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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托孤

赌场托孤

桃园镇位于三省交界的峡谷中,是进出山口的要道。

因为是出入各省的必经之地,镇上商铺林立,很是热闹,镇中心有一家赌场,赌徒们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每天坐庄的坐庄,下注的下注,赢者扬眉欢笑,输者苦脸叹气。

这天上午,赌场门口来了一位陌生面孔的青年,他大约二十四五岁,虽说面容有些憔悴,但眉目间自有一股煞气,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这青年外罩长袍,背上还背着个一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赌场把门的护场大汉见这青年抬腿就要往场里进,手一伸拦住了他,说:“去去,抱孩子到街上玩去。”

青年没言声,撩起袍襟,露出缠在腰间的圆鼓鼓的布袋,手轻轻一托,袋里发出“叮叮”的银元响声。护场大汉听到声音,忙弯腰伸手作了个“请进”的姿势。

青年从容地走进赌场,在“掷色子”、“搓麻将”、“推牌九”等各处转悠了一圈,这才找了个能看到全场的高处坐下,一边把孩子抱在膝上逗着玩,一边不经意地察看着四周。大约过了两袋烟的工夫,青年站起身来,径直走向“掷色子”的场子,他双肩一晃,把围观的赌徒挤向两边,上了赌桌……

半个时辰后,青年以快捷的手法,赢完了“掷色子”场上所有赌徒的银钱,接着他又走向“推牌九”的场子,片刻工夫,便横扫了场子。众赌徒目瞪口呆,纷纷窃窃私语,不知这青年什么来头。正在这时候,青年收回了自己的赌本,却把其余赢来的银钱往桌上一扔,让众赌徒各自认领,随后“哈哈”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抱着男孩扬长而去。

这天的后半晌,青年又进了赌场,不知是吉星高照,还是赌技高超,片刻工夫,他竟又横扫了全场。最奇特的是,他每次赢了以后,都把赢来的银元留在桌上。看着赌徒们各自抢回赌本的猴急样,青年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淡淡地道:“真没劲,早听说桃园镇赌场胜过别处,谁知竟也稀松平常,唉!看来我是白跑这一趟了。”接着,他拍拍自己的银元袋,站起身朝赌场老板说:“老板,明日我还来,若再没人亮高技,对不起,我可要砸场子了。”撂下了这两句刺耳的话,青年抱着孩子就走。

做生意的怕砸招牌,开赌场的怕砸场子,虽说青年“双拳难抵四手”,但事关镇上的脸面和声誉呀!赌场老板抓耳挠腮一阵子后,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镇长。

镇长姓陶,是本镇首富,年轻时曾拜一位“赌仙”为师,学成技艺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这方圆几百里的赌界享有盛名。可他成家立业后就金盆洗手了,已经多年不摸赌具。这天,赌场老板登门求助时,他正在家里生闷气呢。

原来陶镇长今年已五十出头,大小两房老婆一拉溜生下了九个闺女,眼看着小老婆又怀孕了,全家人巴望着想要个带把的,谁知产下的还是个千金,气得陶镇长砸碟摔碗,这事在镇上传为笑谈。今天正值小千金满月,陶镇长莫名其妙地收到一个信函,里头装着一副裁写好的红对联,上联是:家有万金不算富,下联是:五个儿子绝户头,横批:亦有亦无。

十八个字如同十八个巴掌,一下子煽起陶镇长的满腔怒火:“家有万金”,是讽刺他连生十个千金;“五个儿子”这句更刻薄,常言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十个女婿不就是五个儿吗?可这“五个儿”都当不得真,他陶镇长还是个绝户头。

“这是哪个龟孙干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没儿子,本来就觉得矮人一头,用得着再来糟蹋我?”陶镇长一把撕碎红对联,正在气头上时,赌场老板急匆匆地上门来了。

赌场老板为了激陶镇长出山收拾局面,便添油加醋地编了些那青年狂妄欺人的话语,可陶镇长始终没应承去赌场再展雄风。赌场老板急得要下跪,陶镇长拦住他,叹一声:“好吧,明天你把那人引到我家来,见见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那青年抱着孩子大摇大摆走进陶镇长家的客厅,不卑不亢地往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一坐。他扫了一眼陶镇长和赌场老板,先把银元袋解下,“哗”一下把银元都倒在桌子中间,接着又从怀里拽出一把盒子枪摆在桌边,然后把孩子抱上膝盖,开门见山地向镇长说:“闲话少说,书归正传,三盘定乾坤,如何?”

陶镇长笑道:“多年前我已发誓不再摸赌具,今天请你来只想交个朋友,下场就免了吧。”

青年道:“既然你发过誓不摸赌具,那咱俩都不摸色子,麻烦老板用宝盒摇色子。”陶镇长听了还是摇头。

青年笑道:“你就不想听听我下的彩头?第一局,只摇一粒色子,色子落地能猜出上面的点数者为赢。”他指着银元袋说:“这是我第一局的彩头。第二局,摇两粒色子,能猜出合点数的为赢。”他拍拍盒子枪:“第二局以它为注。第三局,摇三粒色子,猜准点数并能分清为赢,赌注嘛……”青年拍了拍膝上的小男孩:“押上我的侄儿。我输了拍屁股走人,以后永不踏人桃园镇地界。”

听到这里,陶镇长吓了一跳,可是那青年神色严肃,不像说笑的样子,陶镇长又望望正在青年膝上独自玩耍的男孩,男孩正睁大黑亮亮的眼睛看着陶镇长呢。陶镇长心里一动,想起昨天收到的那副对联,又想起自己已年过半百,要想有个亲生儿子,只怕有心无力了,而眼前这个机会……他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果断地说:“依你。谁先猜?”

青年笑道:“爽快。我划出的道道,当然由你先猜。”

“这……”陶镇长谦让说,“我不能占客人的便宜。”

青年气呼呼地说:“别以为你赌技超群,出水才看两腿泥哩。老板,动手摇色子!”

赌场老板心里暗暗欢喜:这些雕虫小技怎能难住镇长?小子,关公面前耍大刀,你输定了。他急忙抓起宝盒,摇了起来。

瞬间三局摇过,陶镇长旗开得胜,三猜皆准。青年也不食言,他把盒子枪往银元堆上一放,又把小男孩紧紧地揽在怀里亲吻了一阵子,站起身就要把孩子送给陶镇长。

陶镇长犹豫半晌,还是摇摇头,他从银元堆上捏起一块,把余下的银元和枪一推,说:“兄弟,玩玩嘛,有这点彩头就行了,何必认真呢?”

青年眼一瞪,说:“不行,赌场无亲情,你想让我落个食言的臭名声?”扭过睑,他恶狠狠地对赌场老板说,“今日之事你若敢泄露出去半句,小心我灭你全家!”就在陶镇长和老板惊愕之际,青年把孩子一把塞进陶镇长怀里,大步走出客厅,等陶镇长追出去时,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这天半夜时分,县警察局长领人送来一封紧急公文,严令桃园镇四个出口布哨站岗,缉拿杀害县长儿子的凶手:民间流传说,县长的儿子看中了那凶手的嫂子,派人打死了凶手的哥哥,嫂子闻讯后就自杀了。那凶手智勇双全,冒充仆役接近县长的儿子,最终为兄嫂报了仇。

县警察局长对陶镇长说:“这凶手带着他兄嫂一岁的独生儿子到处逃窜,这特征很明显,一定能抓住他。”

陶镇长不住点头,送走了警察局长,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划着火柴,缓缓地烧掉了。

那纸条,是陶镇长在给男孩换衣服时发现藏在孩子肚兜里的,上面写着孩子的生辰八字,还有一行大字:“赌场托孤,情非得已,兄嫂英灵,齐感大恩。”那字迹,和那副匿名对联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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