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三的头歪向一边,嘴角还在不停地向下滴着黏糊糊的液体,一双眼睛拼命地对着我眨动,好像要对我说些什么。我把耳朵凑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听到,我不再犹豫,挥起尖刀,对着他的胸口剌了下去。
锋利的刀锋沿着秦老三的胸口划出半个圆圈,我用力一挑,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就被我攥在了手里。
秦老三还没有死透,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着,可我已经没有时间理会他了,捧着这颗鲜活的心脏,我大步向墓道深处跑去。我要赶在它停止跳动之前,把它放到尸体的胸口。
来这座墓之前,我就听过这里的传说,可我一直不信。直到进入墓室,看到了墓主人那颗几乎是完全透明的心脏;之后,我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
要想取走这颗玲珑心,非要用活人的心脏来取代它,否则一旦惊醒沉睡千年的魂魄,我们都出不去。;
这是秦老三对我说的,可他没有想到,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悄悄地抽出了尖刀。
我大步地来到了墓室的中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兴奋,把手上的鲜血淋到了棺木的顶端,然后,用力掀开了棺材盖。
棺材里的尸体保存得相当完好,连脸上的斑点都是我和秦老三打开棺木之后,才生出来的。那颗玲珑心就端端正正地放置在它的胸口处,上面的血渍还没有干,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尸体胸口处那翻转的皮肤上面几乎看不到血,上面居然已经结了一层霜花。
我知道,这是玲珑心的冷气所致。
玲珑心其实并不是真的人心,而是用千年不遇的珍珠加上各种符咒,再用活人的鲜血浸泡,放置在尸体里,就可以保证尸身不腐。同时,它还有镇住魂魄的作用,一旦被移动,封在尸体里面的魂魄就会冲出来伤人。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用活人的心来替代它,这也就是我非要剜出秦老三心脏的原因。
相传,远古时候曾经有人拥有过这样的玲珑心。但那毕竟只是传说,可眼前的玲珑心却是真实存在的。
并不是我心狠,对于我们这些盗墓贼来说,得到这颗旷古未有的玲珑心,远比失去一个伙伴要重要得多。换做是他,也是一样。
我收起尖刀,一只手托住秦老三那还在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就飞快地去抓那颗玲珑心。
玲珑心的表面挂满霜花,光滑无比,我的手刚刚碰到它,一阵刺骨的灼痛感就直透骨髓。我下意识地缩回手来。
就在这时,那颗玲珑心猛地跳了起来,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抛了出来,径直地向我的额头砸来。
我惊慌地向一边跳开,一团刺骨的冷气从耳边掠过,玲珑心啪;地一声砸在了墓室的墙壁上,碎石飞溅。那用整块巨石做成的墙壁竞被砸出了一个硕大的洞,玲珑心就像一个灵巧的生物,从黑洞中钻了出去。
不好!;我惊呼一声扑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玲珑心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慌忙地拿出铁锤,就要敲开墙壁,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身后袭来,我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了断裂的声响,手里的人心掉在了地上。
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完了。
我的脊骨并没有被击碎,只是断裂了两根肋骨。在扑倒的同时,我奋力向一边翻滚,躲开了又一次的袭击。
我的后背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出现在眼前的生物让我差点儿就叫出声来。
那是一具浑身被鲜血包裹着的巨大生物,已经基本具备了人形,两条长长的手臂犹如被截断的木桩。半透明的胸腔里堆积的内脏,就像一条条纠缠在一起的毒蛇,还在不停地向外喷涌着血浆。
是、是血魂!;我暗叫一声不好。
血魂就是被封在这尸体里的活人的怨魂,早在墓主人没有下葬之前,它们的鲜血就已经被抽干了,用来浸泡那颗千年珍珠。再被符咒封闭在墓主人的尸体里,可以说怨气已经达到了极限。而一旦形成了有形的个体,其可怕程度将是难以想象的。
我忍住疼痛,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符咒,在血魂对我再一次发起攻击的瞬间,奋力把符咒向它的胸口拍过去。
