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许许多多的小孩子一样,我小时候总喜欢听大人们讲一些神奇的故事,也总幻想着哪一天能有神奇的事情被我撞上。
比如,天空中的一朵白云突然变成了一匹长着翅膀的骏马,轻盈地飞到我的眼前,让我骑着它在天空中自由翱翔;或者,上学路边的那棵老柳树突然用它的枝条拽住了我,偷偷地告诉我了一个千古的秘密,让我一下子拥有了神奇的能力;再或者,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一颗闪亮的星星向我发射了一道神秘的光,把我瞬间带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星球……
然而生活就像墙上老挂钟里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转不出那个圆。
后来邻居家一位据说有神奇能力的老奶奶悄悄告诉我,只要每晚数999颗星星,连数九天,保证数过的星星不重复,神奇的事情就会降临。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是神灵在梦里告诉她的,可她老眼昏花,别说数天上的星星,就是数清几个手指头都不容易,所以她只好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
不过,当我一天不落地数过九天后,神奇的事情倒没碰上,眼睛却红肿的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这位“神奇”的老奶奶了。
直到有一天,一只大白鹅的出现给我的童年增添了无限色彩……
那是夏季里一个闷热的下午,我正在读小学四年级。
天空中火辣辣的太阳像一个大烤炉,烘干了所有的云彩,甚至连一丝微风也没放过。
我和同学们正坐在教室里上自习。同学们看上去就像窗外的杨柳,无精打采地垂着枝条,昏昏欲睡。哈欠声更是此起彼伏,打完哈欠的同学还面带羞涩彼此会意地对视一下。似乎“哈欠沟通”更容易增进同学间的友谊。
我除了偶尔来一次哈欠沟通外,一边嘴里嘟囔着骆宾王的那首《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一边拿着铅笔在本子上画了一只大白鹅和一条大鲤鱼。
正当我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的“大作”时,纸上的这只大白鹅突然叫了一声,把我吓了一大跳。可是还没等我回过味来,只见它眨了眨眼睛,“扑楞楞”一声从纸上站了起来——变活了!
刚开始它似乎还有点发蒙,接着就见它晃晃脑袋,扭扭屁股,抻抻脖子,扇扇翅膀,伸伸腿,连续做了一套热身运动,随后张开嘴巴对着纸上的大鲤鱼“嘟嘟嘟”地啄了起来。
啊?我的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纸上的大鲤鱼竟被它啄了出来,而且还活蹦乱跳。大白鹅的嘴巴好像一下子变大了许多,把这条鱼“咕噜”一声囫囵吞枣般吞到了肚里,仿佛饿了好几年!吞完后意犹未尽地咂吧咂吧嘴,歪着脑袋瞅着我“鹅鹅”地叫。看样子吞的太快没品出味来,于是我又赶紧画了一条鱼,它又“嘟嘟”把这条鱼啄了出来。“咕噜”一声,鱼又进肚了。
吃完后它转过身子,朝我扭扭屁股,歪着脑袋,小眼睛得意地瞅瞅我,“鹅鹅”地又叫了几声。根本没有打算谢谢我的意思,在我惊呆的目光中,它从书桌上跳到了地上,摇摇摆摆晃了几下身子就消失啦!
我看了看四周的同学,他们还在忙着各自的事情,睡觉的睡觉、打哈欠的打哈欠,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难道是我的幻觉吗?
我连忙用手指捅了一下同桌的胳膊,“喂,你刚才看没看见一只大白鹅?”
“大白鹅?什么大白鹅?”我的同桌正在忙着叠她的小纸船,转过头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
“刚才就在我的书桌上!”
“喂,你睡迷糊了吧?书桌上怎么会有鹅?别没事儿找事儿!”同桌扫了一眼我的书桌,十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便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没事儿找事儿?”我心想,“看来除了我之外,没人看见我画的大白鹅变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我已经成为‘神笔马良’了!”
想到这儿,我心中一阵狂喜,没想到这么神奇的事情降临到了我头上。一定是我数了九千颗星星后,感动了老天爷。看来我回家后还得去谢谢那位神奇的老奶奶!
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表现一下。画一个大家伙出来,吓同学们一大跳!让他们见识见识,省得平时老嘲笑我画的东西不像。
画什么呢?嗯,就先画一匹骏马吧!我一直梦想着能有一匹高头大马,骑着它在大山里尽情地奔跑,那一定非常过瘾。
我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拿起笔,认认真真地画了起来。可是马画完后,左等右等,什么反应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画的不像吗?我再仔细瞅了瞅这匹马,好像是不大像。不仅少了马的那股子帅气,而且有点像头驴。
唉,算了,不画马了,画台电视机!正好家里的那台黑白电视机老是花屏,这次我要画台好的!于是我又挥笔画了一台漂亮的大电视机。可是画完后,等了好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吧!难道说我只能画大白鹅吗?好吧,那就多画一些鹅。不过,可不能像刚才那只转眼就跑没影了,一定要抓住它们放在家里养着。这样,每天就有鹅蛋吃了。如果哪天想解解馋,就炖上一只大肥鹅!嘿嘿,我想着想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于是我一连画了好多只同样的大白鹅。
可惜不幸的是,我一直画到放学,手腕酸痛的已经无法握笔了,也没有一只大白鹅飞出来。我气愤地把笔一扔,“唉,老天爷你怎么就不能关照关照我呢?我可是数了九千颗星星啊!”
