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成想挤垮尹昭崖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尹昭崖的“博古斋”开在赵守成的正对面,赵守成的古玩店生意就每况愈下。那尹昭崖不知用的什么办法,把顾客都招到了自己的店里,赵守成的店门可罗雀。可赵守成一直只能干瞪眼,却丝毫想不出好办法来。
这天,赵守成听见对面鞭炮声响,趴在门边一看,却是尹昭崖将出远门采买物品,放炮以祈旅途平安。赵守成不由得嘴撇了撇,低声嘲讽了一句:“真是多此一举。”然后,心情郁闷地回到楼上,拿起前些日子淘到的一把西洋镜四处乱看起来。
这一看,他的眼睛就有些直了,原来他不经意中看到,在尹昭崖店后院,尹昭崖年轻貌美的小妾采莲正和二掌柜乔一飞打情骂俏,搂搂抱抱着关上了房门。赵守成心底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赵守成窥准机会,在采莲去观音庙上香的路上拦住了她,把她的丫头支开,然后话里有话地说:“尹掌柜这一走,你可自由自在享乐了啊!”采莲脸上红了红,娇声叱道:“你胡说什么我可听不懂,快让开,否则我喊非礼了!”赵守成悠悠然地说:“你喊啊!喊得越多越热闹,到时我可就把乔二掌柜的事跟大家都说了。”采莲脸色煞白,瞧瞧左右没人,才低声央求赵守成替她保密。赵守成要她答应帮自己做内线,窥探尹昭崖的一举一动,好从中发现一些道道来,把他的生意挤垮,否则就把他们的奸情告诉尹昭崖。采莲无奈地答应了。
几天后,尹昭崖带着一大马车的货物回来了。赵守成也很快从采莲口中得知,尹昭崖这次淘来一件好宝贝,据尹昭崖说那是一对阴阳太极壶,分别是一把月壶和一把日壶,两壶合起来又成一把壶。更奇的是,采莲亲眼所见,同一种酒从日壶里倒出来,味道清香甘冽,而自月壶里出来,则绵长厚重。尹昭崖还非常谨慎地把它们收进了密室。
赵守成从房里拿出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问采莲:“是不是这样的?”采莲一看连连点头不已。
采莲走后,赵守成兴奋不已,因为他已经想好了一条妙计来捉弄尹昭崖。早些日子,他得来这本古籍,对上面的阴阳太极壶极感兴趣,自己还仿制了一套,但只能形似,达不到书里所说的神效。这次,他几乎可以肯定,尹昭崖得来的不是宝物,而是一个灾难。
第二天,赵守成就在家里摆了宴席,盛情邀请知县胡大可来赴宴。这胡大可最喜附庸风雅,特别喜欢收集奇珍异宝,对他看上的东西,更是不择手段非要得到。酒酣耳热之际,赵守成捧出自己仿制的壶呈给胡大可看。胡大可当即瞪圆了双眼,啧啧连声,爱不释手。赵守成在一旁故意叹息了一声:“胡大人,只可惜这是鄙人仿制的。”接着把真壶的神效鼓吹得天花乱坠。
胡大可不相信地反问:“真有那么神吗?你把真品拿来本官瞧瞧。”赵守成忙说自己从没见过真品。胡大可不信,吹胡子瞪眼说:“那你怎么说得那么玄乎?你不会是怕本官看了真品据为己有吧?”赵守成连忙说不是,不是。慌不迭从里面拿出那本古籍,指着上面的图给胡大可看,胡大可越看心越痒,恨不得那图画马上就变成实物,好好把玩一阵。
见把胡大可的魂勾得差不多了,赵守成这才趁机煽风点火:“那尹昭崖新近得了一套真壶,他没邀请胡知县欣赏欣赏?”胡大可一听愣了愣说:“没有,没有。我一定要亲眼见识见识。”
送走胡知县,赵守成几乎笑出声来:这下我让贪婪的知县来治治你尹昭崖,看你能不能逃过这厄运。然后,志得意满地在家里等着听好消息。
果然,第二天尹昭崖就被唤到县衙,回来后,一脸晦涩,长吁短叹。在后院里徘徊了许久,才一跺脚走进里屋,片刻,只见他怀抱用红绸包着的一件东西,急匆匆出了门,往县衙方向走去。赵守成从西洋镜里看到这一幕,又开怀大笑起来。
尹昭崖是空着双手回到店里的,神情灰暗。赵守成知道,胡大可一定已经把他的壶子“借”过去把玩把玩了。
但随后几天,赵守成发现尹昭崖竟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开门做生意。赵守成正琢磨着该再想什么办法捉弄尹昭崖,突然发现一队衙役凶神恶煞般冲进了“博古店”,铁链往尹昭崖脖子上一套,就把他带走了。
赵守成是第二天才从衙门里头一个熟人处打听到,尹昭崖献上的壶,竟然是当朝太师府里前两个月丢失的,从尹昭崖的密室里还搜出了好几样同时丢失的奇珍异宝。尹昭崖争辩,那些东西都是他从别人手里购得的,他哪知道是太师府里丢失的。但物证确凿,又没人证,尹昭崖被定盗窃罪,投入大牢等候秋后处决。
赵守成暗自吃惊不已:这尹昭崖也太胆大妄为了,自己无意中告密,竟使他发生这样的惨祸,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随即他又释然了,去了这家店,自己的古玩生意才会兴隆起来。“看来今后进货也得多加小心了。”赵守成暗中告诫自己。
哪知,紧跟着赵守成也被县衙的人抓到了公堂上。胡大可一脸森然地问:“赵守成,老实交代,你那本古籍从何而来?”赵守成心中“咯噔”一跳,嘴里却支吾着:“大人指的是哪一本古籍?”胡大可一拍惊堂木,喝道:“就是当天你给本县看的那本古籍。”
赵守成申辩道:“哦,那是草民从别人手中购得的。”胡大可突然冷冷喝道:“三月前曾在你店中的那位南方客商现在何处?”赵守成冷汗当场冒了出来,他心里有鬼啊!那南方客商当初来店里时,携着那本古籍,赵守成一看就知道是件流传已久的宝物。客商要价奇高,赵守成眼红古籍又不愿出大价钱,就动了坏心思,趁暗夜把客商杀了,埋到深山老林里去了。这事神不知鬼不觉,知县不可能知道的。
当下,赵守成强装镇定答道:“客商在我店里看了看,后来就走了,草民哪知道他现在何处。”胡大可大怒,喝斥:“不动大刑,我看你是不想招,来人,给我痛打四十大板。”赵守成知道自己不能招,招出来就死路一条,所以紧咬牙关,怎么也不肯招认。胡大可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先把他收监了。
尹昭崖看见赵守成被安排在隔壁,不阴不阳地说道:“赵老板,怎么你也进来了?”赵守成疼痛难忍,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只听得尹昭崖顾自说道:“别以为只有你会算计别人,你拿着那西洋镜干什么,那客商自从进了你的店就没再出来,别人不知道,我可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赵守成这才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整天只在算计着别人,没防着别人也在算计自己。挣扎着歪起身子嚷道:“这么说,是你跟知县告的密?”尹昭崖嘿嘿冷笑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老板,挨打的滋味可不好受吧?我本打算用阴阳壶引出你的那本古籍,没想到被你抢了先去。也好,黄泉路上,有你赵老板做伴,我也不寂寞了。”
赵守成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尹昭崖也在窥视着自己的店,两人真的争了个鱼死网破,不由得血往上涌,懊悔不已。
下一次过堂,一向养尊处优的赵守成再也扛不住了,就把罪行一股脑全交代了,胡知县派人起了尸身。赵守成也被判斩首,秋后执行。
几天后,赵家人来探监,说赵、尹两家都被官府查封了。赵守成追问采莲和乔一飞的下落。家人说,尹昭崖出事后,那两个人就不见了。尹昭崖听到他们的对话,哈哈笑道:“难为赵兄到这时候还有这心思啊。实话告诉你,我早察觉他们已有奸情,一直想找合适的机会来治治,但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没找到机会,竟被你老兄给利用了,唉,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自顾自往墙角坐了下去。赵守成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
只是,在牢里的赵守成和尹昭崖并不知道,很快在他们的店址上就新开了两家店,一为酒家一为药店,据百姓们说,店的幕后老板是胡大可。
很快,问斩的时候到了。赵守成和尹昭崖同时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采莲和乔一飞,但他们已经来不及说什么了,鬼头刀把他们的头“刷”的一下就砍下来了。
当晚,胡大可在私宅里举杯痛饮,坐在他对面的,赫然便是乔一飞和采莲。乔一飞举杯道:“义父真是神机妙算啊!既得了宝物,又得了两块旺地。”原来,胡大可早就看上了那两家店址。胡大可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你配合得好,还有采莲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我得想想,赏给你们什么好。对了,先饮了此杯酒,我给你们一样好东西当嫁妆。”喝完酒的乔一心和采莲相继倒地死了。
胡大可手抚阴阳太极壶,阴森地说:“何苦呢各位,这哪里是太师府的东西呢?不就是两把泥捏的破玩意嘛,结果闹得了如此下场,可惜啊可惜!”突然又感叹了一句:“阴阳调和,不就是要和睦相处吗?要不是你们争来争去,我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得到这么多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