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大人常常会问:“将来想去哪里上大学啊?”答案通常都是清华北大。清华北大代表了一个学子最高的荣耀,更代表了“家”会慢慢多一个伙伴,变成“家乡”。我们许下清华北大的梦,却不知其为何物。后来,慢慢懂了,清华北大的梦也渐渐淡了,两者几乎是在同步进行。
志向在不停地变化,唯一的不变是无论去追逐哪一个都需要踏上绿皮火车。
第一次住校,哭着喊着找妈妈,在火炉旁边烤了好久好久,然后赶紧跑去找老师,委屈巴巴地说:“老師,我发烧了。”老师会摸向我早已烤了好久的额头,然后给我准假回家。
后来,我们慢慢适应了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适应长度从一周慢慢变成一月,又从一月慢慢变成半年,半年也会在后来的日子里被无限拉长。
终于,装行李的尼龙袋熬成了行李箱,它拖着我们踏上了绿皮火车,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没来得及留下。
经过漫长的旅途,我们终于踏上了家乡以外的土地,他乡的第一顿饭、第一次租房、第一天上班、第一次领薪水……太多太多的第一次一点点地分嗜着我们所有的兴奋与期待。慢慢的内心也就趋于平静了。
第一次拿到薪水,兴奋了一整天。不久,妈妈收到了我们买给她的暗红色外套,爸爸收到了我们买给他的皮鞋。妈妈打来电话说她有很多衣服,不用给她买衣服,可谁也不知道妈妈穿着那件外套在镜子前笑了多久。爸爸在一旁说他穿不了皮鞋,可那个把皮鞋穿脱很多次、沾上一点泥土立马擦干净的人也是他。
慢慢工作内容熟络了,可不知为什么,越熟络反而越忙碌。第一次想念家乡,也许是被老板破口大骂的时候,也许是恶劣天气没人接的时候,也许是感冒需要自己去医院的时候,也许是太久太久没回去了……
我们奔波了好多年才在外面的世界勉强站住脚,这时的交通便利了许多,家乡与故乡的距离再也不用耗费几天几夜的漫长火车,可是终究没有一列火车的灯光能照出家乡的轮廓,也没有一声汽笛能响彻家乡的街道。
思念越发浓厚,视频通话似乎成了刚需。第一次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爸爸妈妈的身影,明明感觉有好多话要说,可是说了没几句就感觉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开始没话找话:“妈,外套新买的吗?穿着挺好看的。”
预料中妈妈会冗长地给我们介绍这件外套是跟谁一起去买的,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钱。可事实上,妈妈却说:“这是你第一次工作的时候给我买的。”这时我们才后知后觉,这么多年给爸妈的关心实在是太少太少,一直以为自己做的能直接获得满分……
我们离家越来越远、越来越久,不知道妈妈第一根白发是什么时候添的,也不知道爸爸的背是什么时候向弧形发展的。一切都很缓慢很缓慢,缓慢到已经记不清通往家门口的客车会在几点到达,更记不清街道上最后一声吆喝会在何时消散。
也许家乡与他乡差的不是一列绿皮火车,差的仅仅是尼龙袋到行李箱的距离,可无论是尼龙袋还是行李箱,它都能陪着你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