不过,刚才的那只大白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随后的一个多星期,我每天都画一些东西,尤其是大白鹅,画了得有上百只了,可是再也没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到后来我不得不怀疑那天我可能是做了一个梦。
转眼又到了周末,天空中依然骄阳似火,只有几片闲云懒散地徜徉着。
吃完午饭后,我拿了一张草席,铺在家中院子的树荫下,躺在上面头枕着胳膊,心里想着得找个时间去山里捉几只蝈蝈回来,却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我又见到了那只大白鹅。它摇摇摆摆向我走来,边走边焦急地“嘎嘎”叫着。在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只大鸟,大鸟的羽毛是淡黄色的,嘴巴又尖又长,可是却有一只翅膀耷拉着,显然是受了伤。
大白鹅走到我跟前,不停地用嘴巴叨着我的脚面。似乎是想让我帮帮大黄鸟。我走到大黄鸟的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想去查看一下那只受伤的翅膀。可手刚刚碰到翅膀,就见大黄鸟浑身一哆嗦,用它的嘴巴狠狠地叨了一下我的手。
“啊!”我疼的大叫一声,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我揉揉眼睛,翻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除了家里养的那两头猪在院子的另一边呼呼地睡大觉外,什么也没有。
哦,这是一个梦!我不由得确信那天画的大白鹅也是在作梦。
就在我刚准备再躺下时,却发现席子上有一只黄纸鹤。这是谁放的呢?我拿起它,看到黄纸鹤的一只翅膀被撕坏了。我心里嘀咕着:“这不会就是梦里的那只受伤的大鸟吧?”
我站起身回到屋里,拿出来一瓶胶水、一把剪刀和一张同样黄色的纸。对比着这只黄纸鹤翅膀的样子,剪下一片纸,用胶水将它粘到原来撕坏的地方。粘好后,我拿着黄纸鹤对着阳光晒了一会儿,胶水很快就干透了,翅膀粘好了。
就在我把胶水和剪刀送回屋时,突然从院子里传来一声鸟叫。我急忙走出屋,发现放在席子上的那只黄纸鹤竟然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鸟,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哇!原来梦里那只大鸟就是这只黄鹤啊!
只见黄鹤展开翅膀,翩翩地飞到院子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儿,鸣叫着飞远了,很快没了踪影。
我呆呆地望着黄鹤消失的天空,我不禁又纠结了,我那天画的大白鹅难道是真的?
自从黄鹤飞走后,我再也没有看见它。
最近发生的事情好怪异,一定和我数了九千颗星星有关。不过我可不敢跟父母讲,否则他们肯定会认为我的脑子坏了,非得带我去看医生不可。
炎热的夏季很快过去了,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最喜欢的季节——秋天到了。在这个季节里,山里的大部分野果子都熟透了,像什么婆婆头(树莓)、狗枣子、山葡萄、野梨蛋子、松树籽、糖腚子、电果、五味子等等,数不胜数。一想起它们的甜美,我都禁不住直流口水,恨不得马上飞奔到山里,敞开肚皮大吃一顿!
一个周五的下午,放完学,我约了好朋友大宝一同去山里摘狗枣子。
狗枣子是一种小野果,它可是我们山里的一宝。它的个头和普通的大枣差不多。没熟透时非常酸涩,能把牙酸倒,但是熟透后就特别甜。据说还是一种非常好的药材呢。
回到家中,我把书包里的书本文具往炕上“哗啦啦”一倒,然后将书包斜挎在肩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弹弓,挂在脖子上。迫不急待地一溜烟儿跑到家后面的山脚下,等大宝过来。
说起玩弹弓,我的水平那可是“老太太背着手上鸡窝——不简单(捡蛋)”,基本上是指哪儿打哪儿,八九不离十。
等了好一会儿大宝也没来,这个家伙真能磨蹭。我正想去叫他,突然一阵“鹅鹅”的叫声在我身后响起,吓了我一大跳,忙回头去瞧。
哇,又是那只大白鹅!我一眼就认出它了,因为这只大白鹅的最大特点就是屁股大,比我见过的鹅都大。而且这家伙的招牌动作就是喜欢把屁股扭来扭去。
看着它像幽灵一般出现在我眼前,我的身上一阵发寒。可它还不停地朝我点着头,焦急地叫着。
我走向大白鹅,问:“喂,大白鹅,你、你怎么像个鬼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地,你到底从哪儿来的?找我有什么事?”
大白鹅仍然一边“鹅鹅鹅”地叫着,一边点着头。
看样子它有事情找我。见我走近,便转过身,一摇一摆向山坡上的那片白桦林走去。
我连忙跟上,追问:“喂,喂,大白鹅,你要带我去哪儿?”
大白鹅依然“鹅鹅鹅”地叫着,不管不顾地朝前走。我心想,这个家伙神秘兮兮的,跟着它看看到底要干什么。
秋天的白桦林是大山里最美的风景之一。高高的白桦树挺拔帅气,一株株笔直地站在山坡上,就像是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金黄色的叶子在阳光下金灿灿的晃着眼睛,又恰似一团团熊熊的火。蓝蓝的天空被衬托得格外通透明亮。
我直到现在也常常怀念家乡的白桦林。
跟着大白鹅在白桦林里走了一会儿,大白鹅停在一棵粗壮的白桦树前,嘴巴对着树干一会儿“鹅鹅鹅”地叫几声,一会儿“嘎嘎嘎”地叫几声。
正当我纳闷这个家伙搞什么鬼时,却见白桦树的树干上突然荡出了一个多彩光环,光环一点点放大,将我和大白鹅围在当中,不停地旋转起来,我心里一阵害怕,忙喊道:“大白鹅,这是怎么回事呀?”
可是大白鹅根本不理我,一副很期待的表情。
光环围着我们旋转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当光环一点点退去后,我忙向四周观望。
噫,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白桦林了。这是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