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寇的家当 (票子房子车子老婆子) (一)票子 “唉!现在共产党给咱的待遇就是好,每月上不几天班,就给两三千元,多得劲呀”,说这话的人就是我的同事寇鑫。跟我是要好的哥们,今年正好五十岁了,一米六八的个,长啥样,我描述不出来,大家可以参考一下“元谋人”的样子想象去。 “哥们是啥都缺就是不缺票子,花不了的钱都存着呢,还能下崽呢!”一说这话,寇鑫可是神采飞扬,仿佛有从十八层地狱升入天堂的感觉。 虽然他经常在人们面前显摆,可除了我之外,没有几个人瞧得起他。其实是有原因的,并且不止一次了。 年的冬天,我家要办喜事了,别误会不是我办喜事,是我大儿子娶媳妇了。寇鑫老弟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和我家的做堂客一样,提前两天就上门了,帮着忙活。 同事知道寇鑫来得早,就开玩笑问道:“老抠,你光棍一个,又跑老王家蹭饭了,想把那点钱吃回来呀?”老寇立刻反击:“别挑拨关系,当年王兄可是我的恩人,要不是他出面,我娶老伴得多花两头牛的钱呢!如今,人家办事我哪有不提前来的道理呀?”“现在你老伴跑了,你不会有别的企图吧?”“滚犊子,越说越损”老寇生气了,那些同事才哑巴了。 越受打击越不蔫,凭着这种心态和三寸不烂之舌,在婚礼上还混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司仪(农村都叫捞头忙)。 正日那天,老寇起早洗了一次头,把那稻草式头发捋直了点,往前罩着,就跟扣了鸭舌帽似地,把单位发的那套灰布西服套上,褶虽然多点可还算新鲜,没等我家吃完早饭,他就到了。 来了就开始工作,拿出随身带的笔,开了一个单子,写道: 司仪:老寇(没忘自己摆在正位) 厨师:马大勺 方盘手:小风,大志三驴子 烧火的:二蔫 …… 一切安排妥当,在那抽上洋烟了。 莫一会,娘家人马杀来了,老寇开始一溜小跑,招呼娘家人落座。沏茶水、摆糖块,递烟卷等,凡是桌上该有的一样不缺,婚礼仪式马上开始了,老寇扯扯衣服领子,松口气,背诵了一遍老掉牙的致辞,就开席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娘家人吃的够乐呵就撤了。我让厨师重新炒了一桌,就都上来了,其中也包括老寇。 我作为东家先说两句:“今天大家受累了,把我儿子的喜事办得圆满,非常感谢,大家尽兴的喝。” “那当然了,”老寇接了一句,“不过有一件事别忘了,把给厨师的赏钱给了”。 老寇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于是递过去二百块钱,推辞了好一会厨师才收下。 “至于我那份就免了”老寇又来了一句,“开玩笑,假话”,说完大家伙都笑了。 就这样嘻嘻哈哈的喝着吃着,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灌,不知不觉把我整晕了,老寇也差不厘儿了,就栽栽歪歪的回家去了,走在街上深一脚浅一脚,好点摸到家了,伸手一摸炕上拔凉,借着酒劲就拱被窝里睡下了,一觉闷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在单位的大门口我俩走了一个碰头,一见我老寇脸通的一下红了,正纳闷时,老寇开口了:“王哥,不好意思,昨天连忙活再加喝多了,忘随礼了,”“没事,我也有过,(其实我在撒谎)” “听人家说,后补的礼不吉利,你介意不?” 我以为老寇要给钱,就急忙说:“没那么多说道”,我见老寇还想说什么,家里又急着送客人,就说:“以后再说吧”,我急匆匆的回家了。 过了些日子,大概是周六,老寇去了我家。 “打在你这喝多了,今个才缓过来,把我上次办得不讲究的事补上,”我也没客气,赶紧催促老伴把礼单拿来记上,以后好还礼呀。 不一会,老伴在西屋喊我:“老王,这里单有寇老弟的名字呀,随了二百呢,”我一看,绝对是真的,就是二百。“你是记差了吧寇老弟?”“可能!可能!你瞧我这臭记性”。没聊一会老寇就回家了。 