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保定有位私人侦探叫何凡,这天他接到一个案子。一家姓沈的大户有三个儿子,三儿子杀人被关进大牢,大儿子已死,现在由大儿子的夫人大奶奶当家。二儿子叫沈仲连,他的夫人二奶奶来找何凡,要他盯住沈仲连,原来二奶奶怀疑自己的丈夫暗中与人偷情。
夜里下起了小雨,何凡暗中跟着沈仲连来到了一处暗娼聚集地。沈仲连三转两转没了影子,何凡静静地等着,猛然听到一阵咒骂声。两名大汉拉着一人从一家宅子出来,那人衣服还没穿好,正是沈仲连。
一名大汉道:”七天了,你还不拿大洋来?”沈仲连颤抖着说:”有话好说……”那大汉道:”不拿钱,就要你的命!”
沈仲连道:”可现在府里不是我掌家,你们得给我点时间。”另一名大汉道:”再给你七天时间,每过七天,我们就从你身上寻个物件儿。”说着他从沈仲连手上夺下一个绿玉扳指。一名大汉看看沈仲连没系好的裤子,骂道:”看你这熊样儿……”顺手将裤腰带打了一个结,然后二人收起扳指,走了。
沈仲连走进一家酒馆,不多时又走出来,脚步有些踉跄,向着沈宅的方向走去。
何凡回到办公室,拨通了二奶奶的电话,将刚才的事说了,并报上了那个暗娼的门牌号,二奶奶问:”他现在哪里?”何凡道:”他喝醉了,现在快到家了。”二奶奶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何凡被电话铃声吵醒,抓起电话,里面传出警察局刑侦队长张路的声音:”老何吗?快来,沈家出事了,沈老二死了……”
沈仲连的尸体就躺在沈宅后门不远处,这窄巷平时少有人行,又没路灯,一到晚上连个鬼影也不见。
何凡看看尸体,沈仲连是被勒死的,脖子上有一圈细细的钢丝,长有两米,松松地套在那里。经检查,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十点至十二点之间。死者生前可能携有钱财,现已不见,只剩一个包袱皮,几件衣服散落在外。
何凡想到昨晚沈仲连被人要挟的一幕,难道是沈仲连拿不出钱还债,想趁夜逃走,被黑道上的人发觉后杀人泄愤?便说道:”我们去沈宅找个人!”张路陪着何凡直奔二奶奶的屋子。
二奶奶正坐在床沿上哭呢,何凡问:”昨晚沈仲连什么时候到家?”
二奶奶回答:”大约十点多一点……”
何凡接着问:”之后呢?”
二奶奶说:”他喝得不少,说欠了一笔债,如果不还,以后要吃苦头。我给他脱去衣裤,扶他上床睡了,没想到一觉还没睡醒,警察就来砸门,我这才发现他没在床上,衣服也不见了。不想他……居然死了,就死在后门外的巷子里,是爬梯子偷偷出去的。”
何凡道:”这么说,你并不知道沈仲连什么时候离开屋子的?”
二奶奶点头。
二人出了屋子来到墙边,见一架梯子靠着墙壁,显然沈仲连是通过这架梯子爬出墙的。何凡将昨晚看到沈仲连被威胁的事说了,张路点头:”我去抓那两个家伙……”
看着张路跑出去,何凡摇头: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正想着,忽见另一间屋子开了门,沈家的三奶奶探出头来。何凡认识她,她穿着一袭白色旗袍,双手戴着一副白色真丝手套,直套到肘部,显得华贵典雅。何凡知道,她与二奶奶的关系极为不好,平时总吵架,现在沈二爷死了,不知她会怎么想。
何凡走上前,三奶奶问:”何先生,我家的事你怎么看?”
何凡反问:”昨晚你可听到什么?”
三奶奶道:”我亲眼看见二伯喝了酒,从后门回来。二奶奶扶着他,表现得还真像对恩爱夫妻呢,谁不知道二爷在外面找相好。”何凡问:”沈二爷再次出门你看到了吗?”三奶奶摇头。何凡道:”他要出门,为什么不从后门走而要爬墙呢?”
三奶奶说:”那是因为后门的钥匙由大奶奶保管着。”
前院正在设置灵堂,大奶奶里外张罗着。
何凡将大奶奶请到偏厅,大奶奶让人看过了茶,说道:”我家这件案子还请您多费心。”
何凡问:”昨晚的事您能回忆起什么吗?”
大奶奶道:”昨晚大约十点,二奶奶来向我要后门的钥匙,说二叔快回来了。我家后门用一把大锁锁着,钥匙只有我手中一把。二叔只要夜里出去,回家时总是走后门,免得惊动下人。我给了她钥匙,不久我听到后门响,就让丫头小红去看一眼。小红说二叔回来了,酒喝得不少,头扎征二奶奶怀里抬不起来。我正要小红过去帮忙,二奶奶进来说不用了,就把钥匙交给了小红。小红把后门锁好,回来我们两个就睡了,直到今早发现尸体。”
何凡问:”沈二爷什么时候出的府,您并不清楚?”