纸符从它的胸口穿过去,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挡。我吃惊地发现,这个看起来异常庞大的身躯,竟然是透明的。可奇怪的是,那不断滴落的鲜血,却是真实的。
我迅速地蜷缩起身体,然后用力向一边翻滚,从血魂的双腿中间爬了过来。还没等我站起来,后背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我听到皮肉被腐蚀时发出的声响。惊慌地回过头来,那滴落在后背的血居然腾起团团白烟,迅速地渗到皮肤里。
我明白了,这每一滴血,其实都是一个被封闭的怨魂。
我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飞快地把纸符捂在后背上,一边向墓室的外面逃跑。
双脚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低下头,我惊喜地发现,那竟是秦老三的那颗人心。
心脏的表面已经落满了刚才掉落的石屑,细细的两条血管还在向外流淌着鲜血。令我惊喜的是,它居然还在一起一伏地缓慢跳动着。
我知道,自己得救了。
顾不得多想,我俯身抓起心脏,就像拎着一只还在垂死挣扎的小老鼠,快步跑到了棺材跟前,用力地把心脏对着尸体的胸口按了进去,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棺木里的尸体已经迅速地萎缩了,胸前的伤口已经呈现出腐烂的迹象,发黑的皮肉在接触到心脏的时候,发出嗞嗞啦啦;的声音,好像马上就要燃烧起来。
身后的血魂已经转过身来,一双长长的手臂高高地举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落到我的头上。
我屏住呼吸,再次用力向下按去。
扑哧;一声,心脏从伤口处陷了进去,大股的鲜血流了出来,伤口就像忽然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捏合在一起,转眼间就连同我的手臂一起合拢了起来。
悬在头顶的手臂停了下来,可我却并没有从惊恐中挣脱出来。透骨的寒意从那只手上传过来,我的整条胳膊眨眼间就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我拼命地向外拔出手臂,可立刻就被撕心裂肺的剧痛弄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手臂上面的皮肉完全不见了,惨白的手指骨就像一条条细细的虫子,随时都有断掉的危险,我摇晃着跌倒在地上。
身后的血魂在尸体的伤口收拢的那一刻,已经被它主人的魂魄控制,慢慢地萎缩下去,最后竟化成了一摊血水。
我瘫坐在地上,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从背袋中掏出绷带,扎紧了胳膊上的伤口。
略作休息之后,我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一步一捱地来到玲珑心刚刚消失的那面墙壁跟前,眯眼向里面望去。
不出所料,这里果真又是一间墓室,而且比我现在所在的墓室要大得多。两口血红色的棺材并排放置在一个高高的石头平台上,在棺材和棺材之间,一条粗粗的铁链横穿过两口棺材的木板悬浮在半空。一道诡异的蓝色光芒从墓室的角落里射了出来,笔直地射向了棺木——那颗玲珑心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晶莹得如一颗活人的眼球。
看到玲珑心完好无损,我的心不由得跳到了嗓子眼儿。尽管还不知道这连接着棺木的铁链究竟是什么致命的机关,但我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它了。
我从地上捡起铁锤,就对着墙壁猛砸。
石块很硬,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个人钻进去的洞。一阵极冷的风扑面而来,风里还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我探进头去,确定头顶没有危险之后,迈步走了进去。
双脚刚一踏进来,脚下的石块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地面骤然裂开了一条足有一尺宽的裂缝。一条足有筷子粗细,像蟑螂触角一样的东西呼;地一声从里面探了出来,死死地缠在了我的脚踝上。
腿骨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脆响,差点儿就被勒断了。
我惊呼起来, 扑通;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上,慌乱地坐起来,挥起铁锤就对着触角砸去。
铁锤砸在触角的一端,发出啪;一声脆响,浑浊的液体从断裂的触角里飞溅而出,溅了我满身。趁着触角缩回的瞬间,我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把后背贴在了墙壁上。
