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可以成为画家的。
前阵子搬家的时候,我还翻出了幼时的画作。
我们院的小孩儿也都知道我有天分,排着号找我要画。我画了很多古装美女分给大家,她们珠翠满头,衣带飘飘,用蜡笔涂上七彩的颜色,个个美得像洛神。后来院里搬来了个男孩儿,他也爱画画,连观音菩萨手执净瓶和柳枝的姿态都能画出来。于是那帮没有节操的熊孩子都跑去追捧他,把我会画画这茬儿给忘记了。慢慢地,我自己也就忘记了。
本来,我是可以成为演员的。
我四五岁就爱上了演戏。照看我的春梅表姐是导演、编剧和化妆师,她让我披着窗帘演公主,歪戴着鸭舌帽演流氓,背着布娃娃演回娘家的小媳妇儿。每次都能博得家人的掌声和夸奖,我乐此不疲。有一天春梅表姐来了灵感,把我装扮成一个脸上长癣、前鸡胸后驼背的小叫花,手里挎个提篮,转着圈儿向大家讨饭。
我演得太传神太逼真了,大人们笑得前仰后合。笑过之后,大家就陆续离开了,做饭的做饭,看电视的看电视,再没人看我一眼。我孤单地站在那里,脸上涂着厚厚的痱子粉,衣服里面塞着靠垫和枕头,提篮里装着大家扔进来的瓜皮果核。大腕儿岂能忍受这种冷落,于是我悄悄地哭起来,之后就不肯做任何形式的表演了。我大好的演艺事业就此荒废。
本来,我是可以当运动员的。
我中学的体育老师说我虽然个头不高,但身体素质很好,反应又灵敏,是搞体育的好材料。我备受鼓舞,天天跟在体育特长生后面,又跑又跳又打球,成绩比他们很多人都好。一年一度的校篮球比赛开战了,我当仁不让地成了班里女队的队长兼助理教练。比赛非常激烈,我作为拿球机会最多的控球后卫,数次被摁倒在地,她们叠罗汉一样把我压在最下面。裁判把哨子吹得震天响,凭借一次又一次的罚球,我们以8:1的大比分获胜。不过我高兴不起来,我的手腕差点被对方踩断,爹妈担心我一个不慎落下残疾,从此严禁我去打球,每天的训练也不让参加了。
本来,我还有很多本领的,没心情讲下去了。因为现在,我画个线条都粗细不均,孱弱无力;表演更是做不到了,开会发言都让我紧张不已;虽然身材有向三铁运动员靠近的趋势,但耐力、速度、爆发力、协调性都在慢慢降低。
本来,我可以有一番成就的,最终却只能过平淡的日子。记得有一个笑话,就是讲“本来”的故事的:说是村里来了个算命的,老光棍儿赶紧将自己修饰打扮齐整,跑去算命。
算命的上下打量着他,说:“这位先生骨骼清奇,面相绝佳,命里注定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妻贤子孝……”众人哄然:“他连老婆都没有!”算命的慢悠悠地说:“本来嘛,他是可以有俩儿子俩女儿的,就是让没老婆给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