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叔,名叫段振明,弟兄两个,老大叫大的,老二叫小的,长辈叫他小的,下辈叫他“小的叔”。
小的叔在村里可是个大能人,手艺不一般,会锔盆锔碗锔大缸,会使刀弄锉,机械技术独一无二,在村里施展了十几年的才华。
小的叔是小炉匠出身,过去人们的碗破了,舍不得买新的,就把上几个锔子。有年冬天在外村锔碗,突然金刚钻不见了,他就在地上找,大冷的天,在地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心里急得发慌,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他急中生智,在附近人家找了把扫帚,把地上的土都扫起来,用布包着回了家。到家后,用箩面的细箩开始箩土,把不过箩的大颗粒又碾碎了过箩,直至全箩干净,还是没有找到。心想这可坏了,心爱的金刚钻丢了。老婆说:“洗手吃饭吧。”他无奈起来洗手,老婆疼他,脸盆里早已倒上了热水,他开始洗手了,谁知手一着温水,很舒服,他就多泡了一会儿。洗完手刚要吃饭,觉得大拇指有点儿涨,原来金刚钻就 在冻裂的大拇指肉缝里,小的叔苦笑了起来。
1957年以前,地里没有井,只有菜园子才有,浇地都用辘轳,半天浇不了几个畦。从1958年,由于大跃进和战天斗地的需要,旱地里开始打砖井,县机械厂又制造出水车。有人摇的,有驴拉的,这下可忙坏了小的叔。首先是安装,说来也怪,别人安装的不是不出水就是卡链子,要么就是架子晃动,唯有小的叔安装的,用起来才顺手。安装完后,紧接着就是修理,紧螺丝,接链子,接管子,整天忙忙活活。大队干部一商量,干脆把他调到大队担任维修工,为四个生产小队服务,除大队干部外,他是一个唯一挣大队工分的社员。
1958年山芋大丰收,鲜的吃不了,切山芋干又很费劲,人们都在发愁。小的叔又想起绝招,取一刀片,刀片下两头垫一山芋干厚的木板,固定在板凳上,凳面上加上能摆动的方木杆,把山芋用手压在凳面上,再用方木杆挤山芋,一片片山芋落在凳下,非常快捷轻松,小的叔又立了大功。
大跃进时,村里买了一台煤气机,是杨柳青制造的单缸立式的,由于离县城远,拉煤困难,且花销又大,技术不过关,一直扔在大队门口,有时人们把牛栓在机器上。
三年自然灾害,村里大食堂解散,生产队的牲口大部分饿死,家家户户傍晚从地里回来,都是人推磨拉碾把粮食或山芋干变成面,我们学生也是如此,只要放了学,不是在磨道就是在碾房,累得真是没法说。
大队干部正在办公室召开小队长会议,小的叔进了屋,“你们大小队干部都在这里,我有话不知该不该说?”“有话请讲。”支书徐玉谱让他讲。
“咱村的机器在街上扔了好几年,我看还可以用,把煤气改成汽油,只添一个化油器就行,把机器开起来,可以磨面,可以轧棉花,别让人们天天去磨道了。”
“好主意!”干部们异口同声,并且让他一手操办这件事。那年因三年自然灾害学校停办一年,我被小的叔看中,又加上原来学过开机器的马福祥,我们开始了工作。
厂房设在大队院内的北房,原是第三队的饲养棚,大队干部让三队派人清理出来,我们把机器抬进去,拆开机器,该上油的上油,该换件的换件,又买来汽油,化油器,嗨!还真顺利,机器隆隆地转了起来,我们又挖土砌砖营造了皮带沟,改造了石磨,半月工夫,机磨房建成了。
咚咚咚……机器飞转,唰唰唰,石磨飘雪。
地里收工后,院内站满了端来粮食的人,各自换回了自己的面粉或玉米面,免去了人们散工后推碾拉磨的辛苦。
7.5马力的机器只带一台磨太浪费了,小的叔又打开了主意,当时政策每人每年1.5斤自留棉,用于纺线织布或絮衣被用,人们没处去加工,再就是生产队卖皮棉比卖籽棉收益高。他就把村里仅有的四台皮辊和一台风弓弄到大队院内,开始了传动设计。
又开挖了几条地沟,把机子稳好,开始轧棉弹花了,人们那个新鲜,三三两两的前来参观,对小的叔赞口不绝。
中间是机器,东边磨面,西边轧花,壮观极了。这时一个不知头重脚轻的小伙子突然点火准备吸烟,敞口的汽油桶“腾’’地一声着了火,西头是成堆的花絮,这可急坏了小的叔,他二话没说抱起油桶冲到院内,急忙用包棉花的包皮蒙了桶口,火熄了,免了一场火灾,人们 看到小的叔被火燎焦的头发,又大笑了起来。
由于工作的磨练,小的叔有一硬功夫,这就是手劲大,有时拧螺丝不用扳手便能拧动,有时一手拿件一手拿锉,便能把件加工好。如果有人和他闹玩儿,他用手捏一下你便疼半天。他这硬功确实解决了很多事。有一天,大路上,一个大姑娘蹲在自行车旁,急得直想哭,原来自行车紧了档,不但不能骑,推着走也困难。生产队的社员们锄地到了地头,见那位姑娘的车紧了档,但大家都没有办法,正巧小的叔用小推车去买汽油路过这里,都说让小的叔看一看怎么办?小的叔停下车,看了看自行车,说是前轮紧了档,但没有扳手,大家说你不是手劲大嘛?他说,试试看,两手捏着螺母,把嘴一闭,眼一瞪,憋了一个大红脸,螺丝母动了,前轮卸下来,把档松了松,问题解决了,人们心里真服了。姑娘千恩万谢,小的叔推着车走了。
默默地工作,默默地奉献,直到现在,人们很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