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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日记

2000年2月13日 星期日 阴雨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对感情残酷的女人
  下了一天的雨,冬天的雨很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甚至败兴的感觉。
  外面太冷,不愿意出去,这个冬天就这样的过。这个星期天也就这样过。早上起来很晚,下午看看电视,一天倒也就打发。
  下午BILL打电话来,本来想叫我出去吃饭。可是我没有去。总是觉得应该好好想一下我们的事情。和HAO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偶尔就算打电话,也总是不欢而散。其实心里也很难过,毕竟在一起快有两年的时间,没想到说不好就这样不好了。BILL占据了我的心,我就轻易地把HAO抛开,把近两年的感情扔到远远的,不再看一眼。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对感残酷的女人。这个发现让我很震惊。

  2月14日星期一 多云
  今天是我和HAO 认识的第三个情人节,但我们已经不是情人今天是情人节。下午和BILL出去吃哈根达司。伊势丹里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们都透着一点点怪异。女人们都穿得比较隆重,只有我懒洋洋的样子,难看死了。男人们都手拿着鲜花,步履匆匆地赶去约会,神情紧张可笑。不过今年的鲜花都很漂亮,都是那种紫色纸头包着,粉红颜色的花,大概是进口的吧。
  我和BILL两个人想吃火锅冰激凌,可是哈根达司的小姑娘一定推荐我们吃情侣套餐。我们坚持了一会,最后决定就吃情人套餐算了。小姑娘很高兴,还拿出照相机帮我们照相。我觉得今天自己很难看,不想照,可是BILL很想照,那我就只好牺牲一下了。过了一会,照片显出来,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倒也很和谐般配的样子,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看,心里就开始有点高兴了。
  晚上我还要上3 个小时班,于是就留BILL一个人在外面闲逛。买送给我的礼物,定位子吃饭等等。我一边上班,一边却想起以前和HAO一起过的两个情人节。第一个是他向我表白的那一天,第二个他买了很大一束白玫瑰给我,我觉得好看极了,比街上任何一个小姑娘手里的都好看,于是就很虚荣心发作地捧着在街上走了很大一圈。
  今天是我和HAO 认识的第三个情人节。但我们已经不是情人。
  下了班,BILL已经在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去HOLIDAY INN 吃饭,他买了长着翅膀的小天使气球和围巾给我。在吃饭的时候,我还碰到一个熟人,不过他肯定觉得很怪,因为以前我和HAO 到他家里玩过。
  他不经意地看了看BILL,或许只是不经意,可是我却觉得浑身难过。好像被人看穿一样。回到家,妈妈告诉我HAO 来找过我,送了花和一封信。我看信,忍住不感动。感情走了就真的不会回来么?晚上,我躺在床上想把我们在一起的两年好好地想一遍,但是可能实在太累了,竟然睡着了。

  2月15日星期二 多云
  我悲观地认为自己是个感情上的低能
  我决定给HAO 写一封回信。我想我可能会写很长很长。开头写得很累,写了撕撕了再写。反反复复。但是后来就慢慢顺了,好像说话一样。我始终在寻找那个让我们分开的原因,寻找BILL走进来的契机。但我始终看不清楚。或许我一直是一个糊涂的人,甚至是不负责任的人,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写着写着我就哭了,我再一次无法去真切地感受我们就要这样结束么?但是哭又有什么用。我们再也不会回到过去。就算我和BILL不好了,我和HAO 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一天就这样过得很低落。晚上碰见BILL,也不想多说话,他一个劲地问我怎么拉怎么拉。我没好气地和他吵了一架。我悲观地认为自己是个感情上的低能,不管是爱我还是我爱的人我都没有办法好好处理。

  2月16日星期三 多云
  他问我以后会不会嫁给他

  早上起来,感觉感冒很重,鼻子塞塞的,头也昏昏沉沉。睡在床上就不想起床,朋友打电话来叫去吃饭,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宁可随便地在家里吃点泡饭算了。身体不好,什么也不想做。昨天写的那封信也没有去寄。生活好像乱七八糟。我知道这与HAO 无关,与BILL无关,但仍是忍不住一个劲地想。想得脑袋都要破了。
  下午约BILL去福州路买书,人很多,天也很冷。书店里都是坐着看书的人,看看他们看的书的封面都是什么言情小说,香艳的封面,俗气得不得了。不过后来想其实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年少的时候谈爱情,大一点了谈婚姻,再以后不谈了,但却都在经历着。就是这样,谁也逃避不了。
  BILL对我真的是很好,我一再深切地感觉到他是怎样爱己般地爱人和爱我。好像到了有点傻里傻气的地步,而我一直迷的就是他这样的傻里傻气。HAO 则是一个标准的上海男人,现实、务实也不确实,但是就是没有那种塌实劲。上海男人其实大都这样,可是谁让我又碰到了非上海男人的BILL呢!
  晚上和BILL打电话,他问我以后会不会嫁给他,我说不知道。