拥有如此粗大触角的家伙,该是怎样的巨大怪物?一股寒意,从流满了冷汗的脊背上爬了上来。
脚下的石块继续摇晃着,又慢慢地隆起来,好像那个巨大的生物就要从地下钻出来。
我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心里盘算着,要赶在它钻出地面之前,拿到玲珑心。
打定主意,我不再理会摇晃的地面,看准玲珑心所在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飞身扑向墙角。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玲珑心的瞬间,身旁忽然传来嘭;一声怪响,那条连接着两口棺材的铁链竟然自行挣断了。与此同时,两口棺木的盖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了,四只没有皮肉的手骨从里面缓缓地伸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已经近在咫尺的玲珑心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箭一般地射向棺木。
玲珑心打在棺材的木板上,居然穿透了整整两口棺材的木板。随着蓝光的闪起,棺木散开了,两具被铁链穿透前胸的尸体从里面站了起来。
尸体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腐烂,可见这棺木封闭得极好。铁链从它们前胸穿过,身前身后各垂下了很长的一截,如果不是刚刚崩断了,现在两具尸体估计还是连接在一起的。
这是两个被殉葬的人,生前一定是一男一女,而且是活着被装进棺材里的。那根铁链除了防备它们逃跑以外,还有另外的用途,就是锁住它们的魂魄。
还没等我想明白,两具僵尸已经飞扑过来,由于铁链已经挣断,两团黑烟一般的魂魄从胸前的伤口处钻了出来,沿着铁链向我极快地爬过来。
我一个骨碌滚到了墙边,伸手就去掏纸符,却发现刚才摔倒的时候,背袋已经掉落了。我的手里只有一把铁锤,可我知道,对付魂魄,它根本派不上用场。
魂魄虽然离体,但僵尸却被早就设计好的机关控制着,迈动着僵硬的步子向我逼近。
我挥锤砸向了一具僵尸的腿骨,趁着它摔倒的时候跳起来,大步向玲珑心落下去的方向跑去。
尸体的魂魄在我跳起来的瞬间,也从铁链上彻底挣脱出来,如飞一般地向我直扑过来。我慌忙向旁边跳开,被这千年怨魂进人身体可不是好玩的。
一条铁链从后面直飞过来,缠住了我的双腿,我再一次扑倒在地上。
鬼魂从我的头顶疾掠而过,无声地钻入了墙壁。可它们很快就挣脱出来,扭曲的身影再次向我直扑过来。
我知道,如果不赶快找到纸符,单是这鬼魂就能置我于死地。
目光在刚才摔倒的地方飞快地扫过,背袋果然在那里,只不过那里的泥土已经被高高地支了起来,那个我还没有看到的巨大怪物,马上就要从地下钻出来了。
我拼命地翻滚着,脚上缠着铁链,从墙角滚了出来。伸手拉过背袋,迅速地从里面掏出尖刀和纸符,由于只剩下一只手可以活动,严重影响了我的速度。等到我用尖刀寻找到铁链的一端,并把它挑开的时候,鬼魂已经扑到了我的面前。
我用纸符定住了前面的魂魄,后面的鬼魂如同一缕青烟一般,紧紧地缠住了我的身体,几乎没容我挣扎,就渗进了我的身体。
刺骨的寒冷顷刻间浸透了全身,我的头脑一阵昏眩,身体好像马上就要胀裂。在没有完全被鬼魂控制之前,我颤抖着把另一张纸符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纸符在额头上燃烧起来,皮肉发出嗞啦嗞啦;的声响。我忍住剧痛,憋住一口气,希望鬼魂尽快被烈焰烧出来。
头发燃烧起来,紧接着是脸上的皮肤。
就在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烈焰灼烧的痛苦,准备放弃的时候,身体忽然一阵剧烈的痉挛,那个鬼魂终于经受不住这灼热,从我的身体里逃了出来。没等它落地,我抬手就把最后一张纸符扔进了青烟之中。
两个刚刚挣脱了铁链束缚的怨魂,眨眼间就被我的纸符烧成了一摊血水。
我飞快地扑灭身上的火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没有受伤的僵尸已经蹒跚地来到了我的面前。我挥锤再次砸在僵尸的腿骨上。
僵尸在这密封的墓里躺了千年,身上的骨头早已经被腐蚀得脆弱不堪,被铁锤砸到,立刻就断掉了。
看着它们的骨头堆积在我的面前,我不再迟疑,艰难地爬起来,大步跑向玲珑心消失的方向。
身后忽然轰;地一声巨响,脚下的泥土好像都被掀了过来,石屑飞溅,一条巨大的黑影骤然间出现在我的身后,没等我回头,两根粗壮的触角已经极快地缠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惊恐地发现,那根被我砸断的触角,居然已经恢复如初了。
我被身后的怪物拉扯着不停地向后倒退,我不敢回头,拼命地挥舞着尖刀,向身后猛刺。
尖刀刺到一个坚硬的物体上,被高高地弹了起来,竟然在我的身后折断了。虽然没有伤到怪物,但显然它也感觉到了疼痛,触角不禁一缩,把我狠狠地甩了出去。
