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北建筑设计院上班,由于资历浅,薪水十分微薄,除去日常开销,所剩无几。为了省钱,我只好跟大学同学李昆在郊区的村子里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房子是老旧楼房,但是还算干净,我们住在二楼还有个向阳的窗台。
李昆至今还是个无业游民,据说他老爸是个看风水的。这小子深得他老爸真传,总爱研究一些灵异之类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整天装神弄鬼,把罗盘、道符、八卦镜之类的东西挂得到处都是。
房子在周山脚下,据当地村民说这周山上有个周灵王陵,以前周山附近的人死了就到那里刨个坑埋了,这几年政府虽然在那建了个森林公园,禁止土葬,但还是有很多人晚上偷偷把死人埋在那里。李昆说那里的风水其实并不好,负阳抱阴,枯穴遍野,柳树成林,使阴气不得散出,激发死者怨气,折损生者阳气……我是个不信邪的人,所以并不在意。
一天晚上,我突然心血来潮,把那双自从跟了我就不曾见过清洁剂的仿耐克鞋洗了,洗完后晾在窗台上,顿时感到房子的空气清新了许多。李昆在床头看着风水书,冷不丁冒了一句:“你个丫子,我说这几天怎么屋子里总弥漫着一股阴气,原来是你这小子的鞋子!”我随便拾起他的一双臭袜子,扔他床上,笑道:“你这东西的阴气比我那浓烈多了,再不处理,把坟里的叔叔阿姨熏出来,不把你整死!”
他悻悻地把书一扔,趿拉着鞋走到阳台上收拾袜子。我把鞋子晒好,回头正要笑话他,他突然满脸惊异,把食指放在嘴唇边“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我的背后。我想这小子肯定又在装神弄鬼,我故意配合地大叫:“有鬼啊!”
只听见背后“嗖”的一声,我猛然回头一看,一团黑影从阳台上窜了下去,转眼不见踪影。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李昆皱了皱眉:“娘的,黑猫,不吉利啊!”
惊魂已定,我用拳头打了一下他的胸口:“你丫,别他妈的装神弄鬼了,不就一只黑猫吗,把我吓了一跳!大惊小怪!”李昆不说话,朝窗外看了看,除了几棵柳树在风中摇曳,别无异常。他摇了摇头,神神秘秘地念叨着:“不应该啊,怎么会呢……”我“切”了一声,没理他。
第二天中午上班回来,李昆不在,但桌上的书还没盖上,杯子里的水是热的,我想他应该是到村子里的小餐馆买盒饭去了。
我把外套脱下扔到床上,正要舒舒服服地倒下,突然发觉窗台上好像趴着一团黑色的东西。长时间跟李昆这个神棍在一块,这种景象让我突然紧张起来。我定了定神,不自觉地笑了笑:晕,是一只猫。黑色的,黑得出奇,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黑的猫,比夜还黑。
猫就趴在我的鞋上,似乎在入神地望着窗外,听到有人的动静,警觉地把头扭过来。它好像并不怕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在我印象中猫的眼神总是特别深邃,深邃得似乎能洞穿一切。与它对视了一会,我突然感到脊背有些发凉,不自觉地挪开了视线。我赫然发现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黑猫的眉心处居然有个白色的斑点,应该说是一个烟头大小的秃点。真的很奇怪,那只黑猫居然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我发觉这猫镇定得有些诡异,伴着阵阵微风,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这时“吱”的一声,门开了,李昆看到黑猫趴在那盯着我,马上抄起自己床头的八卦镜,把阳光反射到猫的眼珠里。“喵”的一声,猫纵跃下楼,转眼就不见了。李昆的突然举动和八卦镜的强烈反光显然使这只猫受了惊吓。
还没等我出声,李昆一把拽住我,说道:“你不要命了?知道那是什么吗?”我感到莫名其妙,故意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哥,你发烧了吧,说胡话呢?”他把我手甩开,一本正经地说:“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不是只普通的猫!”我打趣道:“对,是阴阳猫,呵呵!”李昆点了点头,淡定地说:“没错,就是阴阳猫,我估计它是为你而来……”
“阴阳猫?我还加菲猫呢!哈哈!”说完我突然觉得李昆表情异常严肃,并不像是开玩笑。我心里开始有些忐忑,试问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昆看了看窗外,确定一切正常,然后坐到床上,打开了一本老式日历,摇了摇头:“按你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日,你最多是五阴一阳,照理说不至于吸引那种东西啊!”我很是惊异,说道:“真是奇了,我身份证上是88年,实际上我是87年生,小时候户口本掉了,我爸去补办的时候无意中给填错了,想想改着麻烦就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对了,你是难得一见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虽是男人,但却是至阴之体,阴气十足。这附近肯定有很多冤魂厉鬼不得转世超生,被符咒压制又不得释放,他们需要一些阴气十足的东西激发他们的怨气,然后冲破符咒得以自由!那只猫就是阴司,这种猫浑身乌黑,仅是眉心有一阳印,阳印使其阴阳两世不受阻隔。它定是受鬼魂指引,前来引诱你上钩,夺你性命!”
