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我是听我奶奶讲起的。
女人姓何,排名老三,酸甜苦辣,摊上个苦,名叫何苦。
女人的家境不错,父亲在当时,算是个地主,从小吃喝不愁。父母便想着,让何苦和她的俩个姐姐都念念书,于是从乡里招了个教书先生。先生教的不错,姐妹三人都有所收获,尤其是何苦,更是与那先生看对了眼。
她不顾亲人阻挠,嫁给了这个穷酸的教书先生。从家里搬出去后,与他住在了一起,同住的,还有先生的母亲。婚后的生活不比婚前,不是只有花前月下识字诵读,还要为生计奔波。女人从小在家中长大,没干过什么活,先生与自己结婚后,也丢了工作,还是她的姐姐给介绍了个教书的工作,日子才总算勉强可以过得下去,女人还经常从娘家拿些东西,补贴家用。
过了没多久,莫名其妙的开展了浩浩荡荡文化大革命的运动,在那个“造反有理”的动荡年代,一些人打着“推翻地主富农的罪恶统治”的旗号,把女人的父亲抓去批斗,女人心急如焚却是一点办法也没。
又过了几天,那些人来到了她家,说她和他爹一样,要搞资产阶级,都是资产阶级的顽固分子,把她也抓去批斗,严刑拷打。从那天后,女人便每天都要干上许多的重活,她被累的喘不过气,终于累晕了,还是一起干活的好心人把她送到附近的诊所,结果却检查出她已经怀了孕。尽管这样,那些人依旧没有放过她,依旧让她凉凉的水里面插秧,她又一次晕倒,大出血。先生和其母亲赶到医院,护士告知他们,连医生都被拉去批斗了,她们没有办法保全母子二人。
先生一时悲从中来,满肚子的怨气不知与何人说。先生的母亲说,现在这动荡年代,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的,保小吧,好歹有个血脉,也给我家好歹留个香火。
何苦,听见这话,心凉了半截,躺着床上一动不动。
护士说,我看还是保大吧,我们没把握,硬要保小,可能俩个都保不住。先生的母亲只好作罢,何苦就这样捡了一条命。其实护士也是女人,也是打从心里帮着何苦。
因为这件事,何苦一辈子都不愿再踏进医院一步,我奶奶曾经问她为什么。她回答道,太冷清了,没有人情味。
等何苦从医院回到家时,却收到了先生的一纸休书,先生还是没说话。先生的母亲说,你还是走吧,我们还想过点安稳日子咧。
何苦无家可归,只能住在她劳作的地方。一夜过后,大家发现,何苦疯了。
她原来文静贤惠,现在除了“我的孩子”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多年后,大动荡结束,她的姐姐来跟她告别,说是要去上海。她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们,没有说话。她的姐姐转身离开的瞬间,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晶莹。
第二天,何苦失踪了,我奶奶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后来,隔壁村有人说,在省城里好像见过何苦。只不过她早已不是疯癫的样子,像是发了财,在省城买了一座庄园,奴仆上百,或者阔夫人的生活。起初,他还以为何苦又嫁了一个有钱人,可是却从未见过,也从未听人说起过何苦的宅院里还有一个老爷。
乡亲们听他说说道道,都以为是他看错了人,可是那老农却声称那就是何苦。
“怎么可能,这女人不早就是疯子了吗?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而且还发了发财,我想你呀,一定是认错了人。”一个大姐说到。
“不可能,她的样子我还认不出来吗?而且呀,性格还是和没疯之前一样,对人好的很呢,这些都是她家的家丁告诉我的,那家丁可是我老朋友的儿子呢。而且呢,说是这夫人是三年前到的那里,那时候看他们在街边乞讨,无家可归,变收作了家丁,给他们吃穿住,甚至去年还为他娶了媳妇呢。”老农信誓旦旦地说到,一点也没有撒谎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村里人的一阵唏嘘,反正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不知怎的,后来这事传到了何苦以前的夫家,那老太婆现在不仅还健在,耳朵还挺灵活,这事她知道了之后立刻回家告诉了自己的儿子。这儿子,也就是当初的教书先生,何苦的丈夫,文化大革命以后,又恢复了身份,而且还又娶了个老婆。只不过家里还是一穷二白。
“儿子,你听说了吗?那疯婆娘居然在城里发了大财,而且还听说是一个人。”老太婆把教书先生悄悄地拉在屋子里说到。
“怎么可能,她不是早就失踪了吗?而且本来就疯了,还发什么财。我看您是听错了吧。”教书先生不屑地说到。
“哎,就索性试试,反正这一趟你要去省城办事,顺便就去看看是真是假,没准儿还能让她帮咱们家里一把。不过呢,不能让她知道你已经又找了一个婆姨。”老太婆说到。
教书先生只好答应。
几日后,教书先生去省城办事,本来不记得这件事了的,原本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的。却没想到还未进城,就听说城中有个“何夫人”乐善好施,他忽然就想起这件事来了,于是多方打听,来到了何府门口。犹豫了半天,才让家丁告知,说是想见见何夫人。
家丁进去通报之后,便让教书先生进门了。
这府中的确宏伟,各种家具看上去都是价值不菲的样子,教书先生更是不相信这女人就是当初自己的老婆何苦。
不久,何夫人出来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这分明就是何苦啊,只不过这样子倒是年轻时的模样。
何夫人开了口:“原来是故人啊,今日拜访有何事吗?”笑吟吟的样子。
教书先生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没想到真的是何苦,这青春靓丽的模样又让他再次着迷了。
“既然先生没什么事,那就请回吧。”何苦说到。
教书先生一时口不择言,“我是来寻你的!我还爱着你啊,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总算让我找到了。”
何苦笑了笑,“先生真会说笑,你我夫妻情分早已尽了,今日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更何况,先生难道未曾再娶?”
教书先生摇了摇头,“未曾。”
何苦又问道:“那尊上可还健在?”
教书先去知道何苦与母亲之间宿有恩怨,便狠了狠心“去年已过世。”
何苦无奈摇了摇头,“这人心终究是人心呢。”
教书先生不知何意,何苦吩咐吓人拿了一些金银细软给他,“你不必再来了。”
教书先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赶了出来。
看着手里的钱财,别提多高兴了。赶忙回了家,到家之后却发现,妻子母亲都不见,而屋子旁却有一座坟,墓碑上确实母亲的名字,死于去年…
教书先生之后找了许多年,也未曾找到妻子与母亲,而那城中的何府也在一夜消失,关于何夫人的传说却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