  2月17日星期四 晴
  生命就是这样的,多想也想不出什么来

  今天到我的老同学C 家里去玩,他现在是在澳大利亚读书,好像读得很红火,心里挺为他高兴。他的女朋友也是我们以前的同学,为了他,大学都不念了,到澳洲陪读,两口子过得像模像样的,羡煞人也。他俩的爱情是标准的爱情,郎才女貌,让我不禁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些年来走过的感情的路。C 其实是我从少女时代开始喜欢的人,我一直很喜欢他,不过我从来没有打算告诉他,因为那种喜欢只是一种远远的看着就能满足的爱,实在不需要其他形式的得到。后来他去了澳洲,我连看也看不见了。
  我的爱就是从他开始,但是却又没有在他身上经历过。这真是一个寓言。我看到HAO 的第一眼,就猛然有这样的感觉,他和C 在很多地方是很像的。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发现还是一个可悲的发现,但是不管怎样,当时我们是爱上了,当然现在我们也分开了。我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我又看见了C ,冷眼看着他,我真的不得不承认,他和HAO 是相像的。我突然就有一种很绝望的感觉,
  原来两年的付出都是为了心中的理想,而这个理想却是一个遥远而又不切实际的梦。梦自然会有醒的一天,我为什么原来不明白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
  BILL决不是C 这样的人,他完完全全是另一种样子的,我终于彻彻底底地离开了C ,离开了我的少年,离开了我的理想,离开了那个曾经以为执着的自己。
  这并不是坏事。我知道。
  我冷冷地写着这些,几乎没有一种激动的感觉,我知道我已经走得太远,不回来了。生命就是这样的,多想也想不出什么来,只有徒增感伤而已。

  2月18日星期五 阴
  如果我们好好地过日子,还是可以过很久的

  今天没有什么事情,闲着的时候,看了这6 个月来的日记,这6 个月是我和BILL相识相爱的6 个月。一天一天看来,竟走到今天,不由觉得匪夷所思。原来哪有想到今天?但HAO 就这样走远,另一个男人BILL就这样进来,生活的样子一改从前。竟也渐渐地习惯。其实真的是很自然,并觉得或许就此一生。
  昨天晚上和BILL打电话,我对他讲,如果我们好好地过日子,还是可以过很久的……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很会作的女人,所以如果我真的安下心好好过日子,我想还是会很安宁和快乐的。
  他说是啊!
  我们就沉默,但我们知道对方都为彼此感动。但该死的是那个时候我竟然又突然想到HAO !怎么这样阴魂不散……我想起我和HAO 曾经一起憧憬未来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每一段感情都不一样,我们的爱,若是错误,让你我没有白白受苦,只要真心真意付出,就应该满足……李宗盛写这首歌就是摆明要离婚的。那我现在也只能以这首歌来为自己找个借口。这也是一种领悟。

  2月19日星期六 雨
  我第一次那样真真切切地感到被人爱着是一种怎样的负担

  今天是元宵节,本来想回家吃饭的,不过正碰到5 年的老朋友J,就和BILL一起和J 吃饭。J 约了一个小姑娘,还不是女朋友,不过一看就知道双方心里都有意思的那种。
  早上HAO 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我说是元宵节一定要在家不想出去,他也没有办法。晚上我吃饭的时候他又打我手机,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外面吃饭。他就冷笑。我知道他笑是什么意思,但是存心装糊涂,故意不问他笑什么,还和他岔开话题,说笑了一会,后以电话没电为由挂了。我已经不会和他吵架了,他也不会再因为我和别人出去而和我吵架了。用他的话来说,我早就不顾忌我们的关系,他再吵也没有意义了。事实上,我在11月份就和他说了分手的事情,但是一方面他坚决不同意,一方面我也没有真正下定决心,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了断。现在我想我是下了决心了。
  再吃饭的时候,心情却还是不免暗淡,总是好像有什么事情堵住了似的。我不想说我对不起他,但我不说也没有用,心里仍清晰地知道我辜负他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我第一次那样真真切切地感到被人爱着是一种怎样的负担。
  2月20日星期天 晴
  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有一种共同面对未来的信念