等到了晚上睡觉前,老伴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那天收完礼,在交账时有二百块钱对不上帐,人多钱少,碍于面子就悄么声的收了,更害怕你上火犯了高血压,就没跟你说,忙活的现在才想起来。不过谁也拿捏不准,就不再提了。 后来这事大概是我老伴贱嘴,把这事传到单位去了,于是有人把这个“屎盆”扣到了老寇的头上,理由是:凡是有他主持的场合,收礼差了钱。 于是,当同事嘲笑他时,也不生气,就说一句:“别埋汰人,钱有多是,引灶坑都用人民币”,这话真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二)房子 “因为花点破钱的事,就瞧不起人,多大个屁事,我***的在其他方面比你强就行”,老寇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首选的是在房子上大作文章了。 把走热蹄子的习惯收敛一下,在家闷了一个星期,他列出了一份装修清单,内容极其详细,大到装修用材小到一个螺丝钉全都计划妥当,托人在城里雇了一伙人,专业的装修了一把,把自己的三间旧砖房里面整的铮新,还在“怪王酒家”摆了两桌,以示庆贺。 其实,大家心里明白儿的,这是在为自己找回面子,玩平衡游戏呢。三角眼的大愣可是憋不住事的人,正赶上单位要开全体会,他就和老寇扯上了。 大愣:“老寇,你那破房子装修没劲哪!” 老寇:“咋了?这不挺亮堂吗!” 大愣:“亮堂也没用,不如外面亮堂好,能晃回人来“, 老寇:“管那么多呢,我追求的是外面破肚子里有货,” “别扯了,现在开会。“大领导的一句话把他俩整哑巴了。 别的事老寇大多不放在心上,只有晃人的事最在意的,自从五年前老伴因为“一年只吃二斤豆油,三年不换一件衣服(这话是他老伴说的)”的事蹽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和自己过了几十年,没留下一个种。一直惦记再找个人,可谁愿意和自己过呀?另外单位那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人,把随礼不交钱的事传了出来,自己就成了远近的“名人”,实在没办法,挽回面子素性将赌注押在房子上了。 这一回没见啥效果,就又来一招。 老寇也不傻,眼见着县城的楼房价钱冒尖的涨,如果能买一栋,既能攒钱,还能让人刮么相向看。经过仔细思考后,还是要先找我商量一下最好。 一天傍黑,他吃完了饭,打着饱嗝来了我家。我早有准备,他是我家的常客,家里没电又没有老伴,就来我家消磨时间。来时正赶上我和老伴捏酒壶呢,就让他一起喝两口,他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干了二两下桌了。 没想到,他还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老寇:“老兄,找你商量点事”, “咋还这么客气”, 老寇:“我想去县里买栋楼咋样?” “花这么多钱,找我商量,还有点接受不了呢”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我连忙说:“好事,现在楼价长得快,买合适”。 老寇:“在理儿!不过不会降价吧?” “哪能呢,现在农村的人脑袋削尖的往城里钻,楼房还有点不够用呢,降价的可能性不大”,听我这么一说,老寇心里美极了,“英雄所见那就—–那就略同”,老寇嘀咕了一句。 第二天,买楼的事就在单位传开了,不过,相信的人很少,花那么大的价钱,那不简直是抽骨髓吗,那是在忽悠你,帮他再找老伴,弄得我心里也画魂。 没过半个月,老寇拿着一个大红本,啪的摔到办公桌上了,“老家伙们,看看这是啥,是我老寇的新楼房!”大家伙大眼瞪小眼没人敢去看,还是我有胆量,一看—–“哦靠!真的吔”。 “这楼房一百多平米,贼宽敞,是一个包工头给小二奶买的,后来二奶绑上更大的款了,把包工头踹了,一气之下,就卖给我了。装修都是现成的,才二十三万,多便宜呀!”,谁都没问,老寇自己就抖搂出来了。 大家伙看老寇那股神气劲,一时半会没找到茬对付他,就都哑巴曲曲的眯着了。还是大愣找到了切入点。 “老寇叔,乔迁了得喝两盅哇,” “改天吧,今个有点累,”老寇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您老人家知道包工头为啥卖给你吗?” “我有钱呗” “那可不是,大概是你俩同命相连吧” “去你奶个孙子吧,又来耍我了” “嗨!