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西北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
掰完苞米就到了深秋时节,一年的农活儿基本结束了。张大奎跟媳妇阿兰商量,说牧场入冬前要淘汰一批羊,价格特别便宜,想跟村里的旺财一块儿去贩羊。阿兰一听很高兴。大奎和旺财这俩人,往年一冬天都粘在牌桌上,今年想到干点正事儿了。于是,取了五千元钱,欢欢喜喜地送大奎出门。
过了几天,阿兰有事连夜回了娘家。第二天一早回家,发现自家窗户的玻璃坏了,门口有不少血迹,一粒带血的纽扣特别刺眼,捡起来仔细一看,正是大奎衬衣上的!不祥的预感霎时揪住了阿兰的心。
阿兰想起旺财,急匆匆跑到旺财家打听。旺财回来了,正在睡觉,被阿兰大呼小叫地弄起来。阿兰劈头就问: “大奎呢?他哪儿去了?”
旺财睡意未消,愣了一阵,说:“他昨晚跟俺一块儿回来了,你没见到?”
阿兰听说大奎回来过,心里发凉,腿上发软,一下子坐在地上:“俺家大奎真的出事了!”
旺财赶紧扶起阿兰,问阿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兰也不言语,拉起旺财就走,到自家门口,指着地上的血迹,哭哭啼啼地说:“你看看吧,八成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把俺大奎给害了!”
旺财一看,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这时,旁边围了不少人,有人说赶紧报案吧。一句话提醒了阿兰,她决定报案。可这个村子因为偏远,还没通电话,报案要去乡派出所,阿兰担心自己走了,现场被破坏,见村委会主任也来了,就请他帮忙去报案。
旺财一听要报案,连忙说现在还不能断定大奎出事,没法报案。阿兰说:“要是没出事,这玻璃咋坏了?血哪儿来的?扣子怎么回事?人到哪儿去了?”旺财说:“要是警察来了,大奎却没事,人家还要找你麻烦。”阿兰说只要大奎没事就好,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旺财着急了,说你这人咋是个死心眼儿呢?
阿兰见旺财一个劲地不让报案,不由产生了怀疑:“大奎说赚了钱就回来,你和大奎一块儿去的,是不是你想吃独食,把俺家大奎给害了?”
旺财一听,连忙指天发誓,大叫冤枉。
村主任也说,先不要急着报案,再找一找大奎,并安排村民们到附近寻找,特别嘱咐要到村里的诊所去,看大奎是不是治伤去了。
旺财要去找大奎,村主任也觉得他不让报案,有点反常,就要他把这几天的事情说来听听。
旺财说,这几天他和大奎一起贩羊去了,去的是黑山牧场,贩了一车羊,到县城的活畜市场卖了。村主任追问什么时候下的山,旺财说前天中午。
村主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旺财啊,你让我咋说你好呢?昨天我到乡上开会,听说黑山牧场那条盘山路上,三天前就发生了大滑坡,要抢修一个星期才能通车,那可是牧场下山的必经之路啊,你们的汽车还能飞下山来不成?”
这时,出去找大奎的人陆陆续续回来,都说没有大奎的影子。阿兰正在焦急之中,又见旺财撒谎,就认定旺财害了大奎,不由分说,一头撞过去,发疯一般撕扯旺财:“你这个畜生!为什么要害大奎啊!俺跟你拼了!”
旺财一边大喊冤枉,一边猛推阿兰,想要挣脱。阿兰死死地揪住旺财,又踢又撞,旺财用尽全力也脱不了身。村主任和几个村民上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二人拉开。
旺财转身就要走,村主任沉下脸来,说:“你现在还不能走!你不承认害了大奎,就跟大伙儿说说:第一,为啥不让报案?第二,为啥撒谎?”
旺财只是一口咬定没害大奎,其他一概不说。
阿兰哭着说:“还用得着问吗?他是做了亏心事啊!” 说着,顺手抄起一把铁锹,又扑向旺财,“我要杀你,为大奎报仇!”
众人急忙拦住阿兰。旺财被逼无奈,一跺脚,说:“嗨!事情闹到这个分上,俺就实说吧!俺和大奎根本就没去贩羊,大奎嫌村里小打小闹赌牌不过瘾,带俺去了县城的赌场。昨天,俺俩都输光了,晚上就一块儿回了家。俺不让你们报案,还不是害怕派出所知道俺俩赌博,要罚款嘛!”
阿兰听了这话,有点相信旺财了,不由地对丈夫又气又恨,这个大奎,居然欺骗媳妇,偷着出去赌博,还把几千块血汗钱输光了!真是让人恨死了!转念又想,大奎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恐怕是凶多吉少,心里又刀割一般,还是先把人找到再说吧。于是又四处寻找、打听,一路上跌跌撞撞,发疯一般,找到天黑,还是没有大奎的消息。晚上回家,阿兰一个人呆在黑暗中,想一阵,哭一阵,盼着大奎能突然出现。
第二天早上,大奎仍然没有回来,阿兰再也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派出所报案。
去乡上的路,有半截路就是阿兰回娘家的路,昨天早晨她刚走过。走到一块苞米地边,阿兰猛然发现地里那堆苞米秆有些异样,仔细看时,原来苞米秆被人弄乱了,从里面支出来一样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半截人腿!
阿兰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猛地跑到苞米秆堆边,想掀开苞米秆看个究竟,又害怕面对的是大奎的尸体,然而,那截熟悉的人腿明白无误地告诉她,里面正是大奎!
原来大奎的尸体就藏在这里!阿兰觉得天塌地陷一般,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兰静静地沉睡在无边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了一点儿意识,恍恍惚惚中感觉大奎就在身边,对她说:“阿兰,都怪俺不好,今后俺再不赌钱了,好好过日子。”她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大奎,咱们还有今后吗?俺看见你在门口流的血,还有你的扣子,看见你在苞米秆里面,俺知道你已经死了。”大奎说:“阿兰,你误会了,俺前天晚上回家时,敲不开门,就敲窗户,心里一急,把玻璃敲坏了,手也割破了;那血是俺手上流的,还有你说那扣子,兴许是俺脱衬衣包伤口时掉的吧。”阿兰说:“那你为什么会在苞米秆里呢?”大奎说:“俺见你晚上不在家,知道你回娘家了,俺又进不了门,就想去你爹那儿看看,走到半路上,困得睁不开眼,想到苞米秆里暖和会儿,就进去睡着了……”
阿兰听到这里,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大奎就在身边,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周围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却又不敢相信:“大奎,你真的没死?俺不是在做梦吧!”
大奎晃了晃被衬衣包着的拳头,说:“一点轻伤,哪能死呢?”
阿兰觉得还是有点儿不踏实,揉了揉眼睛:“俺不信,你这一觉睡了一天两夜?”
大奎满面羞愧地垂下头:“俺前面四天四夜没下赌桌嘛。”
阿兰什么都明白了,心里又气又疼,悲喜交集,一把抱住大奎:“你这个该死的赌鬼,可把俺害苦了……”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敲开房门,冷冷地说:“张大奎!根据群众举报,你参与赌博,请跟我们到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