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新型建筑材料研究所一直流传着一个神话——所长老潘是一个复合型人才。一般来说科研工作者只是熟悉一门学科至多不过两门学科,可是老潘就不一样了,他原先是一家生物转基因研究所的所长,后来又在一家石油炼油研究所所长,再后来又转到我们新型建筑材料研究所来来当所长,你就是不服都不行,科研项目隔行如隔山,可是人家老潘干什么像什么。
但是,私下里还是有人说闲话,说一个堂堂新型建筑材料研究所这么多年来吃了多少国家经费,可是研究出了什么成果呢?一个东北的凝可土板,就是改良在里面加进去几根竹片,那是东北老乡都会干的活儿。一个草茎灰板,就是在外观上加了一层防水涂料,那是乡下泥瓦工就会做的事情,也不知他是怎么向上级部门汇报交差的?硬是年年捧回来创新科技成果奖状一大堆,经费年年增加,他真是一个能人!
这几年那些有能耐的科研人员纷纷停薪留职下海去了,只有那些年龄比较大的,难出科研成果的一帮老家伙还在按部就班,早上来上班,泡一杯好茶,打开电脑玩玩游戏,聊聊天,安度晚年。
潘所长如何组织搞科研我不太清楚,但是,他的管理才能我还是比较佩服的,研究所门卫是他从安徽老家聘请来的一个农民工,姓武,人长得也是五大三粗,如果他的祖籍是山东清河县,你一定会误以为他是武松的后代,可别小瞧了一个门卫,他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值班,也不知工资是如何计算的?在研究所他除了潘所长以外就是二把手了。
一天,李副所长要外出办事,李副所长是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他是留日博士研究生,学的专业就是新型建筑材料,最近正着手研究芦苇塑脂板材,据他推算论证,此种板材具有材质轻、强度高、韧性大、隔热效果好、施工快捷以及防火等多种功效,如果研究成功将填补我国材料领域一项空白。可是门卫老武拦住了他说:“请出示潘所长出入批示。”
老李说:“我是副所长,出入是公事,要到别的科研单位检测一些科研数据,况且老潘也不在,要什么批示?”
老武说:“别说你是副所长,就是天王老子没有潘所长批示也休想从我面前走过去!”
老李急眼了说:“你们老武家就是该败,武大郎让潘金莲整死了,武松为了报仇被逼上了梁山,你不但不恨他们潘家,你还高高兴兴跟老潘当一条看门狗,逮着谁咬谁呀?”
老武一点也不生气,他说:“你知道就好,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咬你,汪汪——”
老李无奈地回到办公室说:“这是他妈的什么世道?狗比人都厉害,工作怎么搞?”
研究员老张劝说道:“想开一点吧!我们不都是抱着电脑玩游戏过日子的吗?”老李再也无言了。
生活科科长梅丽萍,二十七八岁,长得妖冶动人,一颦一笑仿佛都会说话,高挽着发髻,白皙的皮肤,完全是一个人间尤物,也不知潘所长是在哪里踅摸来的?梅丽萍虽然当生活科长却从来不为大家谋福利,分的大米是南方的籼稻,生长周期短,咀嚼在口里满嘴都是渣;分的水果都是市场上滞销的产品,但是所里的职工敢怒不敢言,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与潘所长那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她用娇滴滴的声音对潘所长说话:潘哥哥,我给你倒茶!潘哥哥,我给你擦桌子。潘哥哥……
有一次,她跑到潘所长办公室又故伎重演,不提防所长夫人从里间冒了出来问:“你是哪一家的妹妹?你姓潘吗?没事别跟我们家老潘瞎套近乎!”
梅丽萍遇事不慌,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嫂子来了,我这就给你泡茶。”常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潘夫人一下子乱了方寸,只得陪着笑脸接过梅丽萍递过来的茶杯,一场暴风雨化解于无形之中,潘所长脸上也露出喜色。
刘研究员是留德博士研究生,他最近突发奇想打算开发秸秆铝皮混合材料轻质板材,唯一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是阻燃问题,只要这个问题得到突破,就可以填补一项国内轻质板材空白,他已经与一家消防研究机构达成口头协议,资金由新型建筑材料研究所出,科研成果专利也归消防研究所拥有,新型建筑材料研究所只需要使用权,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可是潘所长说什么也不同意。中午吃饭的时候,刘研究员就大发牢骚:“他妈的,这个研究所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再好的项目也没有人支持,你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李副所长正欲答话,一看梅丽萍走过来了,把要说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去了。大家都有这样的体会,你无论说什么话,一不留神就被潘所长知道得一清二楚,潘所长轻了就找你谈话,重了就会对你实行经济制裁,连李副所长都畏首畏尾,其他人还敢造次吗?
吃完饭往回走的路上,张研究员看看左右每人小声对刘研究员说:“是不是所里研究经费紧张,拿不出这一笔钱来,所以潘所长就不同意?”
刘研究员说:“老兄,你这话就说错了,那天正好是星期五下午,我在那里软泡硬磨,实在是想干一点正事,潘所长不答应我也不肯离去。快下班的时候,老潘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问:‘牛市长吗?我是小潘啊。’明明老潘比牛市长大三四岁,可他硬说自己是小潘,就听牛市长‘喔’了一声,老潘就以孙子的口气说:‘牛市长,今晚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就给您安排了。’牛市长又‘喔’了一声。老潘说:‘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我们找几个人去天堂农家乐饭庄,喝个小酒,菜我已经订好了,有鳄鱼火锅、有红烧鸵鸟肉、黄焖穿山甲、清蒸梅花鹿肉,水煮中华鲟鱼,酒就喝新鲜鹿血酒;打打小牌,明天钓钓鱼,您看怎么样?’没听见牛市长说什么,只听老潘说:‘梅丽萍啊?我带上,我带上!’你想,他们一天一夜花多少钱呢?只是搞科研就没有钱,去年西部一个新型建筑材料开发研究所高薪聘请我我没答应,你说我不是傻吗?”
张研究员无言地拍了拍刘研究员的肩膀。
年底研究所举办年夜酒会,那天潘所长兴致极高,端着酒杯到处敬酒,怕是喝了一两斤白酒,我说:“潘所长,你们潘氏家族男人是帅哥,有潘安潘仁美,女人都是美女,有潘金莲潘巧儿,是个好家族呀!”
潘所长许是喝多了,他毫不掩饰地说:“老兄,实话对你说吧,我就是潘金莲的嫡系子孙,你看到没有?潘金莲把李瓶儿玩得半死,李瓶儿还要称她是好姐妹。”
我说:“潘所长,您喝多了,《金瓶梅》那是小说,潘金莲是小说中的人物,不足为凭的。”
潘所长说:“你外行,就知道看小说,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搞科研工作,我们家有家谱,我们家是潘金莲亲哥哥那一脉传下来的。”
我说:“潘所长,不对呀,你是安徽人,潘金莲是山东人,八竿子打不着嘛。”
潘所长说:“那不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吗?潘金莲把我们家族名声败坏了,没有办法只有举家搬迁到现在的安徽去了。”
听了潘所长的话,我感觉毛骨悚然,潘金莲整人的手段的确不一般,除了吴月娘以外,那些姨娘哪个没遭到潘金莲的毒手?原来这东西也可以遗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