大奶奶点头:”他没敢和我要钥匙,爬梯子出的门。其实二爷为什么会死,我心里有点谱,他在外面胡混,欠下的债一定不少,又不敢和我要钱,可您想想,如果他张了口,我能见死不救吗?”说着,大奶奶垂下了头,用手绢擦着眼睛。
中午过后,何凡来到警察局,张路迎上来:”真是亏了你!杀沈二爷的凶手已经捉到了。”二人来到审讯室外,见屋子里铐着两个人,正是昨晚威胁沈仲连的两个家伙。
这时审讯员将笔录送了过来:”这两个人一个叫方大虎,无业游民,另一个叫李雷,做过几年海员,他们不承认杀人,说昨晚从没到过沈家后巷,整晚都在周记赌坊赌钱,早上五点才离开,包括周记赌坊老板在内的很多人可以作证。”
张路道:”马上取证。”
很快,十多个证人来到了警察局,大家异口同声,都说昨晚从九点开始直到今天早上,他们都围在一起赌钱,李、方二人不要说出门杀人,连尿都没撒过。
第二天上午,何凡约三奶奶出来,三奶奶双手上还戴着那副真丝手套,二人坐进茶馆,何凡道:”我有点疑问。据您看,大奶奶有没有出轨的行为?”
三奶奶惊问:”你怀疑……”何凡摇头:”我只是猜测。”三奶奶压低声音:”大奶奶不可能有出轨的行为,因为她每天夜里都在家睡觉。”
何凡一愣:”在家睡觉……她白天常不在家吗?”
三奶奶点头:”沈家有几个铺子需要打理,最远的两个铺子在城外,她每个月都得出去七八次,一去就是一整天。她只叫小红跟着。”何凡取出本子记录下了几个店名和地址,然后出城而去。
这次出城很有收获,沈家离保定城最远的两个铺子都是药铺,据伙计讲,大奶奶一个月顶多来铺子两回,这与三奶奶”每个月出门七八次”的说法差距太大。
何凡找到张路:”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凶手要用钢丝绞杀,而不用别的凶器?”
张路道:”可能因为钢丝容易携带。”
何凡道:”凶案发生在晚上,有必要隐藏凶器吗?而且那条钢丝也太长了,真正的杀人老手,所用的钢丝不会超过一米。况且凶手如果不知道沈二爷那晚会越墙而走,怎么会带着钢丝等在后巷?”
张路点头:”讲不通,讲不通啊……”
何凡一笑:”如果我们做另一个假设,就可以讲通。我们假设沈二爷根本没有出逃……”
张路一惊:”什么?”
何凡道:”尸体在墙外,并不意味着沈二爷就死在墙外呀,凶手大可以在别的地方杀了,他,又把尸体扔在那里,然后胡乱在墙里放架梯子就可造成假象了。”
张路说:”可那天夜里,有人看到沈老二被
他夫人搀回屋子。”何凡点头:”所以,凶案真实现场,也许就在屋子里。”张路道:”你怀疑他夫人……”
何凡摇头:”不,如果是二奶奶,杀人或许可以,但移尸就不大可能了,她没有后门钥匙,一个弱女子没那么大力气把一百多斤重的尸体由墙头上扔到外面,由此看来,凶手不是二奶奶,最起码不是她一个人。”
张路问:”那会是谁?”
何凡道: “我觉得,凶手可能是两个女人。”张路反问:”两个女人就能登着梯子,把尸体丢到墙外?”何凡道:”当然也不可能,我们还可以做另一种假设,那就是凶手移尸,走的不是墙头,而是后门。”
张路一愣:”你是说大奶奶!”
何几点头:”只有她才可能做到。我们可以试着想象一下那晚的情形——当时大奶奶正在屋里,二奶奶进门索要钥匙,看着二奶奶拿钥匙出门,大奶奶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二奶奶搀丈夫进屋,大奶奶吩咐小红去看,小红听到了二人的谈话,知道他因欠钱得罪了黑道上的人,大奶奶心生毒计。深夜,大奶奶与小红悄悄来到二奶奶门外,大奶奶取出一根细管,伸进门缝里吹出一股迷香,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人均已晕迷,二人推门而入,大奶奶取出钢丝,套到沈仲连脖子上,与小红分别扯住两端,用力拉紧。沈仲连毫无反抗,片刻之间死去。大奶奶开了后门,与小红将尸体抬到巷里,将钢丝留在尸体上,胡乱扔上几件破衣服,然后锁闭后门,将一架梯子放到后墙边,造成假象。”
张路点头:”分析得有道理,这样一来,钢丝过长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是两个女人,钢丝不长用不上力。可有一样,迷香不容易买到吧?”何凡微笑:”沈家开有药铺,这个不难配制。”
张路问:”大奶奶本就是一家之主,为何要杀人?”何凡道:”我怀疑她有一个秘密情人,沈家的男人不死光,这个情人就永远是秘密的。”张路一拍大腿:”老子现在就抓她……”何凡道:”不行,我们有什么证据表明大奶奶是凶手?”张路道:”用不着什么证据,只要抓到她那个情人,大刑伺候,不怕他们不招。”
正要下令,验尸官走进来,张路问:”尸体验得怎样了?”
