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孩子在山区成长,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上树掏摸鸟蛋容易,出门找寻野果子也不难。
有一回,我爬到苦楝树上掏到一窝鸟蛋,用芭蕉叶包着,乐颠颠地带回家,满以为母亲会喜出望外,夸奖我调皮调出了新境界。家里的鸡蛋平日都被收起,舍不得吃,母亲要用它们换回油盐酱醋,这窝斑鸠蛋就可以变成一盘美味佳肴。然而母亲脸上并没有漾出预期的笑意,她让我赶紧把鸟蛋送回鸟巢,这窝蛋不能吃。
“怎么不能吃?它们又没有毒!”我不愿听从母亲的指令。
“当然没有毒,你爬树时肯定惊飞了母鸟,这窝蛋是孵过了的,说不定小鸟都快成形了,你把它们弄回来,就是⑸鄙怯凶锕摹”
讲道理,我讲不过母亲,她曾是长沙周南女校的高材生,至于杀生究竟有什么罪过,她没明说,我也不便胡乱猜测。那窝鸟蛋悉数归巢后,不过几天时间,果然孵出了七八只雏鸟,我路过那棵苦楝树下,听见它们咿咿呀呀的叫声,心里好一阵打鼓,真悬啊!当初,我真要是霸蛮地把它们毁掉了,美妙的乐音就不可能奏响在我耳畔。
母亲素来不赞成我杀生,一度连杀鳝鱼都不准我动手。半年前,我与小伙伴上山扒柴,捉到两只山龟,原本准备一人分一个,带回家喂养着好玩,结果他想出了一个吊胃口的主意,用柴火将山龟煨熟了吃。倘若他不提议,这回事就没个影子,他一提议,口水就在嘴巴里打转转。我们齐心合力,用尖树棍在山坡上刨了个坑,将两只乌龟放在坑里,再用干枯的松针和柴枝覆盖乌龟,撞击石头取火,火焰很旺。煨了好一阵子,我们闻见了肉香,不禁相视而笑,击掌欢庆,又添加了一些松针柴枝,直到龟壳爆裂后,我们才熄火,坐等享受美餐。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母亲毕竟不同于张三李四,我一说,她就不高兴了,板起脸来责怪我杀生,而且是用这种活体焚煨的方式杀生,太残忍了,太过分了!
“它们不过是山上的乌龟,低等的爬行动物,吃了就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嘟哝了一句,算作辩解。
“乌龟在山上碍你事了?低等爬行动物就死不足惜?你要时刻记住,它们也是生命,众生平等,你别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气,觉得吃掉乌龟是天经地义的!”母亲讲这话时竟有些疾言厉色,激动的情绪好一阵都没有平复。
那以后,我就再没有掏过鸟蛋,更没有沾过乌龟肉。这些年,我去外地参加活动,有机会与号称十全大补的鹿龟火锅零距离接触,我也没打算下筷子去品尝,朋友还觉得费解,我就讲述了小时候干过的焚龟事,内疚感依然如同干枯的松针柴枝,一点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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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不杀生,不掏鸟蛋,心里头确实更轻松更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