我被摔到了已经散开的棺木跟前,那条受伤的手臂折断了,剧痛使我惨叫一声险些昏死过去。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一次摔倒了。这次,我摔倒在棺木的中间,眼前的情景令我大吃一惊:原来这棺材的下面居然是一个人口,刚才的两具僵尸原来是被铁链吊在空中的。
入口很深,一条陡峭的石头台阶一直向下延伸过去,就像是传说中地狱的入口。潮湿的气流不停地从里面涌出来,带着丝丝恶臭。
忽然,一道淡蓝色的光芒从下面发出来,笔直地映入我的眼帘。我不由得浑身一震,抬头看了一眼那根本无法看清全貌的巨大怪物后,毫不犹豫地爬了下去。
台阶很滑,每一级上面都生满了青苔,没爬几步,我就控制不住地滚了下去。
我把折断的手臂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肋下的伤口,闭起眼睛,等着落地的瞬间。
大约滚动了六七秒钟的时间,我的身体终于接触到了地面。我不敢移动,紧紧地趴在原地,瞪大双眼向四周巡视,生怕这无边的黑暗里,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入口处,那个巨大的怪物站在那里,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向下面搜寻着。
尽管没有看到它的全貌,但我已经估计出了它的样子。它一定是一条变异的虫子,或者是几条乃至十几条虫子的合体,就像刚才的血魂是无数条魂魄的合体一样。
确定四周没有危险之后,我从地上爬起来,手里紧紧地握着尖刀,开始寻找蓝光的发源处。
很快我就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玲珑心,为了避免再被它跑;掉,这一次我尽量不发出声音,缓缓地向它靠近。
玲珑心里面封存着无数条怨魂,在这漆黑的古墓之中,每一条魂魄都足以致命。
渐渐接近,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去,在玲珑心没有弹起来之前,一把将它攥在了手里。
冰冷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好像连手骨都在一瞬间被冻结了。我飞快地脱下衣服,把它紧紧地包裹起来。它在衣服里不停地跳跃着,我知道,只有在阳光下,里面的魂魄才会融化,也才会凸显出它巨大的价值。
我死死地按住狂跳的心脏,开始思考着走出去的办法。
那个巨大的怪物还守在洞口,那里已经不可能出去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这里打出一条通道。可现在的我已经精疲力竭,单凭自身的力量是无法办到的。
我摸索着在黑暗中寻找着出口,四周是冰凉的石壁,墙体上面趴着无数条奇怪的虫子,坚硬的触角不时地撞击着我的手臂。终于,我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块,用力地挖起来。一道昏暗的光柱从外面射进来,我惊喜地发现,那竟然是我和秦老三刚刚发现玲珑心的那间墓室。
我飞快地用尖刀扩大洞口,很快,一条能让我钻出去的洞口就出现在了面前。
我抱紧怀里的玲珑心,俯身钻出来。双脚刚刚落地,身前忽然有黑影一闪,早已经死掉的秦老三幽灵一般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秦老三的身体依然保持着死时的样子,头歪向一边,嘴角还流淌着混浊的液体,胸口处的伤口极深,皮肤向外翻着,像一张等待吃人的大嘴。
老三,你、你居然没死?;我大叫一声,可立刻就住了口。秦老三的样子显然已经死掉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也已经变成了血魂。
我的估计没错,一条血红色的烟雾从秦老三的伤口处钻了出来,在我的跟前盘旋着。
我是不是该祝贺你,终于拿到了玲珑心?;阴冷的声音从秦老三的魂魄中传了出来,叫我不停地打着哆嗦。
老、老三,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我一边向后倒退着,一边慢慢地打开了手里的衣服。
纸符已经用完了,手里的玲珑心是唯一可以对付血魂的东西。
好吧,既然你如此看重玲珑心,那么就和它一起留在这老墓之中吧;秦老三忽然大声地打断我,青烟一般的身体旋转着向我疾扑过来。
就在它快要接触到我身体的时候,我打开了衣服,玲珑心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从衣服里弹射而出, 呼;地一声把秦老三的魂魄吸了进去。
也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自己错了,玲珑心收取了秦老三的魂魄之后,极快地弹了起来,在我的眼前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射向了墙壁。
我大叫着,飞身扑了过去,伸手想要抓住它,可晚了一步,头撞在了坚硬的墙体上,我踉跄着跌倒了。看着玲珑心钻过墙壁上的小洞,我欲哭无泪。
面对着无边的黑暗,我心里思索着,自己究竟还要不要继续追下去?