验尸官说:”我解不开尸体的裤腰带。裤腰带结打得太复杂,我从没见过。”何凡眼珠一转:”看看去。”
来到验尸间,何凡看看尸体的腰带,觉得这个结打得确实奇特,像是一种水手结。他猛然想起,这个结是那两个嫌疑犯打的,那个叫李雷的就做过海员。
李雷被带来了,何凡指着裤腰带问:”这个结是你打的吗?”李雷扫了一眼:”是,这家伙不老实,我就给他点小麻烦,他要想拉屎撒尿,除了在裤裆里解决,只能把裤腰带剪了。”何凡道:”现在这个结是不是你那天夜里打的?”李雷道:”没错,没被解开过。”何凡取过一条绳子:”你能再给我打一次吗?”李雷接过绳子,随手便打好了,速度极快。
何凡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双目神采奕奕。
这天夜里,沈家后宅有间屋子里亮着灯,是三奶奶的屋子。
随着一声踢门声,张路和何凡带着人闯进屋子,屋内坐着两个人,正是二奶奶和三奶奶。三奶奶厉喝一声:”你们夜闯民宅,不怕王法吗?”
何凡道:”你们杀了沈二爷,就不怕王法吗?”
三奶奶冷笑:”你胡说八道。”何凡说:”我有证据。”他猛然捉住了三奶奶的右手,拉到了灯光下。那只手包着白纱,何凡解开几层纱布,手心上便显出一道伤口。
何凡问:”伤口是怎么来的?”三奶奶面不改色:”切肉时划破的。”何凡道:”恐怕你切肉时用的是钢丝吧?”何凡取出凶器钢丝在三奶奶手上的伤口处一比划,宽窄合适。
三奶奶冷笑:”这能说明什么?”
何凡道:”一个伤口的确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我要出示另一个证据,这要二奶奶回答。我记得您曾说案发那天夜里,是您伺候二爷上床睡觉,我想问,沈二爷的衣服裤子,您脱下来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二奶奶道:”放在床头了。”何凡道:”您是不是记错了?”二奶奶道:”对了,那天夜里下了小雨,他的衣裤都有点湿,我脱下来后扔在椅子上,准备第二天洗的。”
何凡追问:”您确定是把他的衣服和裤子都扔在椅子上吗?”二奶奶点头。
何凡冷笑:”我明白地告诉你,那天夜里沈二爷根本就没进过家,他一走到后巷,就被人勒死了。”
二奶奶急道:”你胡说,那晚小红和三奶奶看到我扶着二爷回屋的。”
何凡道:”三奶奶是你的同谋,而小红并没看到那位二爷的脸,只看到你扶着一个人,她很自然地认为那就是二爷,但那个人并不是沈仲连,而是穿了男装的三奶奶,这时的二爷已经被你们两人合力勒死在巷子里,我想三奶奶手上的伤,就是勒钢丝时太用力造成的吧?你虽然戴了手套想要掩饰,但你平时从不戴手套,这个时候戴上,未免让我起疑。”
何凡一招手,两名警员抬进一副担架。二奶奶问:”这是什么?”张路冷笑道:”这是你丈夫的尸体。你只要能解开这条裤腰带,就可以洗清嫌疑。”
在众人的注视下,二奶奶忙活了半天,也没能解开。三奶奶倒很镇定:”眼前是死人,做女子的能不害怕吗?一害怕,能做成的事也做不成了。”
何凡叫人抬走尸体,拿出一条绳子,上面有一个同样的结,二奶奶费尽气力,还是没能解开。
何凡道:”这个结是一个做过海员的痞子为捉弄他打的。你自己说解下了他的衣服裤子,但是我们发现尸体时,裤腰带上竟然还是这种结,因此只有一个可能,沈二爷根本没有脱下这条裤子。”
两个女人终于崩溃了。
原来她们两个在外面有一个共同的情人,为了约会方便,她们设计先害死沈二爷,再把怀疑对象引到大奶奶身上。除去这两人,家里就是她们的天下,可以为所欲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