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家庭原因,盛夏极其要强,这几年一直担任着杂七杂八的职务,用朋友的话来说,便是吃力不讨好。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习惯了求救,总有一天会忘记如何保全自己。
没有人喜欢逞强,她想着,总有一天她可以成长到只身一人也足够,如果没有遇见陈文。
父母离婚了,她成为了影响他们二人自由选择人生的阻碍。盛夏识相地表示自己不会拖累他们,除了生活费和学费,她不会去掺和他们各自的生活。她埋头苦读考上了北方的大学,截然不同的环境,各种各样的思维方式,她理所当然地选择孤身一人。
盛夏的日常忧愁只有生活费,家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费时,薪酬高,可她太怕交流,遂放弃。只能在兼职群里找些宣传类的,发发传单,在各个补习机构宣传时帮忙,以此补给日常的费用。
如果当初另谋出路,也许就遇不上那个男孩。这样想着的时候,盛夏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庆幸还是懊悔。
2
兼职内容主要是负责在体育馆给艺考生发宣传材料和小礼物。盛夏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便匆匆忙忙地来了。集合后,领头的老师给她的任务就是,要用小推车把仓库里的帐篷运出来。
领头老师打量她几眼后,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伸手毫不客气地把跟在身后的男孩推出来:“去去去,帮帮人家小姑娘!”被推出来的大男孩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眯着眼接过钥匙,迈出步子走到前面,对她招手。
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像在使唤自家的猫。
他叫陈文,名字听上去内敛,但盛夏很快便意识到他“皮”的本质。盛夏不善言辞,他就偏偏要激得你开口。帐篷运来了,上边的杆子实在难撑开,先不论力气大小,就盛夏一米六的身高,顶多碰到杆子,更别提把杆子向上撑了。这头盛夏费力地踮脚将杆子往上推,那头陈文气定神闲地摆着椅子,等到盛夏的脸因为使劲儿涨得通红,才良心发现地走过来。
海拔高的人就是不一样,伸直手臂一使劲儿,一边就撑开了。只见他微眯着眼,似笑非笑。盛夏悟了,憋出俩字:“谢谢。”
任务还算轻松,就是比较耗时,坐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干,陈文一张嘴停不下来,絮絮叨叨个没完。
“你是什么专业啊?”
“师范大学出来的都是当老师吧?”
“学霸就是不一样,话少。”
“你怎么不说话啊?”
一开始盛夏还能礼貌地应付几句,后来就懒得理他了。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他兴致勃勃地指着桌子上的奶茶,那是一会儿要发给别人的小礼物。“原味。”盛夏有些饿了。
3
模拟考试结束,学生都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午饭时间过后,人数就慢慢变少。虽然没什么工作量了也不好离开,只好摁着肚子希望它叫得小声点。
陈文凑到耳边,“夏夏夏夏,要不要吃水果捞?”没有意识到他称呼得过于亲昵,盛夏的注意力全在水果捞上了,“可是哪里有?”“呶。”他指了指对面的绿色帐篷,那是其他机构摆的宣传点。“可我们穿得……”“没事儿,脱掉就好了,走走走。”
第一次做这种事儿,盛夏表示很心虚。
“同学,扫码送水果捞哈。”“扫码就行了吗?”陈文一脸镇定,极像考试结束后的高中生。盛夏不好意思说话,只好呆呆地跟在陈文身后,领了一份水果捞回来。一离开他们的视线,陈文脸上的严肃就憋不住了,笑得龇牙咧嘴,一副仿佛占了大便宜的样子。利落地掀开盖子,吃了个圣女果,把剩下的递了过来,“我听到你肚子在打鼓了哦。”面前的陈文笑得贱兮兮的,一如既往说着找揍的话。
盛夏仰头瞪他,并没有发觉,停留在他脸上的时间有些久了。
4
因为做事情负责,只要机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机构的老师都会先联系盛夏,相当于有了一份比较稳定的兼职来源,每次去都会遇上陈文和那副熟悉的笑脸。
她和陈文越来越熟,陈文也越来越话痨,因为他知道,盛夏一直在听,只是不应。这样的女孩有一个特点,心思敏感,爱钻牛角尖,阅读了大量星座分析,陈文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盛夏再也不联系他了,她在躲。
她习惯一个人住,习惯回家路上黑暗的小巷,习惯自给自足,可她发现,一个人不是最好,两个人可以更好,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就像奶茶里藏着的最后一颗珍珠。
盛夏有些喜欢陈文了,可这种喜欢一定要及早地扼杀在摇篮里。她不接陈文的电话了,对信息也是敷衍了事,兼职也不去了,接了一份家教。
你看,她就是个胆小鬼,原来她最怕的不是和别人交流,而是一段甜甜的恋爱。
5
从一开始的拘束到后来的游刃有余,在学习之余,盛夏真的成为陈文口里的教师。机构的老师突然发来了信息询问近况,盛夏也如实相告,感谢了她提供的机会,表示自己目前已经找到了固定的兼职。
好不容易寒暄完毕后呼出的一口气,在见到陈文的一瞬间一下子梗在了心头。学校门口,遭受长时间冷暴力的话痨男孩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讨厌我吗?”他的刘海无力地耷拉在额头上。
“不讨厌吧!”没等到回应,他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把手里的原味奶茶塞到盛夏怀里,面对着她往后退,“记得回我消息啊夏夏。”
夏末天气无常,暴雨无情地拍在榕树叶上,哗啦啦的,双耳像是蒙在了鼓里,咕咚咚地敲着。她没带伞,天空阴沉,乌云罩着地面,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塌下来。屋顶窄,她的裤脚早已被打湿,眼角潮潮的,盛夏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她撑着花伞,牵着她的两个人是屹立不倒的大山,在阴沉的天空下,一家三口可以笑得那样开心,美好却又在下一刻烟消云散。
眼前出现阴影,空气里的土腥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气味。
“天有点黑了,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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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充满仪式感的邀约,没有天助的契机,盛夏纵容着自己,和陈文越靠越近。她总是害怕眼前的依仗会在某个时刻被轻飘飘地推翻,变成一开始只有自己的可怜模样。但陈文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们如愿以偿地迈入婚姻,迈向未來。
只要一有机会,陈文就开始翻旧账,埋怨盛夏太狠心,初恋少男刚有悸动,她竟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每当这时,盛夏就挽起他的手,在他的肩头轻轻地蹭:“这么生气还天天来接我?”
当初的男孩早已是一副男人的模样,却还是轻易地红了脸,不情愿地嘟囔道:“还不是你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