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朱雪晴老师之前,她给我发来了《走,我们去找好的教育》的书稿。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代偿。
一个清晨,朱老师驾车从家里去金山学校的途中,与一辆黄沙车迎面相撞,命是保住了,可她的两条腿严重受伤,尤其是右腿股骨和髋臼粉碎。经过2次大手术后,留下了后遗症。在采访她的时候,她说:“从某种角度说,我要感谢车祸。如果没有车祸,没有那长长的躺在病床上几个月空闲,我不会去读儿童读物,不会读那么多。以前,我和许多老师一样,认为儿童文学是孩子们读的。我躺在病床之后不久,全国新教育的几位推广者给我送来了一大包儿童读物。一本本读着,竟让我彻底迷上了,仿佛给我打开另一扇窗,以后学校全面推行儿童课程有了明确的方向和底气。”车祸是不幸的,但从不幸中发现另一面,并积极地利用它,使它转化成大幸,这便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
一位外科医生在解剖尸体时发现一个奇怪现象:那些患病器官并不如人们想象得那么糟,相反,在与疾病的抗争中,它们往往要代偿性地比正常的器官机能更强。这一现象最早是从一个肾病患者的遗体中发现的,当他从死者的体内取出患病的肾时,发现那只肾要比正常的大。当他再去分析另外一只肾时,发现另外一只肾大得超乎寻常。在多年的医学解剖过程中,他不断地发现包括心脏、肺等所有人体器官都存在着类似的情况。他为此撰写了一篇论文,认为患病器官因为和病毒作斗争而使器官的功能不断增强。假如有两只相同的器官,当其中一只器官死亡后,另一只器官就会努力承担起全部的责任,从而使健全的器官变得强壮起来。
这就是代偿,《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某器官发生病变时,由该器官的健全部分或其他器官代替它的功能。”这是客观存在的,我也见识过类似的事。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得过小儿麻痹症,左腿萎缩,使不上力,只能像尾巴似的拖着,但他的右腿却异常粗壮,比健全人的右腿力量要强大得多。
人在生理上存在着代偿现象,人的心理、精神、际遇等同样存在这种现象。朱老师因车祸影响了她原本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但她并不因此消极对待,而是主动地用阅读来补偿,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朱老师所在的银河小学的儿童课程是出了名的,这离不开她的大力倡导。她在推动学校儿童阅读方面起到了重大作用。同时,也使她车祸后的人生照样丰富而充实。
去年,我打算每天用40分钟的时间,重读一篇中国古典名作。读着读着,我发现,许多名家的人生是命运多舛的。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司马迁在这里所举的是漢代以前的例子,汉代之后,也是这样。李白一生不得志,用现在的话说,他是一个流浪诗人。杜甫更是一个长期困顿失意的人,他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等名篇,既是当时底层人民的苦难写照,也是自己生活的一种折射。接下来的苏轼,多次被弹劾遭贬谪,起起落落无数。再接上曹雪芹,他生活的时代就是他的家族走向衰落与破败的过程。可以这样说,中国文学史就是中国文人的失意与厄运史。反过来也可以说,人生的不幸往往是创造奇迹和辉煌的契机。假如中国文人没有屡遭厄运,中国的文学宝库绝不可能这么丰富和辉煌。
关闭了一扇门,有可能开启一扇窗。当然,绝不是说,关闭一扇门之后,另一扇窗就会自动打开。这取决于你的人生态度是否主动与积极。被闷死在屋子里的不幸者大有人在。不开启新窗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