秦老三的头歪向一边,嘴角还在不停地向下滴着黏糊糊的液体,一双眼睛拼命地对着我眨动,好像要对我说些什么。我把耳朵凑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听到,我不再犹豫,挥起尖刀,对着他的胸口剌了下去。
锋利的刀锋沿着秦老三的胸口划出半个圆圈,我用力一挑,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就被我攥在了手里。
秦老三还没有死透,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着,可我已经没有时间理会他了,捧着这颗鲜活的心脏,我大步向墓道深处跑去。我要赶在它停止跳动之前,把它放到尸体的胸口。
来这座墓之前,我就听过这里的传说,可我一直不信。直到进入墓室,看到了墓主人那颗几乎是完全透明的心脏;之后,我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
要想取走这颗玲珑心,非要用活人的心脏来取代它,否则一旦惊醒沉睡千年的魂魄,我们都出不去。;
这是秦老三对我说的,可他没有想到,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悄悄地抽出了尖刀。
我大步地来到了墓室的中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兴奋,把手上的鲜血淋到了棺木的顶端,然后,用力掀开了棺材盖。
棺材里的尸体保存得相当完好,连脸上的斑点都是我和秦老三打开棺木之后,才生出来的。那颗玲珑心就端端正正地放置在它的胸口处,上面的血渍还没有干,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尸体胸口处那翻转的皮肤上面几乎看不到血,上面居然已经结了一层霜花。
我知道,这是玲珑心的冷气所致。
玲珑心其实并不是真的人心,而是用千年不遇的珍珠加上各种符咒,再用活人的鲜血浸泡,放置在尸体里,就可以保证尸身不腐。同时,它还有镇住魂魄的作用,一旦被移动,封在尸体里面的魂魄就会冲出来伤人。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用活人的心来替代它,这也就是我非要剜出秦老三心脏的原因。
相传,远古时候曾经有人拥有过这样的玲珑心。但那毕竟只是传说,可眼前的玲珑心却是真实存在的。
并不是我心狠,对于我们这些盗墓贼来说,得到这颗旷古未有的玲珑心,远比失去一个伙伴要重要得多。换做是他,也是一样。
我收起尖刀,一只手托住秦老三那还在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就飞快地去抓那颗玲珑心。
玲珑心的表面挂满霜花,光滑无比,我的手刚刚碰到它,一阵刺骨的灼痛感就直透骨髓。我下意识地缩回手来。
就在这时,那颗玲珑心猛地跳了起来,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抛了出来,径直地向我的额头砸来。
我惊慌地向一边跳开,一团刺骨的冷气从耳边掠过,玲珑心啪;地一声砸在了墓室的墙壁上,碎石飞溅。那用整块巨石做成的墙壁竞被砸出了一个硕大的洞,玲珑心就像一个灵巧的生物,从黑洞中钻了出去。
不好!;我惊呼一声扑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玲珑心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慌忙地拿出铁锤,就要敲开墙壁,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身后袭来,我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了断裂的声响,手里的人心掉在了地上。
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完了。
我的脊骨并没有被击碎,只是断裂了两根肋骨。在扑倒的同时,我奋力向一边翻滚,躲开了又一次的袭击。
我的后背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出现在眼前的生物让我差点儿就叫出声来。
