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晴天霹雳!胡伯伯竟然说,卡拉不是狗!
卡拉怎么不是狗?瞧它,一身油亮亮的灰毛,双目炯炯,两只高耸的耳朵,狗模狗樣的,怎么不是狗?我很生气,卡拉明明是我养的一条狗。屈指算来,它跟着我已有半年光景了。
记得那回和老爸跟随旅行社到天目山旅游,半道上我和老爸掉队了。好在老爸跟导游通了电话,知道旅行的线路,因而我们并不惊慌。不料此时却下起了大雨,我们只好到附近的山洞避雨。
雨越下越大,我和老爸只得耐心地等待。这时,我隐约听到一阵“呵呵”的喘息声。我瞪大眼睛向四周搜寻,看到一条尺把长的小狗,正蜷缩在一块鹅卵石边上,打着哆嗦。我赶紧把它抱起,搂在怀里。
雨下了好一阵才停。因为要追赶导游的队伍,老爸催我扔掉小狗,我恋恋不舍地把它放到地上。没想到小狗四脚一着地,立刻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我把挎包里的牛肉干掏了出来,摊在它跟前。看来小家伙饿坏了,它立刻埋头吃了起来。我和老爸悄悄出了山洞。
可那条小狗竟然一直跟着我们!晚上我们住进山脚下的宾馆里,它就趴在旁边的草丛里。第二天我们上了大巴,小狗还在后面紧追不舍。我真的不忍心扔下它,在我的万般央求之下,老爸跟导游嘀咕了一阵,导游答应停车,我们才收留了这条流浪狗。
那时正在热播电影《卡拉是条狗》,于是我给小狗取名叫“卡拉”。
妈妈天生怕狗。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卡拉时,吓得尖叫一声,脸色铁青。我忙跟妈妈承诺,会把卡拉关在我的卧室里。老爸也在一旁帮我说话,妈妈便没有反对。
见妈妈默许了,我高兴地一把抱起卡拉,快步奔进自己的卧室。我找出一枚亮闪闪的钥匙圈,上面刻着一幅迷宫图案,我曾用大头针尖沿着迷宫图案走了十多次才走出迷宫。我喜欢这枚钥匙圈,就把它挂在了卡拉的脖子上,作为它的项圈。
卡拉很乖,我看书,看电视,做作业的时候,它总是悄无声息地蜷缩在我的脚边。为了避免卡拉与妈妈的接触,我坚持不再让妈妈帮我打扫卧室。由于妈妈与卡拉没有接触,自然也相安无事。
妈妈患有失眠症。一天夜里,她总算迷迷糊糊睡着了,忽然听到阳台有响声,妈妈翻身坐起,打开了灯,惊恐地看到窗帘外有一个黑影。窗帘“唰”地被掀开,一个脑袋上套着丝袜的大个子,动作敏捷地闯进屋内,手里握着一把闪亮的尖刀。
妈妈声音哆嗦地问:“你……你要干什么?”大个子一把拽着妈妈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来找钱的。”睡在一旁的老爸,一骨碌从床上翻落下来,撞翻了花盆架。我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推门出去,顿时吓傻了眼。
“快把钱拿出来!快!”大汉压低嗓门,恶狠狠地说。老爸靠在墙上,手脚僵住了一般。这时,我觉得脚边一阵风,“嗖”的一下,卡拉从我的卧室里窜出来,如同利箭一般扑向大个子。大个子飞起~脚,朝卡拉踢去。卡拉就地一个打滚,然后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纵身跃起,一口咬住了大个子的皮鞋。卡拉一定咬到了他的脚趾,只听那家伙突然嗷嗷地叫起来,手里的尖刀“当”的一下掉在地上。老爸一见,赶紧用脚踩住了那把尖刀。我奔向电话机,立刻报了警。
大个子见情况不妙,挣脱掉被卡拉咬住的那只皮鞋,一瘸一拐地奔向阳台,翻了出去。卡拉屁股一撅,“嗖”的一下追了出去,大个子没跑出多远,便在卡拉一阵阵尖厉的吼叫声中,被咬翻在地,结果被赶来的警察抓了个正着。
卡拉立即成了我家的有功之臣!妈妈不再害怕卡拉。她开始每天为卡拉配制可口的食物,给它洗澡、梳毛。我好高兴!我开始用吹口哨的办法,来训练卡拉的动作。卡拉真聪明,它竟能根据我的哨音长短、快慢,或奔跑,或站停,或趴下,或打滚。
这天老爸的好朋友胡伯伯到我家来,我就让卡拉给客人表演节目。卡拉一会儿打滚,一会儿用粗大的尾巴拖地板,它还半坐着举起两条前腿给胡伯伯作揖,最后仰天倒地装起死来。卡拉滑稽的表演,把胡伯伯逗得捧腹大笑。
突然,胡伯伯不笑了,他的目光变得严峻起来,嘴里吐出一句惊人之语:“卡拉不是条狗!”
