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长着一头茂密的鬣毛,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吼声震天,相貌威严。它是力量的象征,也是高贵的标志。这种非洲的大型食肉动物既可做出残忍至极的行为,也能表现出惊人的柔情。
古代学者笔下的狮子
老普林尼是个学识渊博、兴趣广泛的杂家,他写了一部卷帙浩繁的巨著《自然史》,里面列举了大量真实但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如果我们深入这座无法绕开的迷宫探险,就会发现被推着来到了某种怪异的动物学教材面前。老普林尼,特别是亚里士多德,根据各种可信或不大可信的资料来源,讲述雌狮非常淫荡,总是乐于接受与其他猛兽,比如非洲豹的交配。不过作者补上一句,雄狮醋意很重,且又非常警觉,一闻到气味,就能发现这种红杏出墙的行为。因此,雌狮与外族通奸时不是跑得老远,处在下风头,就是完事后立即跳到水里,把全身上下洗干净。普林尼说,雌狮头胎一般生育五只小狮,二胎生四只,以后每胎都是生三只,直到绝育为止。作者说狮子是饮食很有节制的动物,很少喝水,两天才吃一顿,一旦吃饱喝足,就可以饿上三天。不过,它们也非常饕餮,逮到猎物,总是一口吞下,有时肚子填得太满,不得不“把爪子伸进喉咙,将咽不下的部分扯出来”;有时吃得太饱,没法搏斗,遇到对头,只得逃走了之。
不过,所有猛兽,唯有狮子对哀求者表示宽大。对于在它面前拜倒的动物,它往往会饶其一命。当它必须表现残忍的时候,其愤怒往往也是对男人发泄,而不是对妇女儿童,“实在饥饿难熬了它才对弱者下口”。同时,它只在步入老年的时候才攻击人类,因为它没有力气追逐其他猎物了。在北非,民众坚信狮子听得懂他们的祈求。普林尼引用了一个格蒂尔女奴的叙述,那位少妇亲口告诉他,夜里她穿过森林的时候,受到好几只狮子的攻击。她停下来,祈求它们放了她,因为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奴隶,骨瘦如柴,并不值得它们动口。普林尼证实少妇说的是实话,并且补充说,狮子在险境中总是表现出高贵的气质。的确,它们对猎人的箭矢不屑一顾,但是当这些箭矢要置它们于死地的时候,它们会拼死一搏。如果有人不厌其烦地骚扰,它们会轻蔑地退走,在人家还看得见它们的草地上,每走一步都要停一下。一旦进入丛林深处,人家看不见它们那可耻的退却了,它们就会疾速奔跑,躲起来了事。一旦受了伤,狮子凭借非同一般的观察力,把伤它者死死记住,以后不论在什么场合,都能在众人之中把他认出来,并且发起攻击。如果箭矢并没有射中它,它只会把射箭人扑倒,扔在地上,并不伤害。
聪明、慷慨、知恩图报
普林尼最后举了一些例子,说明狮子的聪明与慷慨。有些狮子伤了爪子,或者喉咙卡了骨头,在得到人类的救治之后,会抓来一些野味,献到恩人脚下,然后像猫一样呼噜呼噜几声,表示感谢。这类传说之中,最有名的一则,是一个有多个出处却并不为普林尼所知晓的故事。它与一个名叫安得罗克勒的人有关。这个非洲奴隶因为不堪虐待,决定逃跑,可是在半路被主人捉住,用武力押送到罗马,准备喂给马戏团的狮子当点心。奴隶被扔进狮笼,眼看就要被猛兽大卸八块,却不期然被狮子认出来了,原来几年前在非洲,狮子爪子上扎了一根刺,被他取了出来。狮子还记着这位恩公,对他口下留情。这个前所未见的场面甚至感动了残暴的提比略,于是赦免奴隶死刑,并且给了他自由。
这些古代虚构的故事,被人整段整段地搬进了中世纪的动物寓言。那些寓言赋予狮子和所有其他野兽一些《新旧约全书》所宣扬的象征和讽喻意义。历史上一些重要的作品都给狮子总结了三个基本特性。头一个就是喜欢踞伏在山冈上。在那个位置,狮子如果嗅出了猎人的气味,就会用尾巴扫除自己的踪迹,让追猎者无法找到自己。狮子的眼睛似乎是时刻睁开的,即使是在睡眠之中。这便成了狮子的第二个特性。“基督被人从十字架上解下来,就这样安葬了。他的肉体虽然休眠了,但他的神性却一直睁着眼睛守护。”更确切地说,第三个特性与雌狮有关。它们生下的幼仔“看上去像是死婴,一直要到第三日,它们的父亲雄狮过来,用气息将它们激活,幼仔才脱离死亡状态”。
面对人类的数量和技术
一个又一个世纪过去了,人们对于世界的认识逐渐增多。很快,欧洲人碰到了一些为别的大陆的人所意想不到的动物。动物学变得越来越严谨。人们开始给自然界的物种编制目录。时至今日,这个任务尚未完成,因为还有不计其数的昆虫没有分类。不过过去所做的工作仍然成了今日不可缺少的遗产。虽然从古代流传下来的文献,有一些被完整地编进了传说,但是在启蒙时期,在距普林尼大约一千七百年之远的十七世纪,一个伟大的博物学家布封却赋予动物以人类的感情和姿态。他对狮子的论述仍然可以作为这类文章的范本:
“人类数量和技术的优势,打破了狮子的力量,但是也激发了其勇气。这种品质虽然是天生的,但是在狮子身上是发扬光大还是偃旗息鼓,却要看它怎样运用自己的力量。在扎拉大沙漠,在横亘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种,即塞内加尔的黑人与毛里塔尼亚边界的摩尔人之间的地区,在霍屯督人居住区上方的无人区,在非洲和亚洲南部人类不愿居住的所有地区,狮子的种群仍然为数不少,而且一如大自然创造它们时一样:惯于与遇到的所有动物较量武力。征服的习惯使它们变得无畏而凶猛。它们不知人类的力量,对此也就毫不畏惧。它们没有领教过人类武器的威力,也就敢于面对之,打伤它们只会使它们发怒,却不会使它们惧怕。面对数量众多的人类,它们甚至也不会慌张,在沙漠里,常常发生一只狮子攻击整支车队的事情。即使经过持久的激战,它觉得大势已去,也不会落荒而逃,而是且战且退,始终面向对手,从不转过背来。反过来,栖居在印度和巴尔巴里城镇附近的狮子,因为了解人,领教过人类武器的厉害,就失去了胆魄,怯懦到了听从人类的呵斥,不敢攻击人类,只敢捕食小动物的地步。若是捕获到什么猎物,只要有妇孺儿童追赶,它们就会在棍棒的威逼下,扔下猎物,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