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山和李二娃是装修工人。这天,他俩接了一个给服装店装修的活儿。
一大早,两个人便蹬着三轮车,满载着装饰材料来到服装店。两人正忙着卸货,无意间,牛大山抬头往街对面看去,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停下手中的活儿对李二娃说:“今天中午我请你到咱的饭店吃饭,咋样?”“咱的饭店?”李二娃十分诧异,“你啥时开了饭店,我咋不知道?”牛大山哈哈笑了起来,指了指街对面,李二娃顺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对面的一家饭店招牌上赫然写着——民工饭店。李二娃一见也乐了:“好,中午就去咱的饭店吃!”
午饭时间,牛大山和李二娃拍了拍身上的灰,走进了“民工饭店”。一进门,只见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他的一条腿是跛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亲切地招呼道:“两位兄弟,想吃点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呢?”牛大山打量着老板说。一旁的李二娃正饿得心急,没有理会他,说:“有面条吗?来两大碗面条!”“我们这里有兰州拉面、山西刀削面、四川担担面、陕西油泼面……”牛大山听着,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问道:“刀削面一碗多少钱?”“五块。”老板答道。“还真是给咱开的饭店,你这店面看着也不差,价格怎么这么便宜?”老板笑笑,没说什么。
牛大山和李二娃找了个位子坐定,等着上面。临桌四个民工模样的人喊道:“老板结账!”
中年男人拿着账单走过来:“四碗兰州拉面,每碗五块,四五十六,共十六块。”四个民工一听,哈哈笑了起来,递给男人十六块钱,开心地离去了。
目睹眼前这一幕,牛大山和李二娃都愣住了。李二娃压低声音对牛大山说:“这老板是不是连小学也没毕业,要不,怎么这么简单的账都能算错?”牛大山也点点头:“这老板要么是没上过学,要么是脑袋有问题!”
等到牛大山和李二娃结账时,老板翻了一下账单,说道:“两位兄弟吃了两碗山西刀削面,每碗五块,二五得八,共八块。”
男人接过十块钱,掏出两块钱准备找给牛大山,牛大山于心不忍,他把两块钱退了回去:“老板,你算错账了,一碗面五块,两碗该收十块才对!你少收钱了。”男人笑道:“没错,我没算错!”说着,又把两块钱递了过来,牛大山却又固执地把钱推回去。这样,两人拉锯般推让了好几次,另一桌几个正在吃饭的民工见状突然冲牛大山嚷嚷道:“兄弟,把那两块钱收下吧,老板没算错!”牛大山十分不解:“一碗五块,两碗十块,连小学生都会算,你们为啥说没算错?”这时,一个农民工干脆端着饭碗走到牛大山身边,说道:“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儿吃饭吧?让你把两块钱收下,你就收下,这是咱民工饭店的特色!”牛大山一听,只好收下那两元钱,摇着头嘟囔着:“算错账、少收钱也成特色了?”
走出饭店,牛大山和李二娃都觉得奇怪,在外打工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他们想不通这家饭店为什么要坚持这样的“特色”。
从这儿以后,牛大山和李二娃成了民工饭店的回头客。每次来服装店干活,他们都在这里吃饭,而每一次,老板都照样算错账。
来的次数多了,牛大山和李二娃与饭店里的常客也熟了。听另几个民工说,老板叫孙建中,原是市里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他创建的“幸福酒厂”,每年能挣几百万。然而,灾祸说来就来,前年,孙建中出了一次车祸,一条腿受了伤,成了残疾。之后他就把酒厂交给大儿子经营,自己开了这家民工饭店。
看来这个孙建中不但脑袋没有问题,还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可为什么他要故意算错账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牛大山和李二娃。
不久,服装店的装修完工了。结了工钱的当天晚上,牛大山和李二娃再次来到民工饭店。这回,他俩破天荒地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白酒,来庆祝这单活顺利结束。兄弟俩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好不快活。转眼已到深夜,饭店里的客人只剩他们二人。孙建中拉了一把椅子在角落里坐下,静静地等待他们结账。趁着醉意,李二娃招呼孙建中坐过来,一起喝一杯。孙建中没有一点架子,客气地坐了过来。李二娃为他倒了一杯酒,问道:“孙老板,你这民工饭店为什么一定要算错账,给人占便宜呢?”孙建中喝了一大口酒,感慨起来:“那都是为了感恩啊!”