那是一具浑身被鲜血包裹着的巨大生物,已经基本具备了人形,两条长长的手臂犹如被截断的木桩。半透明的胸腔里堆积的内脏,就像一条条纠缠在一起的毒蛇,还在不停地向外喷涌着血浆。
是、是血魂!;我暗叫一声不好。
血魂就是被封在这尸体里的活人的怨魂,早在墓主人没有下葬之前,它们的鲜血就已经被抽干了,用来浸泡那颗千年珍珠。再被符咒封闭在墓主人的尸体里,可以说怨气已经达到了极限。而一旦形成了有形的个体,其可怕程度将是难以想象的。
我忍住疼痛,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符咒,在血魂对我再一次发起攻击的瞬间,奋力把符咒向它的胸口拍过去。
纸符从它的胸口穿过去,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挡。我吃惊地发现,这个看起来异常庞大的身躯,竟然是透明的。可奇怪的是,那不断滴落的鲜血,却是真实的。
我迅速地蜷缩起身体,然后用力向一边翻滚,从血魂的双腿中间爬了过来。还没等我站起来,后背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我听到皮肉被腐蚀时发出的声响。惊慌地回过头来,那滴落在后背的血居然腾起团团白烟,迅速地渗到皮肤里。
我明白了,这每一滴血,其实都是一个被封闭的怨魂。
我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飞快地把纸符捂在后背上,一边向墓室的外面逃跑。
双脚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低下头,我惊喜地发现,那竟是秦老三的那颗人心。
心脏的表面已经落满了刚才掉落的石屑,细细的两条血管还在向外流淌着鲜血。令我惊喜的是,它居然还在一起一伏地缓慢跳动着。
我知道,自己得救了。
顾不得多想,我俯身抓起心脏,就像拎着一只还在垂死挣扎的小老鼠,快步跑到了棺材跟前,用力地把心脏对着尸体的胸口按了进去,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棺木里的尸体已经迅速地萎缩了,胸前的伤口已经呈现出腐烂的迹象,发黑的皮肉在接触到心脏的时候,发出嗞嗞啦啦;的声音,好像马上就要燃烧起来。
身后的血魂已经转过身来,一双长长的手臂高高地举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落到我的头上。
我屏住呼吸,再次用力向下按去。
扑哧;一声,心脏从伤口处陷了进去,大股的鲜血流了出来,伤口就像忽然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捏合在一起,转眼间就连同我的手臂一起合拢了起来。
悬在头顶的手臂停了下来,可我却并没有从惊恐中挣脱出来。透骨的寒意从那只手上传过来,我的整条胳膊眨眼间就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我拼命地向外拔出手臂,可立刻就被撕心裂肺的剧痛弄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手臂上面的皮肉完全不见了,惨白的手指骨就像一条条细细的虫子,随时都有断掉的危险,我摇晃着跌倒在地上。
身后的血魂在尸体的伤口收拢的那一刻,已经被它主人的魂魄控制,慢慢地萎缩下去,最后竟化成了一摊血水。
我瘫坐在地上,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从背袋中掏出绷带,扎紧了胳膊上的伤口。
略作休息之后,我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一步一捱地来到玲珑心刚刚消失的那面墙壁跟前,眯眼向里面望去。
不出所料,这里果真又是一间墓室,而且比我现在所在的墓室要大得多。两口血红色的棺材并排放置在一个高高的石头平台上,在棺材和棺材之间,一条粗粗的铁链横穿过两口棺材的木板悬浮在半空。一道诡异的蓝色光芒从墓室的角落里射了出来,笔直地射向了棺木——那颗玲珑心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晶莹得如一颗活人的眼球。
看到玲珑心完好无损,我的心不由得跳到了嗓子眼儿。尽管还不知道这连接着棺木的铁链究竟是什么致命的机关,但我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