别骂人呐,你这楼房买的没劲,连住的人都没有,留着养耗子呀”, “我自己住,还得找老伴呢”, “这可真是驴没买,先买笼头了” “你小子说话就是损,啥事不得提前准备吗,这有啥错?” “提前准备就管用哇,你老伴没等和你结婚就住在了一起,准备充分吧,可一个孩子也没给你生,人家还跑了”。 “说话真够下流,我准备你看着了,那时候你还不知在哪转筋呢”。 “我说的都是实嗑,别上火”。 大家伙一看老寇脸都气紫了,就哄堂大笑起来,老寇讨了个没趣,将房产证收起来,灰溜溜的撤了。 (三)车子 前两件事,把老寇弄得跟土驴子似的,没捞着好果子吃,心里总不是个滋味。“我不就是有钱吗,这有错吗,都***的嫉妒我,总笑话我没老婆。两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人有多是,将来没准还能找个年轻的呢,现在都时兴老夫少妻”,老寇没事就在心里琢磨着。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来一辆轿车,掩汽死他们,没准哪天兜风就能兜个人回来。 一个周六的早晨,天气晴好,不说万里无云也差不多,小微风一吹,人立马就精神。老寇又把那套带褶的灰西服穿上,夹了一个鼓肚囊塞的黄书兜子,拉着我去了县里,我问干什么,他就说到了县城就知道了。我也知道老寇也干不出什么违法的事,没再多问就跟着去了。 到了县城,先把我领带楼里坐了一会儿,这楼是气派,装的跟总统套房似的。又过了一会儿,他从楼下整俩菜回来,我俩喝了一顿儿。这当儿,他才告诉我说要买车,这一会我并没有吃惊,因为这种刺激也不一回半回的了。 “老寇,我得提醒你,你可不年轻了,眼神又不好,能玩了那轮子吗”,我说道,“没事,人家有七八十的还开跑车呢,我怕啥呀?”,“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帮我挑车完活了,你就只能干这个,说别的没用。”下了结论,我只好憋着吧。 到了车市上,就开始挑了。售车的小姐相当热情,“奥拓咋样,省油?”老寇没做声。 “夏利和羚羊可以吗,最适合在农村开了,”老寇白了一眼那服务员,说了一句:“我是农村的吗?”服务员以为自己介绍的太低廉了,赶忙说:“您可以选择广州本田和奥迪”,“那是官老爷坐的,我没有那屁股”,服务员见话不投机,就在老寇后面跟着了。转了好大一阵,才确定买“东风标致”了,麻利的交了钱,就把车提了出来。 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不会开车呀,但车买了,也不能在这晾着呀,壮着胆子就上了车,把我放在他的屁股后,一推档一给油门,就窜出了售车公司的大院。还好他并不慌张,一分钟后就慢下来了,见着红灯还知道停呢,毕竟老了,在百货大楼前面,没看清闯了红灯,被巡逻警察给拦下了。 警察:“您好,出示您的驾驶证,”还给我俩敬了个礼。 老寇:“新买的车,还没有驾驶证呢,“ 警察:“无证驾驶是要罚款的”,随手开了一张贰佰元的单子甩给了老寇。“去工商银行交罚款吧,车子留下我给您送回去”。老寇还想争两句,警察已经上了巡逻车。 “这相当于没结婚先同居,不合法!“警察又和他开了句玩笑。 “兔崽子,他也拿这话涮我,“老寇小声骂了一句,还是在我的拉扯下去缴了罚款,就直接回家了,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不一会儿,警察就按着购车发票的地址,就把车送到老寇的楼下,把钥匙一交就走了,老寇连眼皮都没抬,就接过了钥匙。心里恨死那两个警察了,这事要是让大愣知道了,还不得把我埋汰死呀,真***的晦气。 这事我不说,也就自然没人知道了。 周一早上,老寇买车的事自然成了大新闻了。于是有人想到当年差钱的事:“老寇这么有钱,不能为了你二百元钱去丢人吧,”大伙也都应和着。这话自然也会传进老寇的耳朵里,多年的付出,终于在今天“平反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早把挨罚的事情忘到脑后去了,硬拉着我和大愣去”怪王酒家“搓了一顿儿。 (四)老婆子 自从单位的人给老寇“平反了”,他走起路来腰杆也直了,把花白的头发焗了一次油,由黑白花的整成纯黑色的了。托我老伴去城里买了一套“七匹狼”男装,就是那几个外国人做广告的衣服。把自己着实打扮了一番,见人脸上就堆着笑,有说不尽的高兴事。 其实,只有自己心里烂明白,心里是空落落的,因为自己身边没有老婆子,太孤单,尤其晚上太难熬了。自从老婆子把他撇了,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单位的人没少薅这个小辫子,受老气了。可现在情况变了,五十岁的人有了二十岁的心思——就像找老伴。 还是一个周六的晚上,他自己在家喝了几口闷酒,又扑扑楞楞的来了我家。进门就捣蒜似地求我,帮着找老婆,年龄不限,年轻的最好,单身的首选,离异丧偶的都在范围之内,我一看那可怜架势就答应了。 打那天起,我就挖门盗洞托关系帮着联系人。终于在我儿子的同学里发现了目标,丧偶的还带了一个儿子,我这老模老样的,咋好意思跟年轻人说呀,就求我儿子去说了,没想到还真有戏。 女方想看一下老寇的情况,选了一个好日子就来了。 老寇为了不掩视自己的条件,求大愣开车把女方接到楼里见面。又另外求一辆车拉着助威团回了县城。助威团的人也够豪华,有:一把手,二把手,妇联主席,工会主席,自然也包括我,这些人都是他自己选的,都是现在能帮他说话的人。 老寇这回穿的是“利郎男装”,就是电影演员陈道明穿的那种衣服。俩人一见面,就“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当场敲定可以了,但是有个条件,要把楼房过户到女方名下才能结婚,老寇没想到女方来这么一手,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了,就瞪眼睛瞅大领导。毕竟干过大事的人,一看就明白了,立刻说了:“这是涉及法律手续的事,等我们商量一下给你们信行吧?” 女方也够爽快,就给十天时间你们商量。她也寻思了“五年都空了,也不差这十天”。 老寇安排了一顿午饭,就都各自散了。 等人走了,老寇这个上火呀,“这可真是养个孩子让猫叼去了,省吃俭用一辈子了,都得给这半路的老婆子了”,越想越上火,又拿出剩菜在茶几上整了二两闷酒,酒干了他也醉了,就合身在沙发上睡着了。后半夜,觉得肚子疼的要命,起初以为凉着了,就干了一杯热水,可是不管用啊,就自己“打的”去了医院。 一检查是急性阑尾炎,赶紧住院手术吧,医院通知家属来签字,否则不做手术。这可难为老寇了,就老光棍一个,哪有家属哇,那只好找单位的人了。 “白天才把那些可靠的人折腾完,又要找人家签字,太过意不去了,我自己签吧?”“不行,没人签字不做手术,找单位领导来”,医生的一句话还真提醒了老寇,就给一把手打了电话,领导来的自然痛快,手术也够顺利。 可是麻烦事又来了,老寇得住院十天呢,谁陪护呀。领导就是领导有妙招,“单位十名男同志每人一天”,一个群发就搞定了。 朋友就是朋友,总会唠些实嗑。 第七天时是我陪护,看到老寇那可怜样就说了:“老弟,想开点吧”, 老寇:“得病了,我也能吃下去饭,”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找老婆子的事,房产过户的事,如果你答应,今天在这陪你的就不是我了!”老寇:“那倒是,不过……” “不过啥呀,舍得舍得!只有舍得这些东西,才能换来那个年轻的老婆,因为她上火了吧?”我用代训斥的口气和他说着。就几句话整得老寇有些不顺气,刀口开始有点疼,就不再说了,停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就睡了。 恍惚间,老寇觉得那女的来了,掀开被子按了按老寇的刀口,问了几句关切的话,“好好养病,别因为我上火……”,几句话把老寇整激动了,挣扎起来要和人家握手,一使劲抻着刀口了,疼得嗷的一声醒了。这把我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他就把事情告诉了我。 “看来我真的喜欢上人家了,我真得认了,就这个老婆子吧,就当我养活一个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