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洋是县一中高二二班的一名学生。这年暑假,他听说蝎子可以治风湿,就想着捉蝎子来减轻外公的风湿病。因为一到阴雨天,外公风湿病发作疼的他有时能在炕上打滚。
他们这里蝎子虽然现在被捉人的已不如以前多,但依旧不少。冯洋买了矿灯和镊子,一个人跑去山里捉蝎子。
他一个人深更半夜在山里,不免有时头皮发麻,动不动就想起小时候自己听到的一些鬼故事,什么狐狸变得女人在晚上勾引人,迷倒人后就挖掉人心,什么冤死的鬼魂向夜行的人索命等。
不过他并不是胆小的人,当然胆子也不是很大,只不过晚上在他熟悉的地方不怎么害怕。
这天又是个大晴天,下午起的迟了,晚上九点多冯洋才出发,一个多小时后就渐渐走入了山里,又向着向阳的山坡继续走去。他昨天晚上在老家对面的山上捉了许多蝎子,今晚还打算去那里。
不过就是那山上路远,也不好走,几乎没路,只能在荆棘丛中小心前进。好在蝎子多。冯洋此时正在一片一人多高的蒿草中寻找着前进的路。
“呀!”他手被棘刺扎了一下。“富贵险中求嘛!”冯洋想,看手不要紧就又继续往前走。
冯洋十多年前的老家就在这山对面的山腰上。对面那山十多年前山顶山腰住了有近二十户人家,现在山上住的人家已经慢慢搬走了,只剩现在一两家,都是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冯洋所在的这座山是他老家那座山的正对面,这山上并没有人家,只少许耕地,不过这些地因无人耕种时间太长荒废了,现在就像野地一样。
此时冯洋放眼望去,对面山上有几盏灯在闪烁,分散在山上山下。那也是捉蝎子的,虽然对面山上路好走,但蝎子快被捉完了。
不知不觉冯洋捉蝎子已经到十二点了。
他在这山上没碰到一个人,因此已经捉了许多蝎子,装满半瓶子了,用手掂掂,少说也有二两多。
他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歇息。拿出水瓶喝水,发现竟然没装水。当时满脑子想着去哪儿捉蝎子,竟然装了个空瓶子来。
完了,捉蝎子山上山下跑,两三个小时就口渴,没水不得要命!这山上又没有人家,实在受不了,他只能到沟里喝溪水了。“唉!”冯洋只能叹口气,歇息好了看看手表:“再捉一个多小时就回。”他计划到。
转眼两个小时过去了,已是凌晨两点。
冯洋的蝎子瓶差不多满了,但嗓子干燥难受,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脑袋晕晕乎乎。山路难走,耗费体力太多,又加上缺水,冯洋想着:
“这时给我一个水龙头我现在能把龙头吸干。”冯洋终于累的不想走了,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休息。看看一瓶子的蝎子,口渴的感觉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山风吹来,凉嗖嗖很是舒服。看看天上繁星点点,美丽极了。此时对面山上捉蝎子的灯已经一个都没有了。冯洋靠着背包,慢慢的眼皮打起了架,竟有些困意。
突然一阵锣鼓声冲散了冯洋的困意,冯洋坐起身来仔细一听,声音好像从山下传来。冯洋现在在山腰,他很是纳闷:
“大半夜怎么会有锣鼓声?”
一阵凉风吹来,冯洋打了个冷颤,头皮有些发麻。他四周被星光照的亮堂堂,还能看到山外面的河水波光粼粼,并不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加上小时候经常和一群小伙伴来这山上玩耍,山上基本都熟悉,因此胆子大着准备下山回家。
十几分钟后走到了山下,猛喝了几大口不太干净的溪水,暂缓燃眉之急。
此时冯洋回家的路有两条,一条是顺着山沟一直往上走,能到公路上;另一条路是接着上冯洋老家所在的那座山,然后顺着山路转到公路上。
山沟里的路近,却不好走,沟渠里有溪水流过,夏天蒿草芦苇又高,一不小心就会烂到淤泥里。
山路虽然远些,却有路,好走。冯洋来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从山沟下来,荆棘和带刺的野草刮的冯样身上火辣辣的疼。冯洋现在准备从老家的山上回家。
此时冯洋心里愈发好奇:“这谁家半夜放这么大音乐?难道是谁家过事(“过事”是指过红事或白事)?哦!应该是山上仅有的几个老人之中有人去世,子女回来给过事的。
可是刚才在山上看对面山上一片漆黑,不像有人家在过事…”这时锣鼓声也越来越饷,听起来就在冯洋老家的山腰,声音的调子像是早上埋葬死人的调子。
冯洋愈发纳闷,就算埋人也不可能这么早,应该是把人往棺材里裝。看看时间,离三点不远,差不多。
冯样上了山,离老远就听到张二爷家门口有只狗汪汪大叫。冯洋路过张二爷家门口时一只小狗追着冯洋叫,一直把冯洋“赶”到了几百米才罢休。
冯洋走过张二爷家,又往山上走,便到了自家屋院门口。他用矿灯一照,院子长满了蒿草,断壁残垣,一片破败之景,几孔窑洞也都塌了。
冯洋见景生情,想起了童年在这院子里的快乐时光,不觉有些哀伤。
他用矿灯照了照四周墙壁,只找到一个小蝎子,没捉,准备走。他却突然注意到:锣鼓声怎么没了?
