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峰尾出了一起财主虐奴的人命案子。知县暗中受贿偏袒财主,欲将案子草草了结。只因民怨沸腾,知县这才不得不又到峰尾,再行开棺验尸。据说当时官场有一条规矩:在本县里验尸办案,当天务须回衙,不得外宿。而这知县竟是一呆数日。赈赐闻知此事,一来愤慨,二来手中有了把柄,哪有不管之理,便匆匆赶至峰尾。
寓在刘姓祠堂的知县见赈赐来得突然,事属蹊跷,一颗心吊上喉头,忐忑不安,赶忙整冠下阶相迎。赈赐也不谦让,大大方方居上首坐了。他毫不理会知县的寒暄试探,只是瞪着眼四下睃巡,把整个祠堂细细打量一番,摇头晃脑,显出惊讶异常之状,口里喃喃念叨:“哦,县堂建在峰尾;哦哦,县堂建在峰尾了……”
知县这才恍然大悟,便越发慌张了。他知晓赈赐来者不善,这事让他张扬出去,案情闹大了,头顶乌纱也将不保。于是,便百般奉承,殷勤款待,赈赐只是不予理睬。眼看日落西山,天色将暮,赈赐佯推家中有事,起身便要告辞。这县官哪里肯放,苦苦相留,说今晚定要与赈赐同宿一床,好叙曲直。盛情难却,赈赐也就应允了。
入夜,赈赐只推说远途劳顿,早早上床歇了,任凭知县说长道短,他只是哼哼,并不多言。约至五更赈赐醒来,见知县正提着尿壶小解,他翻身坐立,示意亦要小解。知县巴不得有献殷勤处,也就顾不得许多了,顺手把尿壶递与赈赐。赈赐小解毕,又把尿壶递回,让知县接了放回床下。
赈赐当即告辞要回,知县假意挽留几句后,便摸出一包银两,捧与赈赐:“下官素知兄台清寒,几两碎银不成敬意。”赈赐不客气地接了。
须臾,天色已亮,赈赐披衣下床,推开窗户,深深呼了一口气,把银包一掖疯疯癫癫地推门而出,放声叫开:“哈哈,县尊替我提尿壶?提尿壶了还给银两?哈哈,县尊替我提尿壶?哈哈?提尿壶……”
哎呀,这还了得?县官违了官场规矩外宿,已留把柄;又贵为一县之尊,竟替一乡间布衣手提尿壶,且送礼堵口,成何体统?如若传开,该如何收场?知县顿时恐慌万状,忙死死拽住赈赐,苦苦相求:“贤士且罢?本县纵有万千不是,乞望明言,以纠往咎。乞望贤士高抬贵手,不予张扬,本官感激不尽……”
看看火候差不多,赈赐也不愿把事情弄得过僵,便顺水推舟:“赈赐乃一介山野村人,何来高抬贵手。不过,也望县尊从今往后,多抚恤百姓,爱民如子,逢案秉公处理,小民也就幸甚了。”知县诺诺不敢有辩。
于是,那桩人命冤案才得昭雪。自此,这知县逢事小心,再也不敢随意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