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我名落孙山。对我来说,这意味着又要回到原点,回到那个落后的乡村,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一辈子农民。
在母亲的鼓励下,我背上书包回到学校,重新开始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内容,在书山题海中穿梭,在牢狱般的“梦工厂”里挣扎。
从此,我不仅要面对高考的压力,还要经受贫困的折磨、旁人的冷眼。好在班上的同学彼此都经历过一场失败的高考,那些不能与他人诉说的囹圄也有了归宿,高考落第也没有那么令人伤心了。
陈四权同学,就是这群与我同病相怜者中的一位,他聪明伶俐,为人热情,说话做事总是面带笑容,而且学习成绩也很好,同学们都喜欢他。谁有不会的习题向他请教,他都会耐心的给你讲解到能懂能会为止。没有悬念,他很快就成了我最信任的同学。
课余时间,我和陈四权们一起畅想未来的梦,一起憧憬那些由高考而引发的是是非非:题型、考试、分数……我们无数次地渴望离开这个牢笼”,憧憬“解放”之后的自由生活,述说着自己近乎完美的未来。伴随着苦读的日日夜夜,我们开始经历成长的烦恼,应对考试的压力,走过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共同度过人生中那段最清贫、最单纯的青春年华,留下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那年七月,高考如期而至,我也圆了我的大学梦。
随后,我告别了亲人和朋友,也告别了陈四权们,走过村头,跨过那条伴我成长的藕池河,在长沙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
大学四年,我与王先锋、卢国林们因为趣味相投而走到了一起,我们相互之间称兄道弟,他们叫我“九满哥”,我叫他“国林弟”。学习上,他为我解答疑难,互相关心;生活上,我对他嘘寒问暖,互相照应。最重要的是彼此以诚相待,敞开心扉交流;一起到食堂吃饭,一起到教室上课。休闲时间,我们相拥在湘江边漫步,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那天晚自习后,我与室友打打闹闹,由于对方用力过猛,我的右肩锁骨被他打断,王先锋知道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送我到学校医务室治疗;同时与他那略懂一点医术的父亲商量救治办法,等我的伤好了些后,他又陪我到市区的医院复诊,使我的伤痛很快得以控制。
那时候,我们偶尔会去学校的礼堂看场电影,我印象最深的有两部。一部是《红高粱》,在电影院里,王先锋不时被电影中的故事情节引至捧腹大笑,好像二几十年没笑过似的,让不少观众陪着他笑。更值得一提的是那部被炒得沸沸扬扬的《芙蓉镇》,我们看完之后大失所望,便要求组织观看的卢国林请大家吃宵夜。在大排挡,我们叫了一碟花生米,几块臭豆腐,几杯鲜啤酒,大家喝得尽兴,谈得开心,笑晓庆表演水平臭到了家,惜导演谢晋江郎才尽……
一晃四年的大学生活过去了。毕业后,我怀着“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的喜悦心情,来到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广州,来到这个让我欢喜过、彷徨过、失望过、痛苦过的工作单位。
那时候,我们单位还没有现在这么庞大,人事关系也没有现在这么复杂。二十几个新来的同事,每天一块上班,说着笑着就把活干了;八小时之外,一干人等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时而谈起快乐的大学生活,时而交流工作体会,一起哭,一起笑,其乐融融就像一家人。单位食堂只供应午餐,晚餐我们就三五同事自由组合,买菜做饭,谁高兴便叫上几个同事去大排挡小聚。
后来,同事们陆陆续续去了不同的项目,还是总有人自告奋勇地筹划去哪里旅行,在哪里聚餐,短暂的相聚扯近了互相间的距离,诉说起当初,追忆起别后的惦念,寻求相互学习的机会,那种氛围真叫人难忘。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同事们一个个成了家,特别是当不少人得以升迁之后,我们之间的情义,也就在不知不觉间划上了句号。回头看看自己身边那些一起参加工作的同事,很多人就这样慢慢从自己身边消失了,一些曾经很要好的朋友,也渐渐少了联系。这些失去的东西,只有在自己想找人倾诉心事的时候,才能体味到那些可靠的朋友已经走远了,只留下自己孤独的、盲目的往前走……
难怪有人说,现代社会的同事关系是一种功利性的联系,相互之间的交往,大多通过交换社会资源来完成,“情义”成了某些人实现其目的的借口,使得同事之间的交往越来越缺少人情味,情义失去了它原有的光环变得现实和世俗,金钱、权力和地位成了情义的基础。同学关系呢?同窗情,长久不来往,会显出生分,甚至淡忘;交往过密,时间久了,又会滋生社会上一些恶俗风气;直系亲情呢?我真的不敢提什么常去看看二老就好的话,亲爱的朋友,不信?你试试看,提三斤水果与空手而去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岁月已逝去,情义都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