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读过一则故事,主人公是一个叫罗汝芳的明朝人。
罗汝芳十几岁时曾跟一个朋友去探望某位身患重病的长辈。长辈混得不错,有身份,有地位,还特别有钱,可谓不枉此生。
然而,当两人赶至时,已到弥留之际的长辈看看罗汝芳,又看看他朋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好像对自己这辈子充满遗憾,死不瞑目。
回去的路上,罗汝芳陷入了沉思,对朋友说:“他老人家顺风顺水,万事如意,怎么临了还一直叹气?你说,要是咱们科举登第,仕途得意,甚至入阁拜相,临终时会不会叹气?”
朋友想了想,说:“恐怕也免不了。”
罗汝芳若有所悟:“既如此,我辈须寻个不叹气的事做。”
做不叹气的事,曾经是每一个年轻人梦想。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发现想把一件小事做精做专,都难如登天,因为太多的诱惑和杂音以及光怪陆离的价值观要来抢占你的大脑。
我们这个时代的荒谬之处在于,表面上说价值多元,好像再也没有什么意识形态可以主宰所有人的思想,但其实骨子里绝大多数人仍被一种单一的价值观所奴役,那就是金钱至上。
有人喜欢月亮,有人喜欢六便士,但商品经济的消费主义强悍地驱逐了前者——我们被剥夺了不想成功的权利,似乎不擅长攫取资源,不会当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这个丛林般的社会里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乔布斯有言:“你的时间有限,所以不要为别人而活,不要被教条所限,不要活在别人的观念里,不要让别人的意见左右自己内心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勇敢地去追随自己的心灵和直觉。只有自己的心灵才知道你最真实的想法,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人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摆脱束缚的唯一法门是反身而诚,跳出梦幻泡影般的俗世苦乐,点燃自性之光。
大多数人一事当前,往往脑子没动心先动,很容易被自己的情绪和欲望控制,无法作出理性的判断。而人们做事之所以感到累,又常常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这些事本身,只想要事情背后的东西。比如读书为了考大学,上大学为了找工作,工作为了赚钱。说极端些,中国人一辈子其实就干一件事——出人头地。
似这般带着镣铐过活,当然沉重压抑,离禅宗所说的“饥来吃饭,困来即眠”相去甚远。
《中庸》有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意思是,人的喜怒哀乐等情感尚未发动时,内心保持一种寂然不动、不偏不倚的状态,就叫做“中”;情感表现出来时,都能把握一个适当的度,符合自然常理和社会规范,就叫做“和”。《中庸》认为“中”与“和”是一种非常高的境界,当大多数人都能达到时,则天地便能各安其位而运行不息,万物也能各得其所而生长发育了。
人生糊涂识字始,人生强大炼心起;知行合一常磨炼,心学悟后无六经。
你可能遍览群籍,无所不晓,你可能左冲右突,寻找成功的法门。然而你可知道,心理弱小之人注定无法成功,生活亦不可能幸福;取得辉煌事业的人,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可惜,人的眼睛向外,永远看不到自己,都是自己的陌生人。长此以往,你失去自我,沦为他人的客体。任何人的语言都可以轻易绕过你的思维,迅速进入你的心理结构,激起你情绪的波澜。更可悲者,你根本没有时间去反思,而是被媒体和朋友圈裹挟着去消费,去愤怒,去笑去哭,发泄剩余的精力,直到有一天,你的内心彻底被虚假的信息支配,变得唯唯诺诺。你认同了开法拉利的比开大众的值得尊敬这一价值排序,面对前者你畏首畏尾,面对后者你色厉内荏——你早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真假不辨是非不明。
成大功者必有大智慧。围棋的变化有360的360次方种,生命亦如此,每个“下一刻”都是无法预料的,事先很难做出准确的计划。但是,外界无法一目了然,却可以了然于心,因为事都是人做出来的,对弈的主体也是人,把握了自己就把握了世界,对人心认识越深,就越能获得主动权。
就像歌词里唱的一样: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只有你能为你做出的判断负责,只有你才是你命运的主人,只有你才是你世界的主宰,只有你知道到底值不值得,只有你能排除旁人嗤之以鼻的杂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就是“心即理”,它告诉我们:人的本质,一切人性,并非自然获得,而是人类自我建立起来的。对人类整体而言是这样,对个体来说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