老爸立刻竖起眉头:“不是狗?那是什么?”胡伯伯语气肯定地回答:“是狼!”胡伯伯在动物实验室工作,他说得头头是道:狗的尾巴比较短,高兴的时候常常会翘起来;而狼的尾巴很粗很长,总是耷拉着。
这倒是的,卡拉的尾巴又粗又长,从没见它翘起来过。我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但胡伯伯在仔细观察了卡拉之后说,卡拉是纯粹的狼。
胡伯伯开始跟老爸窃窃私语,显然他们把这看成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而卡拉似乎听懂了我们之间的对话,它骚动不安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呵呵”的声音。
不久,我看到胡伯伯拎来一只大旅行袋。打开,里面塞着嘴罩、皮带、绳索什么的。他是要把卡拉带走吗?这时老爸朝我的卧室走去。
不行,不能让他们把卡拉带走!我正想着,突然听到老爸大叫起来。
“卡拉哪里去了?啊?!”老爸一脸怒气,“是你把它放了?”
我看见阳台的玻璃窗大开,窗台上留有卡拉的脚印。我忍不住笑起来,看来卡拉“逃”走了。
卡拉从此人间蒸发了。
我经常想起卡拉。担心它会不会挨饿,晚上睡在哪里,会不会有好心人收养它……慢慢地,卡拉几乎被我淡忘了。而让人没想到的是,我竟然能与卡拉再次相遇。
那是个周末的下午,毛豆子约了我去城南葫芦地乘坐竹排。毛豆子说,竹排在葫芦江里穿行,可以一直开到大山深处。特别是通过葫芦湾时,一泻千里,场景可壮观啦!
葫芦地有一片空荡荡的荒地。我们正兴冲冲地穿过那里,准备朝江边跑去,却发现空地上聚了好多人,旁边还停着一辆警车。
好奇的我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让毛豆子先去江边把竹排准备好,我一会儿就过去。我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警察们一个个神情严肃,有的手里拿着警棍,还有的拿着手枪。一个身着制服的保安,正在对一旁的人说着话。
“别看那条流浪狗个儿不大,可凶得不得了,这些天它经常袭击过往的宠物犬。我们请来了专业捕狗队,可捕狗队两人被咬,一人被抓伤,也没捉到这条狗,现在警察已经把狗逼进了一个管道里……”
这时,人群里有人吆喝:“闪开!闪开!”只见一个光头举着火把奔向管道口,几个捕狗队员也各自拿着套杆、绳索围了上去。光头将火把放在管道口,用鼓风机朝管道里灌烟。熏了一会儿,狗果然受不了了,它从烟雾中“嗖”的一下窜出来,将那个举火把的光头撞翻在地。
凶犬站在一块水泥墩上。一身脏兮兮的灰毛,粗粗的扫帚尾巴耷拉着,瞪起的眼珠里闪着绿光,死死地盯着周围的人。
我仔细注视着这条狗,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卡拉吗?尽管它的个头长大了许多,也变得肮脏起来,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它。它的尾巴,它的耳朵,它的目光,还有脖子上我给它挂着的项圈!没错,肯定是它!
刚才那个跌倒在地的光头,此刻已经爬起来。他一把夺过同伴手里的套杆,朝着卡拉快步走去。
“卡拉,快跑!”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卡拉纹丝不动地站立着。只见光头手里的套杆一甩,网罩飞了出去,在卡拉面前软软地落地。此时的卡拉如同利箭,飞奔起来。捕狗队员们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开始围追堵截。
卡拉沿着围墙转了几圈之后,突然蹿上了葫芦口的一个斜坡。
我不由着急起来,走过斜坡有一条小道直通闹市区。要是人们再追赶卡拉,它就可能顺着那条小道,闯入闹市区。那事情就麻烦了,要知道它可是一头真正的狼啊!
我想我得让卡拉回来,我大声喊着,“大家别围着它,我是狗的主人,我有办法的……”
“哦,你是它主人?”光头嘴里嘀咕着,“那你可得千万小心!我估计这条狗多半是疯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狗。”
我屏住气,小心翼翼地朝卡拉那里移动,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它。
卡拉站在斜坡上,见我逐渐走近它,顿时显得不安起来。
“卡拉,过来,过来呀——”我面带微笑,向它轻轻地招手。卡拉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忽然我眼前一亮!我想起我曾经用口哨指挥卡拉!
“嘘——”
果然,卡拉听到我那熟悉的口哨声,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它迟疑了几秒钟,显然认出了我,便沿着斜坡朝我飞奔过来。我听到它脚掌接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还有它喉咙里发出的欢快的“呵呵”声。我张开双臂,迎着卡拉跑去。
这时,远处的警察不住地朝我摆手:“小家伙,别过去!它是条疯狗!很危险!”我看见那警察手里握着一把枪。我脊背上一阵发凉。忙一边向卡拉奔过去,一边对警察喊:“别开枪!”
突然,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大叫起来:“啊!这不是条狗!这是头狼!看!看它的尾巴!这是狼的尾巴!它肯定是头狼!”
“砰!”不知哪个警察手里的枪响了。
卡拉就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慢慢地倒下,像电影里的慢动作。它仰天倒在地上,那姿势就像是我教它的装死动作。我希望它是在装死。我快步走近它。我看到它依然睁着眼,断了电的目光已经黯淡下去,失去了焦距。
我好后悔。我不该吹那个长哨。长哨是让它快跑。我应该吹三声短哨,那它便会就地趴下。是我害死了卡拉。
夕阳收去最后一缕余晖。看热闹的人们早已经离去,葫芦地又变得冷清起来。
毛豆子独自一人放起了风筝。那只有18节的长长的蜈蚣风筝,在空中舞动。我气冲冲地上前,一把扯断了毛豆子手里牵着的线。
风筝立刻飞走了,飘得很远,很快就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