给王财主锄苗,眼看日头偏西,午饭才姗姗送到地头,张进揭开一看,又是三个窝头和一瓦盆清得见底的绿豆米粥,也没有备双筷子。这马灵愤不过,遂用小锄在盆底上凿了个小洞,汤撒了,只剩下些米豆,三人以手代筷,轮流捧着吃了一顿,结果遭到王财主没头没脸的唾骂,这件事,哥仨永远不会忘记。
及至后来,老天开恩,老大张进终于榜上有名,皇封知府,夸官三日后,赴数百里外的蓟洲城就任,前呼后拥,煞是威风。只剩下黄风、马灵依旧做那田里的勾当,一晃又是十载有余。
忽一日,黄风与马灵道;“如今大哥做了知府,吃香喝辣,穿绸拥缎,我兄弟二人却落得这般光景,何不去找大哥谋个前程,也好有个出头之日?”
这也是马灵想说未说之言,经黄风一说,正中心怀;“说去便去!”也不做打扮,直奔蓟洲城而来。
进入蓟州城已是掌灯时分,兄弟二人先找客店住下,那黄风道:“明日我先到大哥处探探口气,再叫弟同去如何?”
“也好”。当下宽衣就寝,一宿无话。
且说第二日黄风来到知府门口,但见“一双狮子张口,两排衙役虎威”,随急趋几步,向门旁的衙役一抱拳:
“有劳哥哥向里通报一声,就说张家庄黄风拜见大哥张进。”
衙役一听大人结拜兄弟求见,也不敢怠慢,几声高呼,不消片刻,便传出了“请进”的回声。
黄风也不整衣冠,几步踏入府门,见到堂上滚圆肥胖的张进,便大大咧咧地唱了个诺:“大哥一向可好?”
张进抬眼一看黄风这身打扮,而且语言粗鲁,当下面露不悦之色,装聋做哑问道:“堂下何人?”
黄风一怔:“哎呦大哥,你怎么如此健忘,竟连弟弟黄风也认不得了么?当初我们上树捉雀,下河摸鱼,给张财主做短工,凿破瓦盆手掌代筷的情景,敢情都忘了么?还有……”
两旁衙役掩面窃笑。张进脸如猪肝,不等黄风说完,把惊堂木一拍,喝道:“本知府出身豪门,何时做过那耕田种地的勾当!你是何方刁民,胆敢欺世盗名,当堂戏弄本官!来人哪!给我重打二十,轰出衙门!”说罢,拂袖而去。
列位看官,你道张进真个不认得黄风么?差矣!谁让黄风有眼无珠,有口无心,合该吃点苦头,日后也好长个记性。
那黄风踉踉跄跄回到店中,见到马灵把前后经过学说一番,马灵笑道:“这就是二哥的不是了。”
“我有何差错,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
“那也得隐讳隐讳。”
“如何说才好?”
马灵胸有成竹地说道:“待明天小弟去走一遭……”
日上三竿,马灵来到知府大堂,见了张进长揖到地,口呼:“拜见知府大人。”
张进依旧那般问道:“你是何人?”
马灵道:“大人不记得了么?想当初,你我等三位将军,胯下青龙马,手中月牙刀,杀退草王雄兵百万,保驾苗王登基,打破饭周城,放掉汤小姐,活擒窦总兵,那时,咱们的威风谁个不识,哪个不晓!想必大人不会忘记吧?”
一席话,直说得张进喜气从汗毛孔里向外冒,慌忙离开座椅,亲手扶起马灵:“记得!记得!你就是三弟马灵,大哥我岂敢忘记,快请坐!快请坐!”说罢重新落座,茶水伺候。待屏退众人后,马灵才把心中事道来,张进一一允诺,当下又派心腹之人去客店把那黄风也唤了进来,只待那黄风千不是、万不是的赔礼道歉后,张进才给了他一个笑脸。从此,黄马二人也享上了荣华富贵。这正是:
张进马灵古已有,今朝仍有步后尘。
若言真情遭白眼,谁个再敢效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