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冢西刘堂村“馍馍刘”去世,家里人为发葬借家什犯了难。不料第二天黎明,见院中几十张桌椅板凳摆列齐全。问邻居皆说不知,仔细一看,桌上有一张纸条,上写:“顿首百拜刘公台前:前蒙舍食厚恩,今公升上界,特借与器物,以表寸心。用完送至堠堌西关呼家大楼可也。日后再用,只管头晚言明,翌日往取即可。呼俚佬叩首。”
原来,这刘老头开了一辈子馍馍坊,人送雅号“馍馍刘”。他卖的馍馍个大皮白,颇受欢迎。平日里行善积德,是个很有德行的乡巴佬。堠堌镇逢五排十的大集,刘老头集集必到,坐在街口吆喝:“大白馍馍哩!”这卖馍的营生,有时全部卖完,有时也剩下一些。下集推车路过冢子,便坐下小憩,抽袋旱烟。有几回见箩上被单微微一动,发现馍馍少了些个。这老头儿笃信神灵,心下不怒反倒暗喜,越发特意过此停留,积些善果,不想今日果能有报。
却说刘家丧葬完毕,即于当晚送还。送者至西关尚有二里地,即见一高墙大院,灯火通明,门楼上匾题“呼家大楼”。到了门口,便有众家丁接入。辞归出来,忽一人绊倒在地,众人近前搀起,顿觉眼前漆黑。回首望时,楼舍已不复见。唯见满天星斗,月牙儿西坠,视之竟是冢子南面斜坡处。众人惊恐,暗知遇着了狐狸精,也不敢声张,心中“呼呼”直跳,头发梢儿直竖,一步一跌回到村里。后来,刘堂和附近村的人家过事,照呼仙所嘱果能借到桌椅。
不想后来村里出了个败家子儿叫“饿迷”的,吃喝嫖赌十几岁便把家产破败得精光,气死了爹,逼嫁了娘。饿迷平时居无常所,食无饱餐,就干起那偷鸡摸狗的勾当来,或者到大集上掏包、乞食。见着呼仙义借,便生出一条诡计来。
逢集头天晚上,饿迷也到冢前烧了纸香,求借桌椅。次日黎明果见几十张桌椅摆列一旁。便吆喝同来的痞癞如数搬到集市上,洋洋自得地高声叫卖起来。人们见这么多家具油光漆亮,都是上乘物品,均知非这饿迷所有,怕购之涉嫌,尽管价格便宜,却不敢购买。
看看红日西沉,到喂牛时了,忽一老翁飘然而来,近前喊道:“卖货人,这桌椅我全要了。不知售价多少?”众人翘首观望,见一老翁躬身驼背,尖下巴,白胡子,着灰布长衫,背一布褡子。饿迷见来人似外乡财主模样,想早些把货脱手,遂说道:“这上好的家具,每件售银十两,念你全要,就让你一成,给四百五十两银子就是了。”
那人也不还价,将褡子往桌上一倾,倒出一堆白花花的银子。饿迷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四百五十两。众人无不惊奇。饿迷正收那银子,忽起一阵旋风,直刮得飞砂走石,遮人耳目。待风过众人看时,只见家具全成了高梁杆子,那老翁已无踪影,饿迷手里捧着一些驴粪蛋而已。
自此,呼仙逢集便到西关外坐在一个石砣子上叫骂,说是饿迷偷了他的家具。饿迷自闹了那场恶作剧,好生懊恼,又见呼仙叫骂,胸中更添一层仇恨。这天黎明前,饿迷趁呼仙来之前,将熬好的一碗鳔浇到在石砣子上,远远藏起观看。一霎,呼仙来到石砣前,刚一坐下觉得粘糊糊的,叫声“不好”,便赶紧抽身走了。
饿迷见此,甚觉得计。忙趋前瞧时,只见石砣子上斑斑血迹,粘着几撮狐狸毛,旁边留有一哇尿迹,臊气冲天。饿迷被这臊气一熏,顿觉头昏脑胀,眼前发黑,栽倒在地,眼中溅进了一些尿液。待他挣扎起来,已是两眼圆睁,翳肉遮瞳,成了个睁眼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