我突然感到如芒刺在背,心惊肉跳:“照你这么说似乎还真有点道理,那这附近怎么会有那么多冤魂厉鬼呢?”李昆笑了笑:“你傻啊,周山上可是周灵王陵,上古帝王驾崩升天,几百上千的活人殉葬,这幽怨的主能不多吗?”
说实话,我真被他的这番话镇住了,我狠狠地揉了揉脸颊,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李昆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再看看,实在不行就找我爸帮忙。”我有点发懵,只顾点头。
那是一个奇怪的夜晚,不知从哪飘来一阵阵薄雾,淡淡的月光,凄凄的微风,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我有点埋怨李昆那神棍,害我失眠,真想过去把他踩醒。
突然,那团熟悉的黑影又出现了,我胆战心惊,操起床头防身用的木棍,慢慢逼近它。它的眼珠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眉间那个白斑出奇地明显。黑猫的眼睛里满是幽怨,突然它蜷起后背,嘴里亮出了两根尖长发亮的牙齿,“喵”地大叫就朝我的脖子咬来。我大棒一挥,只听到“噗嗤”一声,我的脖子血流如注,我把棍子一扔,掩着伤口倒在地上。那黑猫眯起双眼,竟“嘿嘿”地笑了起来。黑猫竟然变成了李昆!
“啊!”我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做梦。”我有些庆幸地坐了起来,才发现已经满身是汗,对面床的李昆用被子蒙着头,迷迷糊糊地说道:“哥们,你做春梦能不能悠着点,整个村子的人都被你弄醒了。”我笑了笑,又躺下了……
“哎,哥们,快起来看,你的一只耐克不见了!”李昆在阳台上嚷道。
“大清早的,嚷啥啊,不就一盗版耐克鞋吗,大惊小怪,周末就不能让哥消停消停?”我揉搓着惺忪睡眼,爬了起来。挪到阳台上,我往楼下看了看,哎,真奇怪,鞋真的不见了,丢了只左脚的。李昆跑到楼下,左找找又翻翻,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我笑道:“你失望个啥啊,那是我的鞋。大哥,玩失意也轮不到你啊。”李昆摇了摇头,说:“其实我早该料到的……”
“料到什么?”我很不解地问。李昆点上一支烟,吸了两口,说:“你是至阴之体,而脚底是人阴气最重的地方,左脚属阴,更是阴上加阴,那鞋子肯定聚集了你身体很多的阴气,所以那只猫就把鞋子叼走了。”
很早以前就听说过狐狸喜欢叼人的鞋子到墓地去埋,而且一般只叼一只,科学解释是狐狸喜欢鞋子的味道,而且喜欢住在墓地。这猫叼鞋子倒是头一回听说,没有亲眼见到,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李昆见我有些怀疑,说道:“你不信的话,我们打赌,今晚你把你另一双鞋子晾这,我们蹲点,如果是猫叼的,你请我吃小肥羊;如果不是,我请你吃牛排!”其实我心里也很纠结,想看个究竟,于是满口答应。
那一夜,我俩各自躺在床上,冷冷的月光照着窗台,窗外的柳树随风摆动,说实话真是有些吓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凌晨一点,我有些困意,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常了,于是朝李昆喊道:“大哥,我等着吃牛排呢!呵呵……”李昆不理我,还是在那直勾勾地盯着……
“醒醒!快醒醒!”我突然感到有人推我的肩膀,天啊,我居然睡着了。我强睁开睡眼,眼前的一幕着实让我惊诧不已,果真有一团黑影在动我的鞋,而且是左脚的鞋!我正要去把那猫轰走,李昆把我拉住,轻轻说:“咱跟着它。”