  天一下子放晴,但却冷得钻心。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就这样过去,昨天元宵节一过,这个年算是正式过完了。学习工作就在眼前。下午和BILL一起去做了礼拜,西藏路上人多得要命挤来挤去。抬眼望去,迷茫的人海,让人真正感到生活的亲切。安宁的教堂让我的心不复忧愁。
  BILL问我,你真的信上帝么?我认真地回答说是啊,他看了我摇摇头说,你不是真信上帝。因为真信上帝的人心里一定充满的平安和喜悦。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愣住,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呢?
  我对自己说,不必再这样把重担都加在自己的身上,主会来替我承担,我只要一心一意地相信他。
  我挽着BILL走在春意初露的上海,觉得这样的生活或许就可以称作是幸福的了。虽然他和我差不多高,让我无法把头靠在他肩上,但这些真的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有一种共同面对未来的信念,不管这未来是怎样,我什么都可以不顾。后来我们去看了《说好不分手》,影城提前放映。小小的一个厅里人满为患,我们去得太晚,只买到加座的票子。电影做得很一般,许晴的演技更是惨不忍睹,但却是说了一个很有现实意义的故事。承诺对于两个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人对于诱惑又到底有多少抵抗能力?或许诱惑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寂寞。

  2月21日星期一 多云
  永远忘不了的却是我

  BILL开始上班了,他漫长的休假终于结束。我竟然有点不习惯,想见他的时候只好做其他事情来按捺住想念他的愿望。我把前两天写给HAO 的信再拿出来看,我想还是应该寄给他,毕竟我写得那么辛苦,放在我自己这里什么意义也没有。同时拿出来看的还有以前HAO 出差的时候我为思念他而写下的文字,现在看来真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也是一个真实的自己,但却是很久以前的自己了。我不想说后悔,因为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着,什么时候不爱了。我不骗自己,更不骗别人。我知道会有痛苦,但是哪一种蜕变的过程没有痛?但是幸运的是现在有BILL陪着我。我不由地为HAO 感到难过,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一个人难过。他不要我的安慰,我能做的只有远远地离开他,等到他忘记。这样的一个过程会是多久多长?而当他终于彻底把我忘记的时候,看着他淡然的眼神,我又会将如何地把往事重新咀嚼。我知道他终将把我忘记,而永远忘不了的却是我。虽然现在我是那样把他坚心拒绝。我不知道这一切会怎样结束,我就这样等待着。

  2月22日星期二 晴
  我说我们分手了

  今天晚上BILL要等着别人来修洗衣机,所以就没有来接我。我有点不高兴,一个人走出门,天冷得不得了。BILL本来让我下班打电话给他,看看他能不能来接我。我四周看了看他没有来,就赌气不打电话给他。然后我就看见HAO ,站在那里–他以前一直站着等我的地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突然就有一种回到以前的感觉,好像BILL一直只是一个梦,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我和HAO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顶多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我们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满眼都是不成语的话。他说:我们走走好么?我无声地和他一起走。电话响了,是BILL。我猛然惊觉,痛楚地发现所有的都不是梦,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我爱着的,叫BILL的男人和一个爱我的叫HAO 的男人。而现在我则必须选择他们两个当中的一个。
  BILL说修洗衣机的人不来了,他马上就过来接我,叫我等他。我说不用了。他以为我生气了,就一定要见我,我只好让他在我家那里的一个喝茶的地方等我。
  HAO 真的绝望了,他对我说你就说一句,你说了我马上就走。我想到了我包里的那封信,我对他说,我写了封信给你,你看了就知道了。他说我不要信,我只是想听你说。你那么大的决定都做了,
说一句又有什么难!我坚持说,你看信吧。
  我们就这样站在延安路上,他要我说,我要他看信。
  BILL已经到了喝茶的地方,他打电话问我到了没有,我说还没有。然后我就对HAO 说,我一定要走了,你还是看信吧。然后就走了。他站在那里,我从后视镜里看他,他面无表情。车子渐渐开远,他的身影也渐渐模糊,直到看不见。这就像我们的爱情,渐渐离我们远去。
  HAO 看完信后的打电话给我,我正准备上电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他说我看完信了,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我说哦。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也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对我说,你说一遍我们分手了,好么?他说我只是想清晰地听一次。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请你不要拒绝我吧。
  我无语,电话里的噪音兹兹地响。他在等我说那句话。
  电梯来了,我要进电梯了。我说我们分手了。
  他说你说过了,我们分手了。
  我无话可说,事实就是这样了。
  我进了电梯,电话断了。BILL看着我,问,你真的那么难过么?
  我说是的。然后他轻轻地拥抱着我,什么话也不说。我们就这样拥抱着,电梯到了。
  新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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