刚开始听到像是在山沟里,下了山沟声音又在对面山腰,现在来到山腰怎么没了?冯洋想不明白,现在又累又渴,思维也比较迟钝,便不再想太多,加快步伐上山回家。
冯洋家上面是黄六爷家,冯洋不知道黄六爷叫啥名,弟兄几人,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
小时候冯洋经常去黄六爷家玩,黄六爷很喜欢小孩子,见冯洋他们来了总是拿出核桃枣来招呼这些小馋猫。还给他们讲他年轻时候打过仗的故事。
有时傍晚小孩们吃着黄六爷分给他们的核桃枣儿等零食,听黄六爷绘声绘色讲鬼故事。
天一擦黑这些小孩基本就赖在黄六爷家不走了。倒不是因为他们贪嘴,而是故事里鬼的形象吓到他们了,什么长舌头吊死鬼、什么无头女人,经常吓得一些胆小的孩子哇哇大哭。
黄六爷一听有人哭,和那些胆大的孩子一起哈哈大笑,随即又板着脸说到:
“谁再哭,就让谁去给那长耳朵女人当儿子,听,长耳朵女人来了,就在门外。”
又吓得这些刚哇哇大哭的小孩不敢出声,躲在一边哼哼唧唧,又控制不住好奇心,继续听故事。
冯洋冯洋来到黄六爷家碾场,低着头往前走。隐隐约约看见黄六爷家门口的杏下有个人影,冯洋用矿灯一照,去发现是黄六爷。冯洋急忙上山打招呼:
“六爷,你怎么大半夜一个人在门口?”
黄六爷听见是冯洋,说到:“啊!是洋洋啊,你捉蝎子哩?我最近几天晚上老是睡不着,刚听见富贵(张二爷)家狗一直叫唤,就出来看看。”
冯洋说:“我刚路过张二爷家门口,狗是咬我哩!”
黄六爷说:“你捉了多少蝎子?口渴吗?进去喝些水吧!”
冯洋说:“今晚捉了不少。”冯洋拿起蝎子瓶给黄六爷看看。又说:“你担水不容易,我不太渴,就不喝了。”
黄六爷说到:“我已经不去沟里担水了,队上(村里)去年压了自来水,抽的水是沟里的水。我一个人没压,在你赵大爷家接水。”
冯洋听了后不由得高兴:“压了水好,不然去沟里担水太累了,冬天路还不好,现在真好,那就喝些咱们村的“自来水”吧!”
冯洋跟着黄六爷进了他家,黄六爷给冯洋倒开水,冯洋等不急水凉,用马勺在缸里舀起凉水直接喝。
黄六爷忙挡到,怕喝坏了肚子,冯洋却已经喝完了,满意的用手摸掉嘴角边的水。
冯洋跟黄六爷来到中间的窑洞,黄六爷拿出核桃枣来让冯洋吃,边吃边与黄六爷聊天。期间冯洋问黄六爷刚才听没听到有锣鼓声,黄六爷没说话。
冯洋寻思自己刚才怕是出现幻觉了。他与黄六爷又聊了几句,看看表时间不早了,叮嘱了几句让黄六爷保重身体的话,就跟黄六爷告辞。
黄六爷极力挽留,说:
“时间不早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明了,这儿地方宽展,就睡一夜吧!”
