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宋真宗的媳妇——郭皇后病逝了,大宋国举国哀悼,辽国的国君耶律隆绪派使臣沾木胡拿着祭文,来到了开封。
郭皇后病逝,文武大臣们都在停朝治丧,因忙不过来,翰林院的编修杨亿也被临时借调了来。可各位大臣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都抢着重要的活干,杨亿只被派去做一些打杂零活。
对于自己遭到的冷落,杨亿呵呵一笑,不以为意。
沾木胡来到皇宫,先拜见了真宗皇帝,然后来到了郭皇后的棺椁前,焚香叩头。按照惯例,宣读外藩使臣祭文的任务应由大宋的左丞相完成。左丞相刚接过祭文,便一口痰涌上来,随着咳嗽连声,眼看着已经没法念了,急忙把祭文交给了光禄大夫。光禄大夫接过祭文,看了一眼,脸色随之大变,他推说嗓子嘶哑,把祭文转交给了身边的吏部侍郎……就这样,这篇祭文传了五六个人,最后传到了杨亿手中。
杨亿见大臣们你推我让,心中生疑,看到了手上的祭文,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上面根本没有内容,所谓的祭文根本就是一张白纸呀!
看来,辽国君主纯属找茬来了,拿着无字的祭文祭奠郭皇后,是大不敬。杨亿用眼睛扫了一下齐盯着他的同僚,清清喉咙,大声念道:“郭皇后有灵:巫山一片云,阆苑一团雪,桃园一枝花,秋山一轮月。岂期云散雪消,花残月缺。今奉祭品,皇后享用!”
杨亿念完,从容地将那张白纸凑到供桌上的素烛前,点燃焚毁了。真宗皇帝听罢才情并茂的祭文,带头夸好,辽国使臣沾木胡在一片称赞声中愣住了。
一场两国外交的轩然大波,就这样被轻轻化解了。
真宗皇帝还蒙在鼓里,对杨亿说:“辽国使者远道而来,你就代朕到偏殿中设宴,好好招待吧!”
杨亿将沾木胡让到了偏殿,然后走到外面传菜太监的身旁,耳语了几句。
杨亿和沾木胡说了几句闲话,房门一响,十几个小太监端着木盘子走了进来,一时间,杨亿面前的桌子上杯盘罗列,有酒有肉,可是沾木胡的桌子上,只是被太监们放了四个红漆的木盘子,木盘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沾木胡看着自斟自饮的杨亿,眼睛瞪成了铜铃,气呼呼地道:“杨编修,您这是何意?”
杨亿故作惊讶地盯着沾木胡:“沾使者,这盘子里盛满了珍馐美味,您不明白吗?”
杨亿端着酒杯,走到了沾木胡的桌子前,他指着那四个漆木盘子依次介绍道:“沾使者您看,东海仙人牙,南极冰魄精,西昆飞天鱼,北溟雪中雁,怎奈牙明冰透,鱼游雁翔,非高才不可食得,请君用餐吧!”
沾木胡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回馆驿去了。
三天后,沾木胡启程回国,真宗皇帝赏赐给辽国使臣许多宫中的好东西。将这些东西交给沾木胡的任务,就落在了杨亿的肩上。
杨亿早早地等在了馆驿的门口,沾木胡刚一出门,杨亿就捧过来了一个木盒子,那木盒子中空无一物,可是杨亿却端得很郑重。
杨亿见沾木胡发愣,说道:“辽国使者接赏:将士一口孤忠气,雁门关上一微尘,十万铁甲映月影,不尽碧血化蝶飞。纵是气散尘消,影湮血尽,吾臣民亦不惧战矣!”
沾木胡接过,双手一斜,木盒子差点没掉到地上。
沾木胡回到了辽国的国都草狼城,对着耶律隆绪作了如实禀报。耶律隆绪听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大宋有如此高才,岂可攻也?
杨亿凭自己的才学,不着痕迹地阻止一次辽人南侵,谁说书生百无一用?杨亿的胸中就藏有百万的甲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