原来,就在前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孙建中和几个朋友喝酒聚会。酒后,他不顾朋友的劝阻,自己驾车回家。开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一不留神,撞上了路中央的转盘,一条腿当即被撞断,人也昏了过去。当时已是深夜,孙建中的伤处血流不止,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两个在临街一家商铺里彻夜赶工的装修工人听见了动静,立马赶了过来。那两个民工迅速报了警,又用布条捆住孙建中的伤口帮其止血。之后,他们随警察一同将孙建中送到医院。据医生说,如果不是两个民工及时给孙建中止住血,恐怕孙建中就救不活了。然而,这两个民工跟警察做了笔录之后,还没等孙建中醒来,便默默离开了。经过这次劫难,孙建中多方打听那两个民工的下落,却一直没有结果。
因为这件事,在孙建中内心深处,对民工这个群体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好感。经过一番思量,孙建中决定开个民工饭店,让经常风餐露宿的农民工们吃上最可口最实惠的饭菜。正因为他开饭店的初衷是为感恩,不为赚钱,所以,他家的饭菜永远要比别家便宜。而且,只要生意不是特别忙,孙建中都会亲自招待客人。但随后孙建中又了解到一些餐饮业不成文的规矩,如果一直明标着过于便宜的价格,会引起同行的不满,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个故意算错账的办法。
听孙建中讲完,牛大山和李二娃不禁四目相对,彼此看了一眼。“救你的人你现在还没找到?”两人问孙建中。“没有找到。”孙建中说,“当时警察告诉我,那两个民工在笔录上登记的名字,一个叫牛国庆,一个叫李拓野。”
“我说牛大哥怎么第一天见你就觉得你面熟!就是我和牛大哥救的你啊!”李二娃激动地喊了出来。孙建中一听,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是说……你们就是我的大恩人?”“可不是,”李二娃又问,“你那晚开的车是不是奥迪a6?”“对呀!”“你当天的衣兜里,是不是有一串钥匙,挂着一个小小的金佛像?”“对,对呀!”“孙老板,当时我……我还想把那金佛像顺走,可牛大哥把我骂了一顿,他说,做人要有骨气,要讲义气!”一旁的牛大山拽了拽李二娃说:“二娃,过去的事了,还说什么!”“那为什么我在全市打听牛国庆、李拓野,却没找到你们呢?”孙建中焦急地问道。“那可能是因为我们平时工友间称呼的,都是在农村从小叫到大的土名儿,不习惯用身份证上的名字。我叫大山,他叫二娃,平时都是这么叫的。”牛大山平静地说。
孙建中听了,霍地站了起来,朝着牛大山和李二娃深深鞠了一躬,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恩人,我的恩人!从现在起,我就把这家饭店送给你们,以报答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
牛大山急忙摆手,说道:“这样的报答我们可承受不起,我们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
孙建中赶忙又说:“要不这样,我高薪聘请你俩到我的酒厂上班!”
李二娃犹豫地看了看牛大山,牛大山又摇了摇头。
“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孙建中真诚地说。
牛大山从口袋里掏出饭钱放在桌上,拉起李二娃,对孙建中说:“我们什么也不要。”“对,我们救你不图回报!”李二娃也说。
“只要你继续开好民工饭店,让咱们民工兄弟时常感觉到一点温暖,就是对咱最大的报答!”牛大山说完,便同李二娃一起迈着大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