黄六爷又拿出一捆烟叶,说是冯洋他外公跟他要,他答应了很长时间。最近却一直生病,没法亲自拿去,就让冯洋回去的时候带着。冯洋接过来装在书包里。
他此时累的不行了,刚这么一坐,现在一点也不想走了,于是就留了下来。上炕后黄六爷又给冯洋讲他以前打仗的故事,又说前几天他的几个回来看他来了……冯洋困极了,没听几句便睡着了。
冯洋睡的迷迷糊糊,院子里一阵锣鼓声不知什么时候响了起来。
冯洋此时困急了,不想睁开眼睛,锣鼓声却吵的他睡不着,他只能在炕上焦躁的翻过来滚过去。
锣鼓声一直持续着,冯洋终于睡不着了。起身一看黄六爷不不在,院子里灯火通明。
他穿好衣服来到了院子里,院子站满了人,门外也有许多人。每个人都披红挂绿,脸上绽放着笑脸,但都画着妆,他一个也不认识。
院子外的山上也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亮如白昼。冯洋却感觉气氛很怪,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想不起来。
冯洋不知道黄六爷家干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到处找黄六爷找不到。一回头,黄六爷正坐在上房当中的位置上,正观看几个穿着红红绿绿衣服的小人跳舞。
冯洋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嘈杂的锣鼓声喊黄六爷,黄六爷听见冯洋叫他,招手示意冯样过去。冯洋走了过去坐在黄六爷旁边后问:
“黄六爷,你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
黄六爷满意的说:“是给我庆祝的。洋洋你看热闹吧?”
冯洋说:“热闹极了。他们是给你庆祝什么?”
黄六爷说:“给我庆祝八十大寿。”
冯洋问:“是你儿子给你过的吗?”
“不是。”黄六爷干脆的回答道,“是我自己给我过的。”
冯洋还想问什么,黄六爷打断了他的话,突然问到:
“洋洋,你愿意跟六爷去另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冯洋觉得莫名其妙。
黄六爷说:“一个没有生老病死,没有勾心斗角的地方。”
冯洋笑到:“六爷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
黄六爷说着拉起冯洋往外走,院子里的人站成了两排,敲锣打鼓,跳着舞在黄六爷和冯洋的两边走着。
冯洋不由自主的跟着黄六爷走,他们竟然不避墙,就那么走了过去,也不曾受伤。有坑有沟就那么走了过去,冯洋觉得不可思议。
冯洋觉得走了很久,但天依旧是黑的。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条大河边,河水像煮开了一样沸腾着。
冯洋问来到河边做什么?这河是哪里的河?
黄六爷没答话。那些穿着奇怪衣服的人一下子不见了,锣鼓声也消失了,就剩下冯洋和黄六爷。
黄六爷带着冯洋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座桥边。周围一下子有很多人,来来往往,但冯洋觉得他们之间像是谁也不认识谁,都低着头匆匆赶路。
黄六爷带着冯洋上了桥。走到桥中央时黄六爷迟疑了一下,停了下来。突然说到:
“洋洋,你还年轻,还是不要跟我走了。那个地方虽说有很多不如意,但也有许多欢乐,你还什么都没经历过,还是回去吧!”
说着话,黄六爷松开了冯洋的手,快步走过了桥,速度快的冯洋黄六爷感觉像是飞过去了一样。
冯洋正对自己刚才经过的事莫名其妙时,觉得眼睛像被光照射一样,他慢慢睁开了眼。
周围的景物却变成了黄六爷家。此时天已经亮了,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升的老高,树上的鸟啾啾啾叫着。
冯洋发现自己只身一人正睡在黄六爷家大门口。他坐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原来是做了个梦。但什么时候睡在了大门口?昨晚明明跟黄六爷睡在炕上啊?莫不是黄六爷跟自己开玩笑把自己放在了门口?又或者是自己睡在了这?
冯洋想不出原因。他看大门没关,就走了进入,却发现黄六爷不在,冯洋里里外外找黄六爷找不见。冯洋纳闷:
“这黄六爷出去也不给我说一声。”
冯洋无意间发现窑洞最里面有一些过事用的纸人儿。他奇怪黄六爷搞这么些纸人儿干什么。
去厨房水缸里喝了些水。便在院子里继续等,等了一个多小时没等到黄六爷,冯洋便收拾好东西栓了门回家了。
中午回家冯洋把昨天晚上碰见黄六爷的事告诉了家人,并把那捆烟叶给他外公,他外公怎么也不接。冯洋他妈说:
“今儿早上你黄六爷大儿子来报丧了,你黄六爷三天前已经死了,说是脑溢血。今儿早尸体刚运回来,停在镇上租的冰棺里,明天下葬,说是不过事。”
“啊?”冯洋嗡的一下脑子一片空白,却随即释然。黄六爷死也没忘答应过别人的事。听到的那些锣鼓声,应该就是黄六爷在为自己过事,他有儿有女,却孤苦伶仃一人,死后也是如此凄凉,只能自己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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