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光昏暗的小酒店前的街道对面,埃德在黑暗处的一个门口等候着。他把头上那顶灰色毡帽的帽檐拉下来遮住了眼睛,大衣的领子又挡住了脸的下半部,戴着手套的两只手都深插在大衣口袋里,他的右手握着一支38毫米口径的自动手枪。
埃德斜穿过街道,跟在莱洛伊后面。他与那个高大倾斜的身影保持着十码的距离。街道上别无他人。街两边的仓库和工厂里都黑洞洞的。莱洛伊很显然在一心想着什么问题。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莱洛伊走到一个小巷口附近的时候,埃德加快了脚步。莱洛伊猛地转过身来,很显然他是第一次感觉到身后踢哒的脚步声。他眯起一双近视眼满脸疑惑地看着埃德走过来的身影。在最终认出是埃德后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你——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埃德?”他脱口说道。
“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
一盏路灯暗淡的灯光远远地照过来,照得莱洛伊那张疲倦的脸显得越发苍白了。
“为什么要跟踪我?”他用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
埃德走到离莱洛伊只有几英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把右手从口袋里往外挪了一下,恰好露出他那支戴着手套的粗大的手里握着的自动手枪。“这能回答你的问题吗?”
莱洛伊大吃一惊,惊恐的目光从他手里露出的自动手枪回到了埃德那张狰狞的脸上。“听着,埃德——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杀了我也不会——”
“闭嘴!”埃德咆哮道。“这次该由我来说话了!”
莱洛伊的双眼在漆黑的街上发了疯似地四处张望,在看到街上除了他俩空无一人之后,他的呼吸突然变成了呜咽。
“我同意朱迪跟我离婚好了!”他喘着气说,“听着,你不必杀我!我会满足她离婚的要求的,埃德!”
“现在已经太晚了,莱洛伊!在我最后一次乞求你给朱迪自由的时候,你嘲笑了我!现在该轮到我笑你了!别以为我会相信你在这支枪面前所说的话!”
“我发誓,埃德!你让我走,我不会阻碍你的!”
“对,你不会阻碍我的——”
埃德的手指扣动了自动手枪的扳机,顷刻之后,枪口冒出了一缕锥形的桔黄色火焰。划破午夜寂静的枪声仿佛是牛鞭甩似地噼啪一响。莱洛伊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圆圈,他一声不吭地倒在了人行道上。
埃德把自动手枪放进口袋,跪下,俯身在这个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尸体上方。他十分冷静地搜索了死者的几个衣袋,找到了一个钱包。在听到从街区中心的小酒店门口传来的叫喊声后,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迅速跑进了一条小巷。
五分钟之后,他就来到了停在四个街区之外的汽车,在黑暗中停下脚步,费劲地把从莱洛伊的钱包中发现的几张钞票掏了出来,然后把空夹子扔到了街边的排水沟里。警察很可能会把犯罪动机当作是抢劫。这和抢劫差不多。
他驱车离开的时候,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即使警察不相信动机是抢劫也没有理由把他跟谋杀联系起来。除了朱迪,现在再也没有除他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他和莱洛伊曾经相识了。
他和朱迪一直很小心。那天晚上埃德去了莱洛伊家里,自我介绍之后他就直言不讳地提出要莱洛伊满足朱迪跟他离婚的要求。在此之前,莱洛伊一直蒙在鼓里。莱洛伊不相信朱迪已不再爱他了,还当面嘲笑了埃德。甚至连朱迪提出离婚的要求也没有使他改变自己的这个心意。
埃德想直接驱车到朱迪那儿去,告诉她莱洛伊再也不会妨碍他们俩了,然后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但他还是抑制住了这个念头。这一切都得再等一等。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们现在不得不更小心一点儿。
再过两三个月,他就可以尽情地享受她那温暖的嘴唇带来的心醉神迷和她那金黄色的柔发上散发出的浓郁的香味。
他打开了寓所的门,嘴里低声哼着欢快的小调。然后他关上门,啪地打开了灯。当他看到对着门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瘦瘦的小矮个儿时,他惊恐地两眼圆睁,连气都喘不出来了。小矮个儿笑了笑,站起身。他的上衣纽扣解开着,露出了里面的蓝色衬衫。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支枪。
“嗨,伙计。”
“你是谁?”埃德惊恐地问道。
“一个伙计派我来的。”
“你——你肯定是走错门了吧。”
“没有走错门。你就是埃德,没错。莱洛伊向我仔细地描述过你。”
“莱洛伊!”
“对,就是你的那位朋友。他很想念你。他认为你的性命值五百美元。简直不可想象!五百美元,并且以现金支付,就为了像你这样的一个混蛋!通常我干这样的小事情只能得到两三百美元。”
埃德突然感到口里发干。他说话的语气显得沙哑而又激动:“听着,”他压低嗓门嘶哑地说道,“莱洛伊已经死了!”
小矮个儿狡黠地笑了笑。
“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理由,伙计。”
“这是真的!我发誓!”
“那他肯定刚刚才死,”小矮个儿反驳道,脸上依然在笑,“因为不到半小时以前我还跟他在一起。他对我讲起过你——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家伙。对我来说,我就喜欢杀帅小伙。啊,免费干掉你几乎是一种幸福。”
小矮个儿朝着打开的窗户往后退了退。从小矮个儿和被风吹得稍稍鼓起来的窗帘望过去,埃德可以看到太平梯的栏杆。他看见小矮个儿的手指把扳机向下扣去。
“等等!”埃德尖叫道。“不要——”
一团火焰窜出枪口,埃德心口一热。房间开始旋转,他摇晃了几下,倒在了地板上。透过因疼痛而产生的一层红色的迷雾,他看见小矮个把一只脚搁在窗台上,坐了一会儿。他又看见那个家伙再次拿枪瞄准了自己,不慌不忙,镇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