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一”节期间,大学毕业十年聚会,大家台面上谈笑风生,暗地里难免较劲。男同学们是拼产值,女同学们则是斗颜值。在那群争奇斗艳的女同学之间,毕小西居然大获全胜。
十年前,毕小西长相普通,成绩普通,样样普通的她在班上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没想到,十年后的她,却像是拥有了一个很特别的滤镜,滤掉了这十年来生活的残酷和婚姻的烟火气,她变得有了光芒。举手投足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女。这些比珠光宝气,比风韵气质来得更有杀伤力。
背后,有个女同学酸溜溜地说:“还不是人家命好,找了个二十四孝好老公,有人宠呗。”
当初,毕小西能选择嫁给许扬,得感谢她爸爸。
毕小西的爸爸,一辈子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头脑中根本没有做丈夫、父亲的责任概念。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小西妈妈来操持的。小西出生的时候,她老爸还在麻将桌上奋斗,胡了一张西风,就顺便给小西取了这个名字。毕小西从小就目睹了妈妈的辛苦和无奈,她就像多养了个大儿子,为这个家操碎了心。那时,小西就暗暗发誓,以后嫁人,一定不能找爸爸那样的人。
后来,她运气够好,碰到了许扬。许扬完全是小西爸爸的反面,自己开了家小公司,经营得小有规模,却并没因此忽略了家庭,他不只能在事业上冲锋陷阵,家里的事也都由他一手安排:大到投资置业,小到吃什么晚餐,周末看什么电影,他都一一安排妥当。
毕小西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像那样的单位,只要不求在仕途上有所发展,日子就过得相当悠闲了。家里家外有了许扬掌控大局,毕小西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她的朋友圈里简直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生活:去各地旅行看美景,扛着单反到海边拍日出,周末做兼职瑜伽教练,以及身着长裙弹古筝的演出盛况。
毕小西觉得,她能有现在的生活,都是因为她吸取了妈妈的教训。看来,有个不靠谱的爸爸,也不完全是坏事嘛,毕小西第一次体会到她爸爸的好处。
2
有了许扬这样十项全能的老公,毕小西备受呵护,她像朵开在春光里的花,越来越娇艳。
毕小西根本不用刻意秀恩爱,他们生活中的每一帧,都是一幅虐狗图。冬天的夜里,她梦到糖炒栗子,没有吃到嘴就醒了,懊恼得不行。他二话不说,穿衣出门,一个小时后回来了,人冻得半僵,怀里的纸袋却依然烫手。许扬不管多忙,都会赶回家给她和女儿做饭,不得不出差的时候,他更是备好一切,冰箱上,厨房里,到处都写满了温馨提示。每次他们一家三口在外面碰到朋友,许扬都会开玩笑地介绍,“这是我大女儿,那是我小女儿”。
开始的时候,毕小西见识过自己爸爸那样的男人,再有了许扬的对比,她自然是心怀感恩的。可日子久了,她对许扬的这份爱慢慢习惯,就有了点理所当然的味道。这些年,他不只是她的伴侣、知己、朋友。也是理财师、电脑工程师、汽车修理员……他无所不能,无处不在,而一旦有所偏差,她便心有不甘,口出怨言。在许扬面前,她活成了一个任性的小女孩。
许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怠慢她的呢?毕小西最早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婚姻中的女人,个个都是福尔摩斯。
或许,是她眉飞色舞地跟他谈马上要出《越狱》第五季的那次?这部剧满满地占据着他们的青春,追第一季的时候,他们还在大学里,她一直觉得许扬长得有点像里面的米帅,进而对他有了好感。许扬却兴致缺缺,并没有响应她的那份兴奋,她追问他原因,他只说公司遇到点小麻烦,却没跟她多谈。
或许,是她心血来潮为他学做西餐的那次?她在超市里逛了好久,她拍了图片问他,生菜是要买圆的,还是长的。他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惊喜,只淡淡地说在跟客户开会,就挂断了她的电话。
许扬开始不断地出差,有应酬也不再坚决推辞,把每天回家做饭的任务转交给了钟点工。即使许扬有了安排,毕小西一个人面对少了他参与的生活,还是有点手忙脚乱,她这才发现,这些年,也许因为许扬在她身边,她基本上已经丧失了獨立面对生活的能力。
3
这次,毕小西没有任性地朝许扬发火,她默默地接受了这局面。
她是怀着赌气的心思开始的,她熟悉了家里柴米油盐的摆放位置,学会了做几个家常菜,知道了水电费、网络费、暖气费的种种缴费方法。她开的车在路上搁浅,不再是慌乱地给许扬打电话,而是学会了打双闪,放警示牌,再给4S店和拖车公司打电话。
每当她学会一样东西,就觉得自己的技能点又加了一分。
毕小西渐渐理解了许扬,他是对她怀着多大的爱意,才能对这些琐碎又无聊的事甘之如饴,而她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也会爱得累了。
那天,许扬回来得很晚,毕小西想改变一下家里的微妙气氛,主动开口邀功,“你猜,我今天学会做什么了?”她满脸神秘,等待着他的好奇心,等着他像以往那样虔诚地倾听她的每一句话,却看到他不经意地打了个呵欠。
毕小西闭了嘴,还有什么必要再说下去呢,他已经没有耐心知道她的琐事,就像他对她的语气里早就没有了宠溺,虽然他还是关心着她的一切,对她遇到的难题有求必应,但那些关切,谁知道是出于爱,还是出于习惯呢?
晚上,毕小西从梦中醒来,照例是口渴得要命,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原来,她总是伸腿踹踹许扬,睡意朦胧的他,就会起来给她去倒水。这次,她迟疑了下,正想起床去喝水,却发现床头柜上已经放好了保温杯,打开喝一口,温度刚刚好。
毕小西喝着喝着,眼眶就酸了,还好,许扬对她的爱,没有丢,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她忽然意识到,她以为自己从老爸的人生中吸取到了教训,却没想到,其实,自己变成了爸爸那种人。在婚姻里,她忘了成长,忘了改变,忘了付出,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孜孜不倦地伸手要着许扬的好,要到他想逃。
4
许扬出了一趟长差,回来时,他发现家里大变了样。
家里收拾得很好,被重新布置了一番,那风格肯定不是家政阿姨的手笔,每处小细节上都打着毕小西的印迹。毕小西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气定神闲的模样,像个米其林大厨。
许扬倚在门口看着她,厨房里晕黄的灯光,笼在她的肩上,温暖柔和。毕小西已经成功地向他证明,没有他,靠她一个人的力量,照样可以撑起这个家。她确实变了,从他的“大女儿”,变成了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
许扬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在外累了很多天,毕小西有点心疼,也有点自责,以前,许扬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家来还要照顾她,她却从没想到过他会累。
毕小西看着许扬大口大口地吃着她做的菜,有点小得意,“感觉怎么样?”
许扬点点头,“嗯,有种女儿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感。”
那天晚上,俩人又恢复到喜欢粘在一起,一聊就到深夜的状态。许扬向毕小西坦白,这段日子公司出了点问题,忽略了她和这个家,辛苦她了。毕小西终于松了口气,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吵闹,没有怀疑许扬对她的感情,而是不动声色地解决了家庭的潜在危机。
后来,毕小西发现了一张体检单,才隐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许扬竟骗了她。
前一阶段体检的时候,许扬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后来经过复查,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总算是有惊无险,但这件事让他突然警觉起来,如果他这辈子有点万一,那么,他现在宠得毕小西生活不能自理的爱,简直是害了她。
他亲眼目睹了毕小西在适应过程当中的各种艰辛,在她做菜时被油烫了手的时候,在她明明对他的改变很困惑却又倔强坚持的时候,他是很想结束这一切,回到从前的,但想想自己的初衷,只得硬了心肠,继续磨练她独自生活的能力。
毕小西本以为自己是智慧之神附身,凭借实力挽回了许扬的心,却没想到自己反而是被许扬套路了。想想这些日子,他是如何内心煎熬着板着那张脸,她心里又酸涩又甜蜜,因为她知道,这套路里满满的都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