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较我年长的朋友要去服兵役了,在他离开的前几天邀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位好友一同去和离别酒。
换在平时,酒足饭饱之后,饱暖思淫欲,一定免不了吹一番牛,可是,很不巧这次是特殊场合。有几个还拿出了烟,在那里吞云吐雾。
“我们的白衣人终于要走啦,哈哈,退役之后你的日子就爽了。”还是一项废话最多的蚊子开了口。
“嗯”白衣人淡淡的应了一声。
“靠!”猛男一下子从位子上坐了起来,“老白,我看你越来越不爽了”,他一把拉住白衣人雪白的衬衫,顿时,乘上上多了三个指印。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谁都知道白衣人的怪癖,无论谁弄脏了他的白衬衫就等着他和你拼命吧。
白衣人怒目瞪着猛男,眼睛里的血丝都爆出来了。
“干你妈的”猛男似乎今天特别暴躁,“老子不怕你,今天就是来和你打架的。”
白衣人好像真被激起了火气,与猛男战成一团,只是,打着打着,就传来两人隐隐的哭泣声。渐渐地,两个大男人也不大了,索性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白衣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吼道:“大块头,不准哭,老子请你是来喝酒的,不是来哭的,你……”还没说完,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猛男与白衣人关系是最好的了,当年白衣人还在读职校的时候,得罪了数控部的老大,被人堵在校门口,若非猛男及时赶到,白衣人非出大亏。
看着这两个流氓,为其感染,我眼中也有些晶莹。当我想用手擦拭的时候,感觉到背后有一双大手轻轻地抚摸着我,转头看见是老大慈爱地看着我,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小七,这就是生活,离别是免不了的,过着过着就习惯了。”我努力的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大家不要悲怆了,老白是去奔小康了,以后不用再当混混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军师还是全场最理智的人。
猛男突然醒悟过来,瓮声瓮气地告诉白衣人:“老白,……你好好干,别在部队里给我们丢脸,混混怎么了,告诉那些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小毛孩,混混不比任何人差。”
猛男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附和。
“还有啊,”蚊子适时的插了进来,“部队里那什么班花,军花的也追几个回来给兄弟们长长脸那。”
“切!”
一下子,似乎回到了从前。我们是一群打不死的败类。
我在拼酒时被他们灌了好多,不得已跑到对面的天桥上吹吹风。
此刻天桥有些落寞,我一踏上去就好似与世隔绝了,微寒的风将我好不容易梳起来的鬓角吹得七零八落。
我迎着大朵的空气,享受这这份突如其来的孤单与寂寞。
没多久,隐约在风中,我捕捉到了几丝忧伤的音符。
那时以为流浪者在弹奏,他留着胡子,头发盖过眼睛,衣服上满是风尘的痕迹,他自顾自地在那里弹着,就算我的来到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我忘记了他所弹的歌的歌词是什么,只是记忆起这些音调的时候,心中就不自觉的迷离起来。
也许是音乐太感人吧,
也许是经历太弄人吧,
也许是回忆太伤人吧。
总之,这些看似没有用的符号此刻却是如此的犀利,一刀就直接命中的我的心脏。
我停驻,待到他一曲作罢。
“很棒。”我递出一张10元。
“谢谢。”吉他手接过钱,平淡的应道,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未离开过吉他。
“你每天都在这里弹吗?”我问。
“一段时间是的。”
“哦?”
他扶了扶吉他,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望向天桥外面:“明天就攒够了钱,要去下一个城市了。”
他的语气一直很平淡。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叹了口气,说:“生活是海盗,我们都是被他抓来的人。”
一阵凉风吹过我似乎清醒了些。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清醒。
因为我怕黑。
“唉,都是在风尘里吸毒的男人!”一个声音传来,我循声望去,依旧慈祥的笑,不知是为了感染一切还是为了掩盖某些东西。
他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担心你。”说罢,有自顾笑了几声,递出手中的一听酒,“要不要来点。”
他没有推辞,接过酒,一口便干了一大半。
“味道还不错吧。”老大知道他需要这东西。
他抽动了一下嘴角,点了点头,说:“谢谢。”
之后,大家都开始沉默了。
老大倚着栏杆打量着他,突然他抬起头看了老大几眼,又低了下去。
“要走了么。”我看见他开始收吉他。
“嗯。”
“那我能听你再弹一首么?”我有些期待。
他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转身就走。
“喂!”我大喊。
他停下脚步,侧了侧脖子,看着倚在栏杆上的老大说:“悲伤一次就够了,何必再来第二遍呢。”然后,再也没回头。
我目送这位过客消失在时间里。
“走吧”老大拉着我向餐馆走去,走到一般,听见有人在另一头唱歌:“许多年后,自己的路,沧桑中的坎坷,寻觅着自由的方向,而现在的我,没有故乡,漂泊天涯,只有一把木吉他……”
“他还是唱了”老大的声音有些惆怅。
而我此刻只想跑过去对他说声:“谢谢”但也只是想想。
回到餐馆,拼酒进入尾声。
蚊子拿着筷子,敲击着桌面,嘴里叽里咕噜的。
走近才清楚,他在唱歌。
“好了,别唱了。”白衣人突然起身。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
蚊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不唱就不唱,老白,那么大家就撤吧。”他背对着老白。好像在生气,声音却有些哽咽。
白衣人不管他,起身告别大家。
“老大,……靠”猛男说不出话来了。
军师上前拍了拍老白,“下一段风尘再见吧。”
我学着,“老白,你是掉路在人间的大侠。”
老大看着所有人,不说话。
“老白,算了,我承认你练的是葵花点穴手而不是葵花宝典了。”蚊子转过头,还是说了。
白衣人,狠狠地咬着嘴唇,扫视了所有了,从位子上拿起了衣服,跨在肩上,说了一句:“走了。”
然后,也再也没有回头。
猛男哭了。蚊子哭了,连军师也哭了。
祝福你,白衣人。老大对着城市的深处,轻轻地说。
离开,沉默的,很痛,
背影,倾斜的,很暗,
生活,残酷的,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