我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半,李昆这小子胆子还真不小!我定了定神,妈的,如果李昆说的是真的,那这可关乎自己的性命。我哪敢怠慢,披上件衣服就和李昆偷偷潜到楼下。还好那只猫太专注于拖鞋子,竟没有注意到我们。我们紧紧盯着黑猫的一举一动。只见黑猫把鞋扔下楼,然后纵身跳下,把鞋叼起来,往山上跑去。
我俩紧跟其后,这猫还真有灵性,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动静,整得真像灵异片一样。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黑猫带着我们穿过了一片柳林,前面有一丛丛柏树,那附近似乎就是坟地!我没注意李昆的表情,反正我自己已经脸色惨白。真不该跟他来,感觉就像步步惊魂,随时都会性命不保。黑猫不紧不慢地绕过两个土丘,最后竟消失在一棵大树里。
李昆示意我停下,我吞吞吐吐地说道:“昆,猫……似乎……似乎……不见了。”李昆打开手电,说:“嗯,应该是归阴了,咱回去吧,明天白天再来,妈的,这墓地瘆得慌。”我点了点头,正要回头,突然脚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拽着,我一紧张死命一拔竟摔到一个土坑里。李昆拉住我的手,把手电往我脚上一照,没什么,几根草藤而已。我松了口气,从坑里爬上来。“靠,晦气啊,还没死呢,就挖好坑了!”我惊魂未定随口说了句。
一路上,李昆一脸不安,搞得我更加害怕。回到住处,我的心一直悬着,但是看到李昆不说话,也就没出声,两人草草洗了洗身上的泥土就睡下了。
第二天,我俩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早饭和中饭一块吃了。吃完饭我俩按着昨晚的路径寻去。那儿白天倒不恐怖,地上杂草藤蔓丛生,柏树和柳树有点遮天蔽日的感觉,也许还是有些恐惧,微风袭来,鸡皮疙瘩满身都是。
绕过两个土丘,原来昨天猫消失的地方有一株槐树,已经有些年头了,两个人才能环抱过来,也许由于太老了,树根处有个树洞,估计树的髓心已经空了。
“槐,木鬼也!槐树能吸附一切鬼魂。这里就是那只猫的老巢,确切地说是那些鬼的老巢!”李昆说完,用电筒朝树洞里照去。天啊,树洞里居然有各式各样的鞋子,而且都是左脚!当然也包括我的那两只……
李昆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它居然找到了那么多至阴的个体,我估计都已经死于非命……”这事情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李昆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我明天就叫我爸过来处理,最多三天就到,你会没事的!”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
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整天提心吊胆,心惊肉跳,看到猫就避之不及。
第三天,房东大妈上来收房租,我没有心情理她,正看着李昆带来的《辟邪宝典》。李昆看我没动静,就主动应酬房东去了。收完房租,房东笑着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丢鞋啊?我家养的那只猫啊,小时候绑个鞋给它,就能在那玩一天,也许以前玩的是左脚,渐渐地它就叼上瘾了,每次叼上左脚的鞋就往外跑。上次孩子他爸喝醉了酒,看它拖自己的皮鞋,一恼火用烟头朝它头上烫了一下,现在一直没敢回来……”
李昆当场愣在了那里,我一跃而起,推了他一下,嬉笑着:“嘿,